秀书网>其它小说>陈瘾>第 41 章 奇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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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狗腿子(指着陈羽一脸小人样):“张公子您看那泼皮竖子,仗着父亲母亲位高权重就耀武扬威的,全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方才竟还敢刻意找您的茬儿。”

  张飞(重重把酒杯一放):“哼!散发小儿!乳臭未干也敢放肆!”

  狗腿子:“就是就是,张公子,小的听闻那小子被养在府里十几年早被养废了,这一阵子日日流连青楼纸醉金迷,您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一会儿可得好好杀杀他的威风,让他在陛下面前丢脸!”

  张飞(火气上头瞪着陈羽):“言之有理,吾必辱之!”

  方才被许柔一顿吓,大多数进士都老实了,就这两个家伙死性不改,还敢企图挑事。

  顾安觉得这样不行,虽然侯爷才学出众,但总归是来玩的,没有好好准备,忽然被刁难保不齐要吃亏!

  他看了看四周,悄悄地起身往陈羽那边走,可是还没走两步呢,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李顾正尖声一喊,众人便噤了声跪地山呼万岁,顾安不得不坐回去,李焕也一闪身回到位置上行礼。

  陈羽不想跪的,可是大家都跪了她好像也不好当这出头鸟,就盘腿坐下了躲在李愿后面。

  “谢——行——礼———”李顾正又唱了一声,垂手站在李洪身边。

  李洪看着躲猫猫的陈羽眼皮子跳个不停,定了神端起架子一挥手:“平身!”

  “谢主隆恩———”

  李愿才刚坐好就又被陈羽戳了:“李…殿下,为什么那太监要喊“谢行礼”?”

  “依古制,臣子见礼君王需回礼,后世渐渐简化,改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唱“谢行礼”。”

  “哦,懂了。”陈羽想起来了,华夏古代其实也有,不过那是春秋战国的礼仪了,那时候的君王权力没那么集中,要是君王对臣下的礼节没有做足,特别是在春秋战国这样的乱世中,很容易引起臣下的不满而轻易背叛。

  “那为什么我们上次见他他没喊?”陈羽记得清清楚楚,回门的时候那大太监老安静了,屁都没有放一个。

  李愿“笑眯眯”地看着陈羽:“那次,驸马行大礼了吗?”

  “没…”说起来她也是胆大,看李愿没跪她也就随随便便的糊弄过去了,还好皇帝没追究。

  李愿笑得愈发危险:“那驸马还想说什么?”这人两次刻意规避大礼,到底为什么?因为“以一国殿下之尊,不屈膝外国之君”?!说起来,方才宣入场时她也没跪。

  “没了…没了…”陈羽讪讪地偏过头,这小姑娘真是的,我不就是问问嘛,这么凶干什么?

  “咳咳,”李洪咳了两声说道,“诸位皆是经过层层选拔的国之栋梁以及我朝之肱骨子弟,今日齐聚一堂,望诸位……”

  李洪叨叨了一阵夸奖加勉励的话,终于切入了正题:“诸位早起久等想来兴致缺缺,今朕抛砖引玉,聊出一题,以引诸君雅致。自古逢秋人多愁,恰好此时正值秋日,想来诸位心中也是愁绪繁多,这开篇一题,便以“愁”为主题,往诸位尽舒愁绪,好留佳兴,以对后场!”

  “臣等遵旨,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望。”

  又是一阵山呼,众人便各自坐下开始构思,有的掏出随身卷子①苦思冥想,也有不少人拿了宣纸奋笔疾书,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过更多的还是抬头遐想找灵感,既没有闻题下笔的准备,又不屑于用随身卷子“作弊”,这些大多数是门阀世家出身的。

  “驸马倒是不急。”李愿看着陈羽,这家伙是拿了纸笔,但是她在…画画?!

  “急什么,总得让我看看他们什么水平,万一我吓死人了怎么办?”陈羽白了李愿一眼,接着画。

  “驸马在做什么?”李愿看着陈羽的画,这画风怎么这么眼熟?

  “画画,《虎啸山林图》,萌虎版的…”陈羽忽然一顿,把涵头的“萌虎啸山林”五个繁体汉字给涂黑了,末了心虚地看了看李愿,还好,李愿没发现。

  “本宫看出来了…”就这这么标志性的笔法,全天下也就你了,“本宫的意思是,驸马又画一幅做什么?”

  “缝被子,”陈羽牙齿咯咯的,“我刚才越想越亏,总觉得不能怎么便宜你。”

  “驸马认真的?”李愿眼神一沉,“你使唤本宫上瘾了?!本宫可不是你的绣娘!”

  “认真的,这小被子也得换洗不是?”虽然可能用不着换洗她就得走,但是这不影响。

  “驸马先赢了再说吧!”李愿嗤了一声,你要是输了,看本宫不把你被子烧了!还想再来一床?做梦!

  李愿的借着“气着了”的短暂“冷战”平复内心的震颤。

  陈羽写的字李愿其实看见了,陈羽画图之前就将字写上去了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借着话题凑近一看她的心里便掀起了滔天巨浪,陈羽写的根本就不是天辰的文字!

  天辰国文乃是篆字,可她写的那棱角分明的书体,哪里有半分篆字的影子?!不是天辰的文字是哪里的文字?!又是华夏国?!这人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华夏的皇嗣?!她来天辰做什么?!夺嫡内战她来天辰避难?陈丘夫妇到底知不知道这个“陈羽”的身份?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书写,难道是因为来得匆忙,只学会了看,还没学会写篆字?!

  本宫想要利用她的才学,保不齐本宫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她当驸马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国避难再也不回去还是…在天辰积蓄资本,等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又或者,她根本不是来避难的,而是接了任务意图对天辰不利?

  一时间李愿内心浮现出无数疑问,可是没有一个人能为她解答任何一个疑惑,悄悄看了一眼专注画图的陈羽,她的表情渐渐有些凝重。

  桌案上光影斑驳跳跃,计时香青烟袅袅燃去了一半。

  “启禀陛下,臣成诗一首,乞求御览。”没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人举牌子站起来了,这人……陈羽看得一惊,暗暗“武湖”了一声,顾安这小子这么厉害的?还挺快。

  “哦?”李洪认出了这个他昨天才下旨册封的儒安侯世子,“卿家才思敏捷让朕刮目相看,请吟来。”

  “谢陛下准,臣今日之诗,题为《哀思》…………”

  顾安借事作诗,将丧父之痛写得感人肺腑淋漓尽致,吟罢,他自己便落了泪。

  李洪愣了一下方才虚点了一下眼角开口道:“卿家之诗当真绝唱,可教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辞藻文笔不输尊君,情真意切尤有胜之,乃父在天有灵,定然欣慰。”

  这评价,很高了。世人皆知儒安侯文才卓著、天下无双,如今李洪将顾安与其父相提并论,简简单单的评论就把他的水平从籍籍无名一下拔到了国内一流的水准。

  “谢陛下夸赞,臣定然秉承父亲遗志,为国尽忠,死而后已。”说罢顾安再行一礼,退回座位时暗暗看了一眼张飞。他这样一来,张飞想刁难侯爷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有他诗在前,张飞想有所动作他也可以起身质疑,为侯爷挡下。

  陈羽啧啧两声又戳了戳李愿:“看不出来顾安挺厉害,这诗写的太凄凉了。”有多凄凉?已经有老杜晚年那味儿了。

  李愿压下内心满满的疑惑,开口回道:“儒安侯教子定然是倾囊相授且极为严格,那三个嫡子不学无术还能蒙混过关,想来靠的是顾安。”宅门里的肮脏事儿,她也是知道一点的。

  “嗯,”陈羽认可地点点头,又带着些同情,“难为他当了这么多年枪手,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竟然就是咏亡父。”

  “造化弄人。”李愿不再评论了,因为又有人举牌了,“众望所归”的张飞张鹏举!

  “启禀陛下,臣亦成一诗,乞陛下品鉴,此诗名《愁前道》……”

  张飞这诗风格便迥然不同,说是愁,却有点凡尔赛的味道了,说自己虽是侯门世子,却难展报复,终日郁郁寡欢,终于忍不住出门考功名,便一举夺魁摘得状元,希望此番可以彻底消除愁绪,真正一飞冲天。

  皇帝一般只评第一首,后来的基本由其他评委作评论,这次开口评论的是评委里面官职最高的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

  “张公子此诗文采不缺兼有咏志,以愁为题但哀而不伤,反有气势磅礴之感,窃以为可堪上等。”

  “谢先生品鉴,”说完张飞奸笑着转身面对陈羽,“余听闻小侯爷文武兼修文采称绝,早有切磋之意,可惜小侯爷多年居于府中,难得相见,今日得幸相见,不知可否斗胆请战,与鄙人一较高下?”

  这流觞诗会还有一个规矩,比起身质疑更加激烈的便是决斗:若是一个人对一个题目极有把握能成作数篇,便可在场选一个他想一决高下的人与之决斗,一般被点中的人即使没有那么多诗文储备也会应战,因为胜败乃常事,若是连应战都不敢便是懦夫,要遭人看不起。

  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当场决斗了:决斗难免针锋相对,提出决斗往往带着找茬挑衅之意,往后参赛者都要同朝为官,结仇不好。

  顾安一听说张飞要决斗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这是第一次参加诗会,缺在规矩了解不清。若是他早一步想到决斗就好了,他成诗之后直接向状元提出决斗倒也合适,如今被张飞借了这个名头,侯爷怕是有危险!

  顾安眼睛一转,刚想暗示陈羽等等,等他再作一些诗词写到随身卷子上让她参考,便听见陈羽已然应下了。

  “好啊,”陈羽笑眯眯地应了,从位置上爬起来也走到了正中间,“你想怎么比?”

  潜台词:你想怎么死?刚才没打着你是咋地?还敢来挑衅?!

  张飞深深一揖,掩盖住他阴鹜的眼神:“鄙人与小侯爷轮流作诗词,先文思枯竭或诗词掺次者败。”

  顾安一诗实在绝唱,借父丧为题应时应景应题,如此豁的出去他自愧不如。那顾安一个庶孽之子却能享世子之荣,听说就是乘了这长驸马的东风,他若贸然行事保不齐顾安就起身质疑了,到时候再来一番激战不合适,如今要想万无一失地让陈羽出丑,只能决斗!

  “行啊,谁先?”陈羽说着又眼睛一转,无缝衔接地说道,“你方才已经写了一首诗了,本侯再让你先胜之不武,还是本侯先来吧。”

  但凡让对手冒个泡泡都不是陈羽的风格,她打擂台,哪次不是抢占先机,怼得对手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能在和她的文斗中开口并且产生回合赛的,庄园之外也就三人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纷纷杂杂的树叶飘落在透着清香的石阶上,当次夜深人静之时,那悉悉索索的落叶声更增添了秋天的凉意。卷起珍珠串成的锦帘,华丽的楼阁上空空荡荡,只见到高天淡淡,银河的尽头像垂到大地。年年今天的夜里,都能见到那素绡般的皎月,而年年今天的夜里,心上人都远在千里之外。

  愁肠已经寸断,想要借酒浇愁,也难以使自己沉醉。酒还没有入口,却先化作了辛酸的眼泪。夜已深,灯已残,灯火明灭之间,只好斜靠枕头,聊作睡去,这无休无止的孤栖,真让人尝尽了孤独相似的滋味。算来这苦苦的等待尚遥遥无期,虽说是终日眉头紧锁,心绪万千,也没有一点办法可以解脱回避。)

  一首范文正公的《御街行·秋日怀旧》,陈羽的诵诗也是童子功,把这首词的韵味读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仿佛都沉浸于词的悲绝之中。

  顾安此时才放下了心,安稳坐在位置上看着侯爷虐渣。是他多心了,侯爷如此高才对付区区一个张飞绰绰有余,若他真的奉上自己的拙作,想来侯爷还不屑一顾呢。

  “如何?”陈羽一挑眉,看猴儿似的看着给震傻了的豆芽菜版张飞。

  张飞定了定神,拱手道:“敢问小侯爷词名,亦问小侯爷少年锦时,何缘有此肝肠寸断之悲,千里离别之愁!”张飞不信邪,他不信这一个散发小儿,能有如此诗才!他寒窗苦读近二十年!全然没有方才诗作所写轻松,他二十年的努力比不上一个黄口小儿,他不服!

  “《御街行·秋日思父兄》,我想我阿爹和大哥了,不行吗?他们一去北城就是一年,我还不能想他们了?”陈羽脸色一变满眼哀愁,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跑去北城找父兄了。

  “长婿与陈将军父子情深,朕钦佩之至。”张飞咬牙切齿,李洪对陈羽可是赞赏有加,没想到这看上去傻不拉几还不懂规矩的女婿文采这么好!

  “父皇谬赞,”陈羽看张飞有开口的趋势,那咱陈小天才肯定不能让他得逞啊,于是又笑眯眯地说到,“如此说来,儿臣忽然灵光一闪又成一诗,请父皇与诸位先生品鉴:

  儿忆父兮妻忆夫,寂寥长守夜灯孤。

  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隔路途。

  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酌怕空壶。

  知心几见曾来往,水隔山遥望眼枯。②”

  【大致意思】子女思念父亲啊,妻子思念丈夫。长夜寂寥。迟回的鸿雁也没有你的消息,我们离别实在太久。想与为你写诗,却无从下笔;想斟一杯酒,又怕壶中无酒。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山高水远,我早已经望穿秋水,怎的不见君身影,恍然春宵一梦醒。

  诵罢陈羽又一拱手:“此诗名为《回文两相思》。”

  回文?在场众人低头浅吟一番,几个思绪敏捷的便是一脸震惊,几个评委屁股都离开了椅子,稍稍直身看着陈羽,眼睛瞪得溜圆。

  回文顾名思义,正读反读各有韵味,如今陈羽这一诗,正读妻儿思父、反读父思妻儿,举重若轻潇洒自如,情真意切,赞其文思巧妙之余,亦感于陈将军一家感情深厚。

  “小侯爷才高八斗,一连两诗文采绝世,鄙人佩服至极,但,是否该轮到在下了?!”

  张飞牙都要咬cei了,说好了的一人一首呢?!您玩儿呢?!还让不让人开口了?!陈羽这两首诗词平常看见他一定会啧啧称奇,可是现在他们在打擂台!张飞恨不得这“不学无术”的狂妄废物作的都是“一去二三里”之属的诗!

  “昂?”陈羽故作震惊地看着张飞,“这样啊?那本侯刚才做了两首诶…”

  “既然这样,在下亦作两首相…”

  “既然这样,那还是本侯来吧,”陈羽坏笑着截了张飞的话说道,“按理说两首一个来回,这可不就是又到本侯了么?”

  说着未等张飞反应过来,陈羽摇头晃脑又是一首: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苦苦地寻寻觅觅,却只见冷冷清清,怎不让人凄惨悲戚。秋天总是忽然变暖,又转寒冷,最难保养休息。喝三杯两杯淡酒,怎么能抵得住傍晚的寒风紧吹?一行大雁从头顶上飞过,更让人伤心,因为都是当年为我传递书信的旧日相识。

  园中菊花堆积满地,都已经憔悴不堪,如今还有谁来采摘?孤独地守着窗前,独自一个人怎么熬到天黑?梧桐叶上细雨淋漓,到黄昏时分,那雨声还是点点滴滴。这般光景,怎么能用一个“愁”字了结!)

  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极写闲愁,千年传唱不衰。

  在一众目瞪口呆中,陈羽淡定开口:“此词《声声慢闲居小院》。”

  “小侯爷逍遥自在,竟也有闲愁?”张飞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你小子日日流连青楼莺歌燕舞,闲愁?!闲你个球!骗鬼呢?!

  “有啊,比如我想我家殿下,”说着回头冲着李愿一挑眼,“但是她有没空陪我玩的时候,我就这么愁。这样一来,这首词名为《思殿下》更加合适。”

  登徒子!现在还不忘调戏本宫!

  李愿脸上笑眯眯,心里早把陈羽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了,可怜她心里恼怒,表面上却还得装的与她情投意合琴瑟和鸣,还得故作娇羞地低头,气煞人也!

  哎呀呀,李愿生气了耶,可是小爷的心情咋这么好呢?这诗会真是没白来,值得!陈羽满心欢喜,就差没原地蹦哒两下了。

  “嗯…”这…大家就都不好评论了嘛,莫名其妙来这一口皇家狗粮,谁顶得住?

  “小侯爷所作虽说文采斐然,但都是小儿恋父兄、情人闲相思这等小家子气的诗余,恐难登大雅之堂!且听在下…”

  “你要大气的?行啊,等着,”说着陈羽有模有样地走了两步,诵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若是人生不称意,只将散发弄扁舟。”

  (原文最后一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与陈羽此时境遇不同,遂改。)

  李白的《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本来陈羽是不敢用的,因为里面有华夏的典故,但好在陈羽翻李愿给的文史资料时发现,这个时空也有类似的“建安风骨”和“小谢清发”:天辰有一个皇帝的年号是建安,在彼朝正值诗体改革,称得上“建安风骨”,至于小谢,是其后百年的一个诗人,颇有名声,诗文流传甚广。其实这个世界很多典故都和华夏挺相似的,也就是主人公不一样,事件基本都有,单说关键字百分之七八十能混过去。

  “此诗名为《消愁》,张公子,”陈羽笑眯眯,没好事,“你有何见解呀?”

  “长驸马文采斐然,鄙人佩服,甘愿认输。”张飞咬牙切齿一拱手,往下走去。

  这还看不出来陈羽抱的什么心思他就枉得状元之名!这散发小儿仗着文采戏弄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堵他的话头不让他出声!这哪里是决斗!是他为他人做嫁衣亲手给她搭了个技压群雄的舞台!不认输还能怎样?!继续看着他趾高气扬地炫文采吗?!不可能!

  “等等,”陈羽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转身把人叫住,“本侯本来以为这是场激战来着,都想了好多词了,如今用不上可不是浪费了吗?要不本侯再吟上一吟,张公子听听?”

  嚣张,赤/裸/裸的嚣张!张飞狞着脸回头,恨不得撕了陈羽!

  陈羽才不管张飞气成什么样,笑眯眯地开口道:

  “《眼儿媚再思殿下》,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

  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一丛萱草,数竿修竹,数叶芭蕉。”《眼儿媚·愁云淡淡雨潇潇》宋代:石孝友

  “《蝶恋花三思殿下》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宋]欧阳修

  “长驸马与长公主殿下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小侯爷文采斐然,鄙人佩服!”听罢,张飞一拱手,怒气冲冲地回到座位,一脚把那个方才怂恿他找茬,现在抖如筛糠的狗腿子踹翻。

  陈羽“芜”了一声,歪着头看着“打戏”回了座位。

  “怎样?我厉不厉害?”陈羽飘了,说话时眉毛都快挑飞了。

  “厉害,本宫的驸马是,真、厉、害!”说着李愿咬着牙用力。

  “芜~喔呲…嗷~啊~”陈羽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大腿,“李愿!”陈羽低喝一声,“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癫突然掐我?!”

  还掐的这么用力!掐出病来你负责吗?!

  二人动静不小,但此时又有人举牌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除了李洪意味不明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陈羽身上。

  “驸马说什么?”李愿核善一笑,陈羽的嘴又咧了。

  “还来!你干什么?!你自己要我出风头的!我赢了你还掐我?!”陈羽一把把李愿的手甩开,一脸心疼地揉着自己可怜的大腿根儿。

  “哼!”李愿收了手接过小凌递的帕子擦手,“本宫让你出风头,没让你在出风头的时候把本宫带上!六首诗词三首思本宫!本宫怎么不知道驸马对本宫如此深情难舍?!”

  “那你就掐我?!!谁让你绑架我的小被子?!呼呼,你活该!”陈羽气呼呼,就是要气死你怎么滴吧?!

  “陈羽!你放肆!”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挑衅本宫!

  “怎地?!”杠?皮球还虚杠?不可能的。

  “行,你好样的,”气本宫?你找死!“小凌,去把马车上驸马的小被子,给本宫,烧了!烧成灰撒驸马爷的床上去!给本宫撒匀了!找工部的泥瓦匠撒!”

  “是。”小凌领了命就要走,忽然感觉裙摆一紧。

  “你先等等,”陈羽被迫冷静下来,“李愿呐…不对,殿下呐,我想了一下,咱们一会儿还得比赛呢,现在把事儿做得这么绝,不好。”

  “不好么?本宫觉得很好啊。”原来你也知道服软!本宫还以为你是茅房的石头呢又臭又硬!

  “不好,太不好了。我答应你,只要一会儿父皇出的题指向性不那么强,我都不提你了,绝对不提。”

  “无论如何都不能提!”你一提本宫本宫就面红心跳,这成何体统?!

  “那不行,”陈羽安抚住又要炸的李愿,“你想啊,万一一会儿父皇出什么专情之类的题目怎么办?我还能当着他的面说和别人专吗?”

  “驸马不会和旁人专吗?”李愿看着陈羽笑得危险,“驸马逛青楼可是好生逍遥!”

  “哎呦喂你怎么回事嘞?”陈羽一把捂住李愿的嘴四下看了看,“爸,你是我亲爸爸!这种事咱能不能回去再说?你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你想看着我挨打呐?”

  陈羽上次真的被那活生生打死的案例吓着了,从那以后她就决定,不管私下怎么皮,表面上还是得装成一个痴情小驸马的。

  “你给本宫放开!”李愿一个用力把陈羽的手呼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嫌弃地看着陈羽的手。

  “干净的!”陈羽张开五指怼到李愿面前,“你不要一脸我手从垃圾堆翻出来的表情,我还没嫌弃你呢!”

  “你!”李愿忽然顿住骂人的话,勾着嘴角阴恻恻地看着陈羽说道,“驸马,你说,本宫要是告诉父皇,你方才那些诗并不是临场有感而发写给本宫的,而是驸马早就写好了,写给天香阁的小娘子们逗她们欢心的,”

  说到这里李愿忽的一顿,笑眯眯地看着陈羽逐渐瞪圆的眼睛,满心扬眉吐气的接着说道:“要是本宫再添油加醋一番,说驸马仗着父族势力威逼本宫保密,驸马你说,父皇会如何处置你?是杖责、鞭刑,还是…杖、毙?”

  杖毙?陈羽屁股一痛,惨兮兮地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咽了口口水:“你个败家小娘们儿,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夫吗?!”

  李愿瞪了陈羽一眼:“你也配?!”

  “李愿!”像大猫发火,陈羽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声音,随手抄起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举起来,照着李愿的脑袋就要呼下去。

  结果还没碰着呢,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唱名:“下~一~位~明睿侯、陈~羽——”

  “啥?!”陈羽黑人问号脸看着李顾正,我发火呢,叫我干嘛?拉电闸?!!!

  “侯爷…”李顾正被陈羽盯着心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羽手上的牌子,“您不是举牌子了吗?”

  “牌子?”陈羽收回飞起的身子看了看手里的牌子…

  我说哪儿来的牌子呢…陈羽眨巴眨巴眼睛,把手上的牌子翻了翻,又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着李顾正。

  “我说我不小心的,你信吗?”

  “既然侯爷没准备好那…”“小侯爷才高八斗怎会没准备好?莫不是看不起我等,有意戏耍!”

  众人目光聚集到截话的人身上,张飞拱了拱手说道:“方才小侯爷诗词精妙在下佩服,小侯爷才思之快亦让在下叹为观止,如今小侯爷既已举牌却说失误,莫不是看不起吾等凡夫俗子,不想让吾等瞻仰侯爷旷世之才。”

  陈羽咬着牙恨不得一牌子呼他那三十八码的如花豆芽菜脸上:“怎么哪儿都有你?!”

  张飞睨了一眼:“鄙人虽不及侯爷高才,却是自幼好学,如今有机会见识旷古绝今之文,自然不愿放过。如有言语冒犯,望侯爷大人大量,海涵。”

  “张状元,”坐在上位的李洪淡淡的开口,“与陈羽说话,记得避其君讳。”

  “臣惶恐,”张飞瞪了陈羽一眼趋步走出座位谢罪,“臣求知心切一时不慎,陛下恕罪,长公主殿下恕罪。”

  陈羽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暗暗戳了戳李愿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你是驸马,本宫为君你为臣,与人对话直呼其君讳,是为不敬。”与之匹配的还有与子对话避父母讳、与妻对话避夫讳等等。

  “以前怎么没听说这奇葩规定?其他人跟我说话也被这么要求啊。”

  “此为古礼,时至今日早就不如往日那般讲究了,父皇如今提及,许是对他不满。”说罢李愿淡淡的扫了一眼张飞。

  陈羽恍然大悟,瞪了一眼回去:“活该。”

  李洪一直冷着张南极冰川挖出来的脸盯着张飞,皇帝的气场拿捏得死死的,整个儿御花园没一个人敢说话,也就几只鸟雀搞不清楚状况,叽喳叫了几声飞走了。

  李洪直到差点把人盯出冷汗才收了威压开口:“谅你无心,此次朕不予追究,下去。”

  “谢陛下。”张飞讪讪地退回座位安静如鸡,李洪当众拿这不知道猴年马月的古礼下他的面子,他再不老实以后在官场也别混了。

  “父皇,”陈羽把牌子背到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李洪,“儿臣一时失误举了牌子,您看…”

  “咳咳,”李洪假咳两声正色道,“诗会有诗会的规矩,你既然举了牌子,就应当答题。”

  陈羽低着头小声嘟囔:“可是儿臣方才答了很多了…”

  李洪抿了抿嘴,看着陈羽十分正经地说道:“父皇相信你。”

  “………”相信你妈…陈羽瞟了一眼那老不正经的狗皇帝圆不溜丢的大脑袋,老久没碰老本行了,想给他开颅…

  陈羽暗暗啐了一口:“题目是啥来着?”

  李洪:“愁。”

  陈羽一翻白眼嘟嘟囔囔:“我这小小年纪的,拿来那么多愁…”

  说着陈羽翻着眼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一番,终于在万千诗海里选中了一首幸运儿: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此诗名为《登高》(杜甫作,被誉为千古绝句第一),儿臣闲来无事爬山,见一耄耋老翁独饮浊酒,有感而发。”

  “……”“……”“……”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羽身上,有满是钦佩的星星眼,但更多的是无语:您老人家嘎哈?玩儿呢?!前一句刚说小小年纪没啥愁可写,下一秒就来一千古绝唱?自嘲它得多香?您老人家张嘴闭嘴来一句涮嘴玩儿?您怕不是凡尔赛骨灰级住户?!

  最先缓过神的是李洪,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评委席:“众卿家以为如何?”

  评委们交换了一番眼神,最后由掌院学士作为代表发表意见。

  他趋步走出座位,先冲着陈羽长长一揖,紧接着转向李洪拜道:“臣等惭愧,侯爷此诗旷古绝今、天下无双,吾等自愧才疏学浅,难做评价。”

  “嗯…”李洪闷声点了点头看向陈羽,“你这首诗的确绝唱,但父皇出题意在消愁引兴,你如今这一首诗可是又让气氛跌到谷底了,你该当何罪?”

  陈羽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父皇什么意思?”

  李洪揣着手往后靠了靠:“父皇罚你再作一首,将气氛推回高处。”

  “儿臣若是作不出来呢?”

  李洪瞟了一眼陈羽的苦瓜脸,压下差点抑制不住的嘴角:“打你板子。”

  “哼!”陈羽牙痒痒,奈何她真的怕打屁股…

  陈羽低着头悄咪咪地瞪李洪:“写诗写诗写你个球诗…只恨小爷不会招魂起尸,不然招来李白怼死你个大兔崽子…”

  “陈羽,你嘟囔什么呐?”

  “没什么,构思呢,”陈羽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番这恶心的皇权主义,朗声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词》刘禹锡)

  “好!”李洪心满意足地拍了两掌,“贤婿果然不负父皇重望,朕宣布,流觞诗会正式开始!顾正,宣题。”

  “诺,”李顾正一躬身,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折子,“诗余第一题……”

  众进士苦思冥想奋笔疾书时,一个人却放下了笔,拿起写满字的小纸条面色凝重地起身离席,不久后她便回来了。不远处,一只海东青向北飞去。

  李愿席上——

  “李愿!你爹怎么这样?!”后面那老太监说了什么陈羽根本没听见,气呼呼地坐到位置上就开始吐槽。

  李愿转头看着陈羽:“父皇怎样?”

  “蛮不讲理!仗势欺人!不当人!哪里像一个皇帝?!简直一个刘阿三!老流氓!”陈羽呲牙咧嘴双手飞舞恨不得上去撕了那个狗皇帝。

  李愿微微偏头,目光深邃:“那驸马觉得,皇帝应该是什么样?”

  “不说多伟大,至少得讲道理吧?!你看看你爹那样子!整个儿一老流氓!皇帝不应该和蔼可亲的吗?不应该眼睛充满睿智炯炯有神的吗?!”

  李愿一抿嘴,慢慢的开口:“就像你父皇一样?”

  “那必须的!我“父皇”…”陈羽忽然浑身一激灵,咽了口口水,“我父皇不就是你父皇?!我吐槽呢,你认真点。”

  “嗯,”李愿眼神一闪,藏住里面的波涛汹涌,“驸马继续。”

  “没什么好继续的,仔细想想…他也还可以…”说着陈羽正襟危坐头对前方,转着眼珠子悄咪咪地瞄李愿。她应该…没在意吧?

  陈羽咬着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喝着小酒掩盖表情的不自然,然后,在心里把几个姐姐骂了个遍。

  陈羽真的被人叫过“太子殿下”,而且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要不然她怎么会有条件反射?!

  几个姐姐曾经调侃,说老师是庄园里的“皇帝”她们是老师的“妃子”,而陈羽这个从小被“皇帝”养大的孩子就是太子,然后不知怎地这几个名号就越叫越欢,她们几乎天天拿这个来调侃陈羽,左一句“殿下”右一句“太子爷”的,没个消停。

  有一天陈羽给逗急了就趁老师不在家,恶狠狠地扑到叫得最欢的一个姐姐身上张嘴就咬,边咬还边口嗨,说:“父死子继,“父皇”如今不在,本太子可不能放过姐姐们这一大笔“遗产”!”结果刚咬上她脖子,陈羽就看见她最最亲爱的“父皇”正开了门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然后那一天,一个孩子在满天繁星下的小山脊上挥汗狂奔,后面跟着一辆越野车。

  但是这事儿不知怎地没过去,她们还是时不时会叫陈羽“太子爷”,久而久之陈羽自己都习惯了,偶尔捏着嗓子自称“本太子”怼回去。

  这边一沉默就是半场,直到敲了钟中场休息,陈羽和李愿才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

  李洪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一场过半想来诸位辛苦,朕下去修整一番,诸位自便。”

  “恭送陛下——”众人唱礼过后便三五成群地讨论了起来。

  李洪走到阶梯边,路过一个满身甲胄的中年男子时脚步一顿,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弯弯十分客气地问道:“小将军久站辛苦,可要休息片刻,更衣饮食?”

  那人板着脸,面无表情地低眼一扫李洪,又继续目视前方,一个字都没回复这皇帝,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那小将军自便,朕不打扰了。”李洪耸了耸肩,背着手走了下去。

  “李愿…殿下殿下,”陈羽目睹了全程难掩语气中的激动,“那人是谁呀怎么这么厉害?父皇和他那么客气说话,他鸟都不带鸟的?”

  李愿倒是习以为常,看都没看便不假思索地回道:“禁卫军都统陈肆。”

  “那人不说话,是不是哑巴?”

  “不知,不过本宫在宫中十数年也未曾听过他说一个字,连见到父皇也没见他唱礼下拜,只是抱拳行军礼而已。”

  “这么神奇?”陈羽登时来了兴致,“我去看…”

  “本宫劝驸马最好莫要去招惹他为好。”李愿淡淡扫了一眼陈羽,在她起身前把人叫住。

  陈羽重新坐住:“为什么?”

  李愿瞄了陈肆一眼,低声说道:“三年前有一侯府的纨绔世子看不惯他如此冷淡待人对他“礼数不周”,便出言挑衅,还推了他一把。”

  “然后呢?”

  “然后那世子便被他一脚踹死了。就喊了一声,骂都没骂出来便一命呜呼。”

  “嘶———”陈羽倒抽一口凉气,“那他呢?那侯府就这样善罢甘休?”

  “当然不会,那侯爵到父皇面前闹,说陈都统没教养无法无天,要找父皇讨个说法。”

  “然后呢?父皇怎么说?”

  “父皇什么都没说,但是不久后那侯府就传出了丑事被父皇抄家,全家流放岭南。”

  “我靠?!”陈羽又仔细看了看陈肆的脸,嗯…英俊潇洒,虽然看上去四十多了,但是英气不减。陈羽脑子里已经脑补了几百万字的腐文了:冷面傲娇将军受*腹黑宠溺帝王攻?带感!

  “我去看看!”陈羽一骨碌爬起来,小短腿迈着频率超快的小碎步往陈肆那边溜去。

  “驸马!”来不及了,陈羽已经到陈肆面前了,李愿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怕被踢,陈羽算着他腿的杀伤半径,站在了他一多米开外。盯着陈肆看了一会儿,陈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哑巴?”

  一瞬间这御花园比刚才李洪发威还安静,关心陈羽的为她捏了把汗,恨不得看陈羽被一脚踢死的正幸灾乐祸,但也难免紧张地冒冷汗,一个音不敢出。

  陈肆低头看了陈羽一眼:“不是。”这一声平淡如水,这一声石破天惊。

  陈羽(黑人问号脸):“嗯??????”

  扭头看李愿,陈羽的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说十几年没听过他说话?!!!

  李愿人也傻了,看着二人眼睛发直。不止李愿,在场所有人听见陈肆开口就像发生了灵异事件一样,张着嘴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鸵鸟蛋。

  陈羽一步一顿地往陈肆面前挪,边挪边问:“你…你不是哑巴干嘛一直不说话?”

  “不想。”虽然语气冷冰冰就像旋镖星云③,但他真的回话了!

  陈羽胆子大了点,走到了陈肆面前,然后,她的脸色一黑,紧接着表情很精彩。

  陈羽抬头四十五度角斜着眼看陈肆,这人怎么这么高?!快两米了吧?!这原主也矮过分了吧?站陈肆面前只到他胸口?!

  脖子抬着疼,陈羽又退了半步,缓缓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叫什么?”

  “陈肆。”

  “字呢?”

  陈肆看着陈羽抿了抿嘴:“忠云。”

  “嗯…”陈羽抱着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陈肆,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肚子,嗯…这肉真结实,隔着铁甲都能摸出来的硬,难怪能一脚踢死个人。

  陈羽又戳了戳他的肚子:“这铁甲不重吗?”

  “不重。”

  “嗯…”陈羽继续打量,目光落在陈肆抱着的剑上。陈羽觉得有点眼熟,于是又戳了戳他的剑。陈肆会意,把剑放下撑在地上。

  陈羽嘴角一扬,把剑拔/出了一些,嗯…重…于是又放回去了。

  “我也有一柄外形一样的,不过它透明,花纹比你的更好看,而且很轻,比你这轻多了。”

  闻言陈肆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瞪圆了眼睛盯着陈羽,仿佛要将她看穿。

  陈羽被看得发毛:“你…盯着我干什么?”

  “想看。”陈肆最后看了陈羽一眼,又恢复面瘫脸。

  “奇奇怪怪,”陈羽又戳了戳他的肚子,忽然坏笑着说道,“来,给爷“喵”一个。”

  陈肆眼一斜瞥嘴一呡:“喵。”

  “嘢,”陈羽嘴角一塌,“你是不是只会一个字两个字地说话,还说得这么没有感情?”

  “咚———”打钟了,李洪回来了。

  陈肆无奈地闷叹一声:“少公子,您该回去了。”

  “没意思,”陈羽撇了撇嘴又嘿嘿一笑,“我下一场休息再来找你玩。”

  “您随意。”然后陈肆又恢复了面瘫脸。李洪目睹全程,眼睛一闪而过的亮光。

  其他人已经给震傻了,他们就像看了一场马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养兔子拿着青菜叶子逗野生饿虎,然后那饿虎非但没吃它,还十分配合地陪它玩?!

  “驸马,”李愿眼神不善地看着陈羽,“你到底是谁?”

  “我是陈羽呀,怎么啦?”陈羽漫不经心地回答,满心想着下一轮休息的时候怎么调戏那个面瘫。

  “你认识陈都统?”

  “不认识。”

  “那你…”“殿下你说,我一会儿拿着笔在他脸上画一副猫脸怎么样?或者画一只萌虎,又或者画一个火柴人。”

  “驸马还是不要作死…”

  李愿瞟了陈羽一眼,然后她的脑子就炸了。

  这个人是不是在故意岔开话题?父皇身边的禁卫军都统连父皇的示好都爱搭不理,唯独对这“少公子”礼遇有加,他们究竟什么关系?陈肆在父皇身边究竟有何目的?

  李愿甚至一闪而过一个骇人的“真相”:父皇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李愿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或许她不该留着陈羽这个不确定因素,就算如今下不了手了,也该把她藏起来真正养成个“废物”!

  诗余其实没什么看头,陈羽开场几首诗词全是上等,分数已经遥遥领先,她没必要再去抢这一场的风头。

  有了新乐子陈羽也不管桌案上没画完的《萌虎啸山林》了,撑着脑袋想一会儿怎么逗陈肆。

  李愿则表示,今天一天的信息有点多,她有点接受不过来。她如今已经开始权衡利弊:把陈羽扣押的成功率有多少,陈羽这个“殿下”这华夏国有多少地位,以陈羽作筹码与华夏国取得联系捞着好处的概率有多少,借着陈羽和陈肆搭桥的概率又有多少。

  她原本只是想借着这个诗会让陈羽出出风头顺便看看陈羽的本事———今年的状元不是她的人,也正好杀他的威风———谁知道竟然有意外收获,可是这意外收获究竟是福是祸,李愿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诗余一场结束陈羽都没开口,进士们倒是大多数都狠狠地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各自评论这一场自己的表现。陈羽到底没调戏成陈肆,因为他打钟之后竟然,跑了!脚底摸了油似的,陈羽就一转眼,他人就没了!

  陈羽嘟着嘴气呼呼,亏她想了半天逗他的法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侯爷…”顾安拿着纸在一边等很久了,可是看着陈羽的脸色晦明变化便一直不敢开口,等到陈羽脸色缓和一些才躬身见礼,“顾安见过侯爷。”

  “是你啊,”陈羽撑着扶手挪了挪屁股,“干什么?”

  “顾安方才作词几首,想请侯爷品鉴一番。”说着顾安双手捧上了手里的宣纸。

  “那几个老家伙不是给你评过了嘛?”陈羽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过顾安手里的纸,顾安垂手立在一边。

  陈羽瞄了一眼顾安,抖抖身子认真看了起来。反正没有陈肆大面瘫调戏了,你个小古板送上门来找怼,那你也别怪我。

  “嗯…”陈羽通篇看了,不得不说顾安水平高,这词写得其实没话说,和唐宋大家写的有的一拼了,可是陈羽是谁呀?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干过。

  “你看这两首,”陈羽挑了半天,挑中两首“软柿子”,“这一首写乡愁,你没离家千万里写不出那种感觉我也不说什么,但是你这意境意象的使用上吧,简直一塌糊涂,桑梓确实是指故乡但是你不觉得这太普通了吗?而且桑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绿油油的,一看就是充满生机的东西,太过平和安宁了,完全体现不出在外游子那种悲凉凉的感觉。”

  其实不止顾安,旁边很多进士都竖起耳朵在听陈羽的话,方才顾安的词他们都十分看好,结果也确实夺得了高分,可是到了陈羽嘴里竟然给贬得一文不值,那些自恃清高的书生多少有点忿忿不满,更加聚精会神等着听陈羽的“高见”。

  “侯爷批评的是,”顾安深深一躬,“顾安恳请侯爷赐教。”

  “我念一首你听哈,你好好体会一下: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天净沙秋思》马致远)

  陈羽留了几分钟让顾安好好消化消化,然后开始大忽悠:“你看哈,我词里那些意象,枯藤、老树、昏鸦、古道、夕阳,全都是凄凉的冷色调,而且直白易懂,一听就知道是个失魂落魄孤孤单单饥寒交迫的想家的人,而且画面感十足。

  再看看你这词,知道的知道你想家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写旅游宣传词呢,把故乡描写的那么欢快——其实你描写地欢快也不是不行,反衬嘛,用故乡的欢快美好来反衬你的悲伤——但是你的悲呢?路上没干粮了给你吃了?你一个字都不提你想干什么?裸奔?”

  顾安深深一揖:“侯爷教训的是,顾安回去定然好好琢磨,不负侯爷教诲——您方才说了两首,这还有一首…”

  “这个啊?”陈羽看了看题目:《雨中》。

  清了清嗓子,陈大忽悠开课了:“你这首词想表达什么?雨下太大把你脑子冲没了?同为南方人我理解你说的“唯见天泄白幕”“声如龙吟”,但是你的中心思想呢?虽然我承认你的文采很好,但是这种场合的应试作文你不能只秀文采呀,你的升华在哪里?你的人生感悟在哪里?实在不行你吹一波马屁也可以呀,你的这些升华在哪里?”

  “顾安知错,请侯爷赐教。”

  “你听我的: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苏轼)

  几分钟后。

  “背住了吧?接下来听我忽悠…啊呸,讲解,雨中雨中,你不能有雨没中,什么东西在雨中?当然是人啊,你是人不是禽兽不是花草更不是木头,你得有感情有思考,我扔只猫到大雨滂沱里它也知道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东西,满耳朵电闪雷鸣虎啸龙吟呀,你和它的区别在哪里?你得体现作为一个人你的思考,雨是什么样的,大雨滂沱面前人会有无力感,面对这种无力感你怎么选择?

  怂包软蛋就是屈服,但是你为了体现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气概你能屈服吗?肯定不能啊!你和女朋友出去玩突然下大雨了,你个大男人跳得比人家姑娘还高说“我好怕怕你要保护我”,你觉得这合适吗?肯定不合适吧?你这样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你得干它!男子汉还怕雨!不可能的,电闪雷鸣怎样,黑云压城城欲摧又怎样?撸起袖子就是干,雨会停天会亮,拎根棍子把大雨当战场你得雄赳赳气昂昂。诗词这种表现胸襟气魄的东西,你写不来婉约就给我往死里大气,“君不见匹夫胆大气如山,风浪只在须臾间”(宋、叶适《题五畏斋》)“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滕王阁序》,王勃),懂不?往死里大气。

  你有文采你的水平撑得起那样的辞藻,你现在已经重新开始了你要忘了过去,忘了那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日子,你要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要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胸襟,你写的诗词就是另一个你,你这些诗词文采非常好但也仅限于文采,你眼界格局小了,这是你的生活环境导致的,现在你得想办法改。”

  呼~陈羽长出一气小酌一口,这一段话说得真畅快。

  “多谢侯爷赐教,”顾安跪地顿首,“侯爷一席话顾安如醍醐灌顶,受益良多。”

  陈羽一副大家长作派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慢慢来,我就痛快痛快嘴随便说说。”

  “侯爷如此才高,方才为何不举牌?”

  “咳咳…我…”在想怎么调戏那个面瘫,但肯定不能这么说的,不然人设何在?

  陈羽又正襟危坐,小脸一板超级正经:“我这是给你们机会,不然我一出手,你们不就歇菜了吗?”

  “……”“……”“……”

  众进士(微笑):有被diss到,谢谢。

  陈羽有点飘飘然,随手抓起边上一根香蕉便剥边说道:“我跟你说嗷…嗷呜,写诗这种事情吧,就是陶冶情操的,写不好也不要太纠结,你以后是要当官哒,当官看的是办事效率和能力,写诗是次要的,你要注意,不能舍本逐末。”

  “是,”顾安又是一揖,“顾安谨遵侯爷教诲。”

  “嗯~孺子可教也。”陈羽满意地点了点头,咽下满满一腮帮子的香蕉,又剥起了另一根。

  “嗷~”

  “姐夫,你好厉害。”“嗷嗷嗷———我*你干什么?!”陈羽整个人都差点从椅子上飞起来,抱着从空中截杀的香蕉怒气冲冲地看着李焕,“你什么时候来的?!就不能提前吱一声?!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啊?!我肾上腺素被你炸爆管了你赔吗?!”

  其他人可没有陈羽在发脾气的底气,乌泱泱的都跪下了:“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李焕默默的摘下掉到自己脸上的一块香蕉皮,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冲着陈羽一躬身,“姐夫,孤来许久了,是你们讨论入神,才没有看见孤。孤觉得不能打扰姐夫的兴致,才站在后面的。”

  陈羽咽了口口水坐稳身子:“下次,吱一声,懂?”

  “孤懂了——姐夫,孤方才听你和顾世子说的好生有道理,其实孤也作了几首词,您看…”

  “停,”陈羽晃了晃脑袋伸手打住,“我现在脑袋有点晕乎,你先去和顾安讨论一下再说,讨论完了还有问题我再跟你说……”

  陈羽不知道李焕和顾安怎么走的,就这几秒钟她已经晕到灵魂出窍了,眼珠子转啊转,看到的都是星星。

  奇奇怪怪的,陈羽使劲摇脑袋也没有效果,醉了?陈羽盯着桌子上几百个酒杯,怀疑是不是发生了灵异事件。她之前酒量很好的,十二岁脸不红心不跳喝翻整个庄园,怎么现在两口白开水一样的果酒就上头了?身魂不兼容?

  陈羽想站起来缓一缓,结果脚下一歪,四仰八叉地倒进了一个软乎乎的地方。

  陈羽动了动脑袋,欸?脑袋上什么东西顶着?这么重……顶一顶,还挺Q弹,再顶一顶,嗯,还挺好玩。陈羽顶上瘾了,边顶边嘟嘟囔囔的:“哪里来的这么好玩的东西,刚才竟然没发现…”

  迷迷糊糊一抬眼,发现李愿低头看着她,脸黑得像松烟(很黑,古代制墨的原料)。

  “嗝儿~~”陈羽打了个香蕉果酒味儿的嗝,眯着眼睛看李愿,“殿下,你…嗝儿~你吃什么长大的?发育这么好的吗?”

  “咚…”有什么黑不溜秋的一坨被扔飞了,面部着陆的,圆滚滚一坨。

  “你们。”李愿黑着脸转头正对还呆在原地的几个进士。

  “殿下…臣…那个…呵呵呵…”一进士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呼呲一下从边上抓过来一个人,然后夸擦一张纸呼到他脸上,“赵兄啊,你这首词精妙绝伦在下实在佩服,您给在下讲讲您是怎么构思的,在下学习学习。”说着扯着那一脸懵逼的人脚底抹油溜了。

  “那个…钱兄啊…”“孙兄…”“李兄…”“………”然后在一阵称兄道弟中,所有人都不见了。

  李愿哼了一声整了整衣服,瞪着被小凌扶回椅子上一脸迷离的某色狼。

  “长公主殿下,”许柔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径直走到陈羽身边,喂了一粒药丸进去,“羽儿体质特殊,酒与香蕉不可混食④,殿下见笑了。”

  李愿微微一笑:“无妨。只是驸马这样,要昏睡多久?”她可是记得清楚,上一次陈羽这种魂魄离体的后遗症,是睡了整整一下午。

  许柔踢开边上的椅子杂物,轻轻地把陈羽放在椅子上让她腿伸直半躺着:“不用多久,服了解酒丹,两刻钟之内便会醒来。”

  “如此甚好。”要是真的睡一下午,今天才是真真正正的被惊了一通还白来了。

  “无事臣先回去了。”说着许柔抖了抖衣袍便要走。

  “阿娘,”李愿把人叫住,“不知道驸马幼时读的,都是些什么书?”

  “书?”许柔转身,“她读书很杂,我记不住。”

  “驸马近日常常念叨府里的书无趣,不知阿娘可否…”

  “要书直说,”许柔摆手打断,“左右那些书放在府里也是积灰,羽儿想看我明天让人运长公主府上去便是。”

  “如此,多谢阿娘了。”

  “不客气。”许柔暗暗瞪了李愿一眼,又看了看陈羽,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姐夫姐夫!孤仍旧有问题…”李焕拎着宣纸回来然后看到姐夫,睡着了?

  “姐姐,怎么回事?”李焕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桌子上的小酒杯和脸颊红彤彤的陈羽,“姐夫酒量这么差?”

  李愿小脸一红,牙齿咯咯响:“她活…她酒量确实差。”

  “喔…”李焕有些失落,“我还想让他帮我看看词呢,顾世子也好厉害,方才受了姐夫的点拨就更厉害了。”

  “你姐夫…”李愿心情复杂地看着陈羽,她原先是想通过这场诗会试试陈羽的深浅,随便让她接触接触朝廷和焕儿,可如今她这身份…

  “姐姐姐姐,”李焕跳上前拉住李愿的衣角,“我想让姐夫教我作文,你等他醒来和他说说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他…我说怕他不听嘛…我知道姐姐定然有办法的,姐姐~好不好嘛~”李焕揪着李愿的袖子左摇右晃的。

  “好好好,”李愿拉住李焕的手,“姐姐想法子。”想治住这“殿下”的法子。

  “姐姐最好了!”李焕扑上去抱住李愿。

  “行了,父皇来了,快些回去。”敲钟了,李愿抱了弟弟一下便把他放开了。

  “姐姐再见!”

  —————————

  李顾正:“第二场文赋第一题………”

  等进士们构思文章的间隙对不参赛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无聊,对李洪来说就更是了。

  端着皇帝的架子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不耐烦,只能小幅度地转头。很不巧,某个“偷懒睡觉”的人就在他小幅度转头的视角之内。

  “咳咳,”李洪咳了咳,“陈羽。”

  “……”没动静。

  “陈羽。”李洪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陈羽身上。

  李洪一拍桌子:“陈羽!”

  “干嘛?!”陈羽呼呲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揉着屁股,她是被李愿一脚踹醒的。

  李洪黑了脸:“你说干什么?流觞诗会,如此重要的场合你身为明睿侯竟然公然藐视,还敢呼呼大睡!你该当何罪?!”

  “我?”陈羽四下看了看,大脑CPU飞速计算并及时给出回复,“我没睡。”

  “你先把嘴角的涎水擦了再编理由。”

  “吸溜溜…”陈羽随手拉了一块布擦了嘴,一脸正经地说道,“我没睡。”

  “你没睡……”李洪看了一眼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袖子的女儿,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歉意。

  “你没睡你方才在干什么?做梦?我看你是欠板子!”

  “啊昂~我在构思,对,构思!”你个老流氓怎么肥事?!怎么老是想打我板子?!

  李-阴阳怪气-洪:“哦?你构出来了?”

  陈羽点头如捣蒜:“构出来了。”

  “说。”

  “说…说…”陈羽挠挠头,“题目是什么?”

  “你连题目都不知道你说你构思?!来人!”

  “陛下,”许柔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洪,“您吓着羽儿了。”

  “咳咳,许将军莫要紧张,朕不过是看他衣裳脏了,想让人跟他换一套罢了,”说完转向李顾正,“顾正,去,给明睿侯拿一套新衣袍来。”

  “诺。”

  李洪无辜地冲着许柔眨巴眨巴眼睛:“许将军看吧,朕真的是好心。”

  许柔起身拱手:“是臣唐突了,陛下恕罪。”

  “无罪无罪,许将军爱子心切,如何有罪?”

  “父皇,”陈羽指了指门口,“那儿臣去换衣服?”

  “不着急,”李洪一笑,“拿衣服还有一会儿,够你写文章———题目《人生》。”

  “呵呵…”陈羽把李洪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然后灵光一闪看着下位的一大帮子人,“你们有没有写好的?要不本侯让你们先来?”

  其他人看了看李洪,齐刷刷地拱手说道:“吾等才疏学浅,愿听侯爷佳作。”

  “妈卖批…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一致的…”

  “陈羽,他们没想好,你来吧。父皇相信你。”

  呵呵!老子信了你的邪!

  “吾方才一梦,与人游于先祖之古战场,有感,遂作此篇,”陈羽走了两步,高声朗道: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吾(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吾甚(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君祖(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君祖之困敌于南水(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吾对(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赤壁赋》苏轼,有修改。此文为千古名篇,是本人最喜欢的一篇赋文,语言优美、富有哲理、气势十足,仅仅六七百字,希望读者能耐心看一遍,谢谢。)

  这一次大多数人都很安静,除了几个已经觉得拿名无望“自愿放弃”的进士按着桌子奋笔疾书,边写还边戳边上的人,问他们记住了多少,抄录了多少。还有几个就比较奇葩,呆呆愣愣地看着陈羽,然后默默的把自己面前的纸给撕了。

  “父皇,”这次轮到陈羽笑眯眯地看着李洪精彩的表情,“您信了吧?儿臣真的是在构思。”

  “嗯,父皇就说你可以的,下去换衣服吧,愿儿你也一起去。”

  “是,儿臣遵旨。”“是,儿臣遵旨。”

  —————————

  “李愿李愿,李愿!殿下!”陈羽小跑两步追上李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更衣!”李愿现在恨不得拆了陈羽,她闲的脑子有病带这皮球来这什么诗会,这皮球大出风头她被吓个半死气个半死死得透透的!

  “你又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是不是女孩子的脾气来得都这么莫名其妙?就像姐姐们一样,明明前一天还各种挑逗她,第二天就恨不得钻到地里去躲她。

  “本宫哪儿敢同驸马生气!本宫是在气自己!”李愿越走越快恨不得直接飞到偏殿。

  “哎呦你慢点,小心摔倒了!”陈羽都不知道李愿可以走这么快的,明明李愿没高她多少,但是她要小跑才能追上李愿。

  终于到了偏殿换了这被陈羽“玷污”的衣服,李愿长长地松了口气。

  陈羽在一边隐晦地盯着李愿某个地方看,方才Q弹的头感一直在陈羽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

  或许是原主被喂了药所以从小发育不正常,这都十四了前面还一马平川,不扒衣服不上手压根察觉不了有什么问题,不过李愿太谨慎,仍旧让陈羽缠着裹胸。

  陈羽又瞄了一眼,感叹李愿的营养好。也好在她从始至终对这东西没什么要求,甚至有点反感这身前的两坨坨肉,不然就她现在这样子,她得郁闷死。

  李愿被陈羽的眼神盯得发毛,瞪了陈羽一眼把身子转开:“驸马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更衣吗?!”

  “喔喔,我这就去。”陈羽恋恋不舍地踮脚看了看,去换衣服。

  “这衣服怎么这么奇怪?真的是新的?”陈羽也换了衣服,但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有的地方和她的身量不搭,很明显不是司衣局给她量身定制的。

  “是新的,”李愿上下打量了一眼,“但这是煊弟的常服,他和驸马年纪相仿。司衣局还未来得及在宫中备下驸马的常服。”

  “我就说,这很明显是男装。”她量身定做的衣服,一些细节会按照女性的身体结构微调,微到做衣服的人只会以为是个人尺寸偏差,但是穿起来的舒适度就是不一样。

  李愿眉头一皱:“驸马慎言。”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嗯。”

  后面的文、诗几乎就是陈羽的个人秀,陈羽彻底嗨了,上下五千年从黄帝到毛爷爷,能用的她都用了,左一篇庄子右一句孔孟,前一首李白后一首杜甫,总之一句话,陈羽玩嗨了,嗨得无边无际,嗨到后面几乎成了她和李洪的一问N答,文章诗词秀到一半进士丢笔弃权,另一半进士奋笔疾书分工合作,背诵抄录她的“著作”。

  黄昏。

  李顾正:“请翰林院掌院学士上官大人宣读最后得分———”

  “臣遵旨。”

  上官大人拿着最后的得分表,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开眼,真的开眼,这诗会年年开,他今年七十,三十岁开始当评委,当了几十届评委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真是活久见。

  “经由吾等商议,本次诗会得分排名如下:

  第一名,明睿侯爷陈羽,五…五百二十分…”不怪他嘴瓢,四十年评委生涯别说念,他听都没听过几个超过三位数的得分,现在一来来个五百二,他七十了,没给吓昏过去都算他身体好。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宣读:“第二名,今科探花赵平赵匀也,六十二分…”

  “啪…”李洪手里的茶碗忽然落了,炸得粉碎,茶水溅他一手他也毫无察觉,愣愣地看着上官大人手里的名单。

  “陛下?”上官大人懵了,难道是陛下怀疑他为了巴结明睿侯而虚报分数?

  就在他准备跪地喊冤时,李洪回了神:“无事,卿家继续。”

  “是,第三名,儒安侯世子顾安,六十一分,第四名……”

  上官大人心无旁骛地继续,可是李洪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紧紧绷着脸维持威严,可是眼神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瞟了一眼脸色发黑的许柔,接着就死死地盯着陈羽,那眼睛亮得,就像塞了俩LED。

  陈羽自然也发现了李洪异常的表情:虽然看上去脸色板正一脸威严,但是这眼睛…这狗皇帝已经快笑傻了吧?肿么肥事?我背的诗文那么好笑,他反射弧那么长?

  “陛下?陛下!”上官大人一拜,“臣宣读完毕,请陛下示下。”

  “嗯,卿家辛苦,”李洪咬着舌尖把飞到天上的魂抓回来,“本次诗会圆满结束,诸位进士之佳绩甚慰朕心,望诸位往后再接再厉,为我天辰之繁荣兴盛添威助力!”

  “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托。”

  “诗会结,散…”

  “等等。”李顾正正要宣布散场,李洪却打断了他。

  “陛下?”不止李顾正,所有人都不知道李洪要干什么,按理说结束了他们就可以走了,授予第一名“文才”称号是要挑吉日的,一般不是当场,和他们是没关系的,所以其他人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李洪,除了一个人脸色黑沉。

  李洪按住自己发抖的手朗声道:“陈羽上前。”

  “儿臣在。”陈羽走上前,也不知道这狗皇帝要干嘛。

  “长驸马、明睿侯陈羽才智无双、文采冠绝千古,流觞诗会大放异彩令朕叹服,朕今日特授“文才”之称,赏金千两、丝绸百匹,另赐蕙兰银冠一只,雄狮桃李腰带一环。”

  “谢父皇。”陈羽满心疑惑地躬身谢恩。为什么要满心疑惑?因为她看见李洪说完最后一个赏赐时,这场一堆人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顾安震惊、李愿震惊、李焕还是震惊,就连陈肆的脸色都是一僵,不就是发奖品吗?至于那么激动?

  “免…”“陛下!”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大臣趋步上前扑通一声匍匐在地,“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陈羽一愣,然后一个锋利如刀眼神就甩了过去,咋滴,挡我财路?我拿钱咋滴你了?!

  李洪脸色一沉语气冰冷:“卿家慎重,朕君无戏言,岂有收回之理?!”

  那人伏得更低,但是语气依旧强硬:“明睿侯纵使才高八斗,却万万不能做太子太师!”

  “什么?!”陈羽这才反应过来,“我怎么就是太师了?!”狗皇帝他赏赐的什么东西代表了太子太师?!!

  “陈羽诗才绝世,太师教授太子文学,陈羽担任太子太师实至名归,卿家何缘反对?”

  “明睿侯乃是一品军侯,”他刻意咬重了“军侯”二字,“乃是武将,臣斗胆请问陛下,哪里有武将担任太子太师的道理?!”

  “有道理…”李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臣请陛下…”“既然如此!”李洪高声打断那人,“一品明睿军侯陈羽,授太子太傅,兼领太子太师。”

  “陛下!万万不可啊!”“求陛下收回成命!”又一批人上前跪谏。

  这些是李恩和李思的人,他们都是方才收到了暗示,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和李洪硬刚。陈羽纨绔一个如今却一鸣惊人,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李思和李恩都不希望她当太子太师彻底和李愿绑在一起,这后面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

  李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语气又冷了一个层次:“有何不可?”

  “明睿侯年仅二七,如何能担任太子太师!”

  “陛下,”许柔黑着脸上前躬身,“羽儿年、幼,”这两个字许柔咬的非常重,“而太子乃是国本,羽儿恐难担大任。”

  对着许柔李洪明显柔和多了,语气不是威压是劝说:“陈羽年少成才,许将军应当欣慰才是。”

  许柔的脸色更加难看:“羽儿实在年幼,而且夫君也不希望羽儿入仕。”

  “我的太、傅、曾经说过,要任人唯才,若是一个人真的有才,纵使三岁小儿也可以位极人臣,何况陈羽已然十四,朕相信陈将军会同意的。”

  许柔咬着牙瞪着李洪:“羽儿已然是陈家唯、一、嫡、长。”

  李洪抿嘴,正色道:“朕知道了。”

  “羽儿,”许柔转而看向已经呆在原地的陈羽,“你,想不想做这劳什子太子太师?!”

  “我不…”“咳咳,驸马。”

  陈羽正要拒绝时,李愿忽然出声。陈羽看过去时,她轻轻点了点桌子。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陈羽知道,上面放着她还没画完的《萌虎啸山林》。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焦点就在陈羽身上。

  “我…”陈羽无意间扫到李愿的眼神,里面亮晶晶的期待看得陈羽心头一震。

  陈羽揉了揉心口以缓解那种奇怪的感觉,反正我没多少时间了,再来一条软绵绵的舒舒服服的小被子?李愿都开这么诱人的条件了…要不…帮她忽悠忽悠她那小老弟?陈羽有了决定。

  “阿娘,我想试试。”

  “唉…”许柔怅然一仰头,叹了口气,“陛下,臣没意见了。”说完慢慢走回位置,背影竟是有些凄凉。

  “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许柔放弃了,其他人可不敢放弃。

  “朕意已决,众卿家无需再说。明睿侯陈羽授太子太傅兼领太子太师,五日后上任。散场!”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张飞之流和李思李恩自然是不会高兴的,看着陈羽和李愿眼神一个比一个阴鹜;顾安和其他还没站队的进士肯定是高兴的,拿着刚才抄录的诗词文赋讨论得热火朝天;李焕有了姐夫当太傅很高兴,李愿看着弟弟高兴也自己高兴,陈羽抱着软乎乎的小被子打滚更高兴。许柔不太高兴,准确来说是太不高兴,黑着脸跟在李愿身后,死死盯着李愿的后脑勺,手在腰间起起落落徘徊了无数次。琇書蛧

  北城,一只海东青落在陈丘手臂上。他看完里面的东西心脏猛地一抽,紧接着便急招四大副将,把军务全权交给他们暂管之后,便带着陈喆和十余匹千里马,飞奔向南。

  三日后,小院。

  陈羽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啃着羊腿看着忽然从天上飞下来的两个人,有点懵;风尘仆仆的陈丘和陈喆看着面色红润、啃着羊腿、不仅没有半点憔悴甚至比一段时间前还圆润了一大圈的陈羽,更懵!

  “阿喋,哒哥,倪们戚羊腿嘛?”说着陈羽指了指一边架子上滋滋冒油的羊腿。

  陈丘&陈喆:怎么办,想把亲儿子(弟弟)烤了,烤亲儿子(弟弟)犯法吗?不犯的吧?

  然后,镇国公府。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兔崽子!胆儿肥!仗着文采好就敢耍老子!”陈丘背着剑拎着羊腿怒发冲冠。

  “又怎么了?”许柔见到陈丘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给陈丘这一通火气整懵了。

  “兔崽子!”陈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羊腿一砸,“你不是给我寄了羽儿写的诗词?!我看了还以为那兔崽子能有多想我呢写得那么惨!害得我看完就骑了马飞奔回来,我不眠不休一路换马啊!万里挑一的千里马都跑拉稀三匹了!结果呢?!我赶到他院子里的时候你猜他在干嘛?!”

  许柔好笑,看着陈丘配合地问道:“干嘛?”

  “啃羊腿!”陈丘把石桌拍得山响,“吃得可他妈香了!想我?!想他妈!还说请我吃羊腿!!吃他妈!!我刚才拿他羊腿,他跟跑了媳妇儿似的!就差没嚎了!!!”

  “害,那皮孩子你还不知道?诗会上被人挑衅了,随便写首词借着想你的由头压人呢。”许柔把桌子上的羊腿拿开,防止一会儿被陈丘一怒之下糟蹋了。

  “呸!小畜生!欺骗我感情!!!”陈丘气呼呼地灌了一大壶茶水,然后直接把壶子给cei了。

  “先顺顺气,”许柔上前抚着陈丘的胸口,“你这样子我还有东西都不敢给你了。”

  陈丘心没来由一颤:“什么东西?”

  许柔收回手:“你先保证你气顺了,不然我怕你晕过去。”

  陈丘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郁:“你快给我!不然我现在就能晕!”

  “喏,”许柔递过去一张纸,“那天诗会开场,羽儿其实作了六首诗词。”

  “那你怎么就给我寄两首?你…”陈丘一扫词牌,脑子嗡的一声,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三首“思殿下”?”

  “嗯,”许柔无奈地点点头,“三首。”

  陈丘拍案而起狠狠一攥拳,手里的纸被内力震成粉末:“你为什么不一起寄给我?!”

  许柔一摊手:“你只看两首想你的就跑拉稀三匹千里马了,我把这些都给你还了得?你不要身体了?”

  “你!”陈丘眼前一黑,按着胸口一个踉跄。

  “行了,”许柔飞身上前扶着陈丘让他坐下,“这不是你一回来我就给你了吗?”

  陈丘狠狠地喘了很久才顺了气:“这…这真的是羽儿写的?!”

  “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吗?不止如此,李洪他还当场下旨企图让羽儿当李焕的太师,一些反对派以羽儿是军侯武将为由反对,被他一个一个堵回去了;我说羽儿还小担不得这个重任,也极力阻止,甚至还把你都搬出来了,你猜他说什么?”

  陈丘死死抓着石桌,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什么?”

  许柔瞄了一眼已经出现裂纹的桌子,说道:“他说他、的、太、傅、告诉他,选拔人才应该唯才是举而不是纠结年纪,只要有才,三岁小儿都可以当官,何况羽儿已经十四了。所以最后的结果,羽儿授太子太傅兼领太子太师。”

  “混蛋!他的太傅,他的太傅!他还有脸提!他也好意思!”桌子还是没顶住,两三寸厚的石桌被震成一摊碎石。

  “他还要不要脸!我去找他!”话音未落陈丘就飞走了,快得许柔都只看到残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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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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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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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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