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依然在静静的接收,他尝试过阻止,可是没有用。
按照他的理解,这更像是一种高级契约和继承。
当他知道了所谓传承的事情,知道了法门,便相当于亲自看过了合同。
亲手送这个邪道少年上路,便是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一切都是在他的允许之下开始的,而这也的确算是传承,自然没有反悔的机会。
余子清神情平静,不提其他防夺舍的东西,随便扯个理由,比如,从来没听说过哪個穿越者有被任何算是夺舍的法门成功夺舍的例子。
随着传承开始,力量被尽数堆在了余子清的气海仓库里,而学识、经验、理想,都与力量彻底分隔开来。
失去了力量为支撑的理想,就像是一些其他人讲述的心灵鸡汤,与余子清自身有很严重的割裂。
故事开始的很早,就是从那位名为牙口的邪道开始的。
大体上跟邪道少年讲的差不多,牙口很有理想,甚至为了理想达成,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活着,也不在意辛辛苦苦努力一生的力量,和积累的学识经验,被别人轻易的得到。
那个时候的邪道修士,还跟现在不太一样,虽然已经受邪道影响了,却也远没有现在这样恶劣。
如今的邪道修士,便是典型的全部排成一排,全杀了会有冤枉的,可若是隔一个杀一个,就一定会有漏网之鱼。
牙口的想法很好,天纵奇才,创出了传承法门,可惜,他错就错在一个地方。
他创出的这个传承法门本身,就受了邪道影响,而且是受了邪道内不好的那部分影响。
本来一个特别厉害的传承法门,却走了极端,变成了另类的夺舍法门。
夺舍的主体,不是神魂,不是意识,而是牙口的理想。
这也跟余子清推测的差不多。
那一代代人,不断的传下来,力量越级越强,却也越来越走极端。
最初的时候,继承者本身就有很强的力量,可是到了后来,继承者就会越来越弱,甚至还慢慢的变成了,必须是那种在半生不死状态降生,天生带着一丝不祥的人才能来继承。
到了如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便能一朝之内,变成一个九阶强者,还能根基稳固,继承大量前人积累的学识和经验。
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凭什么能驾驭这一切?
余子清就像是隔着屏幕,飞速的察看曾经一位位邪道的一生。
从最初的本身就愿意继承遗志,到后来变成了,个人意志被碾压,强行继承了理想。
当看到了这里面的变化,就是一种不断滑落,不断崩坏的过程之后。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最初那个最纯粹的理想,变得极为耀眼。
牙口的理想,如同化作了实质,照耀余子清的意识,想要将余子清的意识冲刷填满。
甚至于,那些异常庞大的力量,若是只算量,已经超出一般九阶修士力量总量的力量,也开始了变化。
邪气开始涌动着想要做什么,想要从气海之中出来,帮着余子清来炼气。
然而,余子清的气海早就不是正常气海了,那些邪气没辙,想要从气海里钻出来,却立刻遭到了镇压。
一道白骨神桥,从气海之上横跨而过,那白骨神桥之上,饿鬼道的力量,与炼体之道的力量不断涌动。
以大兑国运,神朝之力,修铸道庭,唯一凝聚出来的这道白骨神桥,此刻便是直接镇压一切。
别看境界不够,可在余子清体内,那些邪气想要撼动白骨神桥,就要先撼动大兑国运。
邪气想要主动帮余子清炼气的意图,被强行镇压。
力量与理想持续完全割裂,两边不合在一起,屁用没有。
余子清只感觉到脑海里,那熠熠生辉的理想二字,开始慢慢的出现了变化。
光辉之中,出现了腐朽的痕迹,隐藏在光辉之后,是血淋淋的不可直视的凄惨。
慢慢的,那理想二字的光辉,开始泛起了不祥的血光,鲜血顺着大字滑落,鲜血不断汇聚,化作一片血色的湖泊,最后化作了一片血海。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不祥,慢慢将那熠熠生辉的理想二字淹没。
余子清持续的看着,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血淋淋的理想堕落史。
中间每一个接受传承的邪道修士,都是这部史书里的一页。
他觉得他快要挖掘到终点了。
随着理想二字彻底失去光辉,彻底被血海淹没的瞬间。
余子清便感觉到了,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哪怕表面上看上去,依然还是一片血海,可这里已经不在是传承的一部分了。
“露出黑脚了吧?
还想继续试试能不能将那腐朽变质的理想强加给我么?
再没人出来招待一下,我可就走了啊。”
余子清就要断开联系的时候,便见血海之中,涌出一个气泡。
翻滚的血海里,慢慢上涌,化作一个半人高,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姑娘似是有些气恼。
“你问我?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
费劲吧唧的污染牙口理想的,就是你吧。
你们这些神祇可真有意思,怎么一个个死都死的不安生。
老老实实的死得彻底点不好么?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这些混蛋,自己也做不到这些。
还有,还专门表现出这个外形,不就是为了博同情么?
这玩法也太低级了,你还不如化作万丈真身,狰狞可怕,掐着我脖子逼我点头答应。”
余子清上来就是一顿嘲讽,那小姑娘沉着脸,盯着余子清看了好半晌。
“这就是我对应人族的样子。
始君的传人,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了。
你们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做什么,永远都跟真正的目的不一样。
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余子清眼神微微一凝,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诸多念头。琇書蛧
这家伙怎么知道老子修过大衍初章?
这法门还能从表面上看出来?
还是,这狗东西,在之前就知道我了?
“我伪装什么?我从来不伪装。
没什么可谈的,大谬已经无法阻拦,我也不想阻拦。
反正我和我的人,也没几个炼气的。
大不了都来跟我炼体。”
“我只是想归来,而我归来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门户。
我的真形早已经被毁,我的位格也早已经崩碎,我的力量也几乎耗尽。
我想要归来就需要耗尽大谬,你们也能化解大谬。
这也是一次历练,有极大好处的历练。
哪怕莪归来,也不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威胁。
用你们人族的境界来划分,我的力量,充其量不过七阶而已。
你们真的愿意,赌上所有人无法炼气为代价,阻止我归来么?”
“不是我们,是我,我不说,根本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小姑娘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这到底是谁在搞事情?
她只是想归来,大谬弥漫,也只是一个过程,只要她归来,大谬便会消散。
可看余子清的样子,明显是准备什么都不说,就硬等着扩散到炼气修士全部完蛋也不停手。
这就完全不在所有的预料之内了。
“想要谈,最起码的诚意,就是先自报家门,而不是化作一个小姑娘,来试图让我放松警惕。”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里我根本没法说假话……”
余子清都没听完,转身就走,直接切断了联系,再也不多说什么了。
睁开眼睛,余子清看了看还硬撑着没断气的邪道少年,咧着嘴笑了笑。
“劳您费心了,我还好,没有继承那腐朽的理想。
既然你还没死,那正好,你想害我,那我现在借你命一用,没问题吧?”
余子清怀中的锈剑,锈迹已经彻底脱落。
余子清没急着出手,他在琢磨刚才接触到的那个不知名神祇。
哪怕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一,对方的外形,看起来很弱,也只是看起来。
至于境界,所谓的才七阶,这余子清就有话说了。
因为修了铸道庭,余子清现在还被卡在七阶呢。
计划是等到铸道庭也到七阶巅峰之后,再一同进阶。
所以这个什么堪比人族境界几阶之类的话,余子清从来不当真。
锦岚山可没有看境界来评强弱,评危险程度的习惯。
二,这个家伙知道他余子清。
对于这样一个,失去真形,位格破碎的曾神祇来说,知道余子清很正常。
毕竟,余子清从浊世污泥海里捞人,已经是有口皆碑了。
但是再加上还需要用大谬来开启门户,才能归来的硬性条件。
那对方就跟浊世污泥海里那些混蛋不一样,而且是完全不一样。
对方现在的状态,必然是一种极为苛刻的限制状态,可能比曾经的阳魔还要惨。
仅凭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邪道,对方没理由知道他,还对他似乎挺了解。
这种了解程度,已经超出了公开信息的范畴。
三,从头到尾不愿意自报身份,曾经的真名等等。
只能证明,这个曾经的身份,会特别敏感,报上身份只会坏大事。
大致弄明白了这些疑点,余子清瞥了一眼那倔强的不肯咽气,不能接受余子清没继承理想的邪道少年。
他将其封印了起来。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挂件,那传承里,自然也是有属于这个邪道少年的部分。
甚至可以说,传承在邪道少年身上的时候,就是邪道少年的一部分。
这次拔剑,一定会是高分判定。
这一点,在当年遇到白阳圣母的时候,可是经过验证的。
余子清看了看一旁的毁阳魔。
“有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你不是让我来见证什么的吗?”
“你竟然没感觉到?刚才有另外一个神祇,在跟我联系了,你竟然没感觉到?”余子清有些不可思议。
“我并不是万能的。”毁阳魔回答的理所当然。
“好吧,问你一下,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曾经的神祇。”
余子清将他摘出来的疑点,作为特征,给毁阳魔描述了一遍。
再加上大谬、门户之类的一切,都作为特征。
毁阳魔听完之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印象,我也想不起来,我的记忆都是残缺的,我也是残缺的。
唯一可能知道这些的,只有虚空中那位。
但是我听你说的,费这么大劲,为了归来,肯定不是一般的小神祇。
必定是当年位列诸神的存在,具体是哪个,我就不确定了。
因为现在跟曾经,可能是完全割裂的。
就比如我。”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
“我想要一份诸神名单,你能一个不差的列出来么?”
“那我得好好想想,因为有个别家伙,的确是被人找到了杀死的办法,湮灭的连名字都没了。”
“这些不记得名字也没关系,随便给个代号和介绍就行。”
“那简单。”
毁阳魔卖起曾经的队友,那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份名单,可能在最早的时候不是秘密,可到了现在,这份名单本身就是大辛密,知道这份名单的人,估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毁阳魔没有说出口,而是直接传递给了余子清不少信息,罗列出位列诸神的存在。
有没有名字的,也有的是曾经的名字。
他不确定对方是谁,那就用最笨的排除法吧。
毁阳魔能确定对方肯定位列诸神,那其实就足够了。
第一遍扫过,余子清就将名单上的目标排除了大半。
比如七阴大王这种货色,肯定是看到就直接将其排除了。
还有悬崖神王,就在那蹲着呢,肯定也是排除掉的。
阳魔自己,肯定也是排除。
还有像天魔王什么的,正在地洞之下,接受山君毒打撒气的,肯定也是排除掉的。
最后剩下的,有一丝可能是的,就只有不到一只手的数了。
余子清看着名单里剩下的家伙,眉头微蹙,起身将毁阳魔送回小庙,再次前往地洞,他要找山君再聊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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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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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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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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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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