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裂成两半的大门轰然落地,透过错乱飞散的碎屑,她们都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个眼里透着从未显现出的冰冷,一个却又似笑非笑,一如既往的笑意在这时出现,仍然在愤怒与不敢置信中徘徊的那个女人,硬生生地以此看出了隐藏在笑容之下的嘲讽。
没错,就是嘲讽。
……太可笑了,原来,一直以为的温和都是假的吗?
过去每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的时候,这个隐藏得极深的女人,其实都在心中嗤笑这些轻易就被蒙蔽的蠢货们吧。
毫无疑问,丹妮拉将自己也包含进了蠢货的范围内。要不是蠢,要不是过分地依赖自己的直觉,要不是对这个女人投注了不应有的信任——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情形呢?
“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包含着悲哀和愤怒的质问,用缓慢的速度从口中说出。丹妮拉以彭格列八世的身份站在这里与她的云守对峙,气氛冷凝到似乎呼吸都要不畅的地步,然而,就算到了这一刻,被她质问的女人依旧笑意不减……不,她只是略微地便显出一丝惊讶,用诧异地语气道:“你指的是什么?”
丹妮拉闻言更加气愤了,只当绮丽事到如今还想要装傻,正欲开口,就听刚刚反问的绮丽很快便自说自话:“是说我把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消息透露给了同盟家族,还是说……这些年传递过来的情报来让家族的行动屡次受挫的事情?”
“……果然是你。”
“BOSS不是早已经猜到了么?”不然,也不会如此快地找到这里来。
“……”
闯入者的面色渐沉。她自是清楚,自己能找到这里来,根本原因是绮丽故意留下了破绽,让她能够摸寻到绮丽如今的藏身地点,不然的话,谁能找得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守?
也正因如此,丹妮拉才在发现罪魁祸首是言峰绮丽后,没有第一时间带领守护者们前来讨伐……心里到底还残留着那一丝微弱的期望。
期望着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就像百年前的彭格列初代能够原谅背叛的初代雾守那般,八世同样不愿相信自己选择的守护者会做出那么多对家族不利的事情——纵使,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料。
而事实真相往往就是不愿意相信的那一种。
绮丽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们只相隔了几米,可这几米的距离就如同横空划下的一断鸿沟,不仅黑暗幽深,而且随着这道深渊的落下,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破裂了。
丹妮拉想,只能动手了。
只能用武力,让目前还是她的云之守护者的绮丽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眼神变得锐利,杀意顷刻间已然盖过了原本凝固的气息,一下子神经绷紧。
“砰!”
脚猛地蹬踏在地面,两人在下一个已离开了原地,发出巨响之余震起了地上的灰尘。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钪锵激鸣,在更为短暂的时间里,她们已经过了数招,黑键与刀刃撞在一起,似乎能看见利器相接时绽放出的火花。
“丹妮拉,为什么要和我近身战,你最擅长的武器不是□□吗。”贴面对峙的那一刻,丹妮拉的眼里印入了女人愈加扩大的微笑。
她笑着说:“你真是一个天真到愚蠢的人啊。”
光是这样还不够。
在交战的同时,绮丽游刃有余,又像是仍不满足一般,接着向丹妮拉揭露自己所做的、她还没有发现的更深层次的事实。
“亲爱的boss,最近家族内部好像有些不一般的热闹呢。”
“有没有觉得苦手呢,明明有着即使准确的情报,总是由于稍微差一步,让出任务的家人赏罚不均。”
“已经发现了吧,这个实验室不是一天建成的。让我们回忆一下,一年以前的家族会议,主题是禁绝新投靠的小家族涉毒?那天我正忙于拯救误入歧途的上帝的羔羊,使其沉湎于美好的梦境,解除痛苦啊。”
“还有一次主题是什么来着?家族内部资源分配与再分配?小家伙们太愚钝,连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都不懂,只好稍微借助情报部门的便利,给他们带带路。很惭愧,只做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及——”
刻意的停顿后,绮丽与丹妮拉拉开了距离,丹妮拉因此得以观察所处空间的真正环境,这个时候,她才将之前专注于绮丽本人而忽略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一间实验室,福尔马林的味道在鼻间充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密闭的器皿和承装各色液体的试管,还有……被液体浸泡的器官。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在做人体实验!”
回答她的是绮丽不在意的声音:“没错。”
她们之间仿佛进行的是一场普通而又平淡的老友交谈。依旧是往日那样冷漠的温柔,身穿白大衣的修女口中吐出的明明是意大利语,在丹妮拉耳中却仿佛变成了恶魔的低喃。她能听得见每一个字,却无法理解任何整句的意思。
“就是如你所见的这样,我呀,最喜欢所有人了。最喜欢上帝所创造出来的这些,饱含着七宗罪与七美德的人了。”她的嘴角勾起,随手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侧脸留下的被刀刃划开的一道伤痕。那道伤痕逐渐渗漏出红色,血从伤口出流下,慢慢地,染红了苍白的肌肤。
她却仿佛没有感到疼痛,从身后的试验台上拿起一个密闭容器,炫耀性地向自己的友人展示:“你看,这就是最美好的艺术品啊。”
眼球在透明的器具中浮动,转到玻璃的那一边,便像是在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人——猩红色的“六”字让人猝然间无比心惊。
丹妮拉难以置信:“那个孩子,欧比,你把他——??”
绮丽回以淡然的轻笑。
“你明知道,人体实验是禁忌……”
“嗯,我还知道,这是你最厌恶的行为呢。”
“那你——”
话音一滞,丹妮拉发现,她的喉咙如同堵塞一般,睁大的双眼同样干涩,再愤怒再痛心疾首的话语,都无法再说下去了。
——陌生。
——站在对面的是一个陌生的人。
她不是初代。
那个女人也不是戴蒙斯佩多。
戴蒙斯佩多至少还可以说一句为了家族,那个女人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全部都是为了她自己——甚至不是为了酒色财气,只是为了“恣意”。
“是我的错。”家族内部的分崩离析,外部的围攻打击,彭格列出于危急存亡之秋,全部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首领的误判与错交的信任。
所以,到此为止吧。
希望,承认并全力终止这个错误的她,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果无法挽回,就只能……由我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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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赶到的时候,破旧实验室的大门已不翼而飞。
血迹从室内一直泼洒到门口,到处是战斗过破损的痕迹,同样被血液浸染,如此地触目惊心。而看到这一幕的这个男人却微微蹙眉,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淡然地向里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倒在废墟之中的那个女人。
黑色的修女服裂开数道皮开肉绽的口子,白色的大衣染得鲜红。那个女人的长发披散,浸在血里,整个人仿佛传说中的丑时之女,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笑容里蕴藏着无尽的黑泥:“再见了,二位。恕我偶染微恙,不能远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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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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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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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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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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