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遇上,绮丽本来就要回地面的家,这下自然便一起往回走了。
萨菲罗斯在这十年里长了很高,精致的五官彻底长开之后,加上他那到腰的银色长发和深邃绿眸,便成了无不侧目的俊美。
但是,虽然有着这般惊人的长相,他却没有一丁点的女气。已经长大成为男人的青年身姿挺拔,走在女人的旁边,女人的头顶刚好到他的肩膀。就算只是如常地走过,举手投足间,他的身上始终带着超乎常人的气势,没人敢怀疑他的实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战士。
回去的路上,两人也在聊着天。
“教堂还是没有人在吗?”
“没有呢,应该是早就被废弃了……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有足够虔诚的信仰,主就不会责怪于我们。”
悬挂在她胸前的十字架微微转动,在下一刻就被绮丽轻柔地握在手中。说起与信仰相关的话题,她的神情总是这么专注。
萨菲罗斯是在绮丽搬出公司之后才发现她是虔诚的教徒,帮她搬行李时还不小心看到她衣柜里清一色的修女服。当时绮丽看出了他的困惑,便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自己曾经是修女,但原因——为什么是“曾经”,为什么会到神罗工作——这些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也不是喜欢多嘴的人,只知道,绮丽自打住在城里,就经常去下层贫民区的教堂。只有那里才有教堂,虽然是一个荒废了的地方。
结束了教堂的话题,绮丽偏头,反过来问萨菲罗斯:“听说你要出远门了?”
萨菲罗斯点头:“嗯,接到了抵抗反叛军的任务。”说着,他略微皱眉,“只是,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只要有你在,很快就可以结束。”绮丽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结束这场战争,你就会成为英雄了。”
“英雄吗……想要成为英雄不简单啊。”
默了默,萨菲罗斯略微收敛了笑容:“而且,英雄的名号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情绪隐约有些不对,绮丽当然察觉到了,然而,她又一次看了过来,淡漠的语气中却是蕴藏了不容否定的意味。
“萨菲罗斯,成为英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因为神罗公司需要一个‘英雄’,而你——”
她在通往地面的螺旋铁道前停下,指尖在他的胸前虚点:“已经足够强大了。”
十年来,这是萨菲罗斯第二次从绮丽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第一次听到时,他只是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并按照潜意识指引的方向努力。等到如今回过头来,他就发现绮丽所说的话真的应验了——有了实力,就会得到更多的自由,现在他很少会再见到宝条。
那么,她第二次提到这个话题的缘由呢?
聪明人只需要一点点提点就能想得通透,所以,萨菲罗斯面上的神情出现了微小的变化,眉宇间的痕迹不由加重。
神罗一直在用尽心力培养他,至此,终于到了把他推到最前方的时候了。
一个强大的、难以战胜的英雄,将成为神罗公司最好的标志和宣传,吸引更多的人来到英雄所在的米德加……是这样么?
萨菲罗斯很快就想到了这么多,心正处于迟疑之间,莫名地有些失望,但又说不出理由。达到目的的绮丽见好就收,她本就只准备埋下一个引子,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便很是自然地转移开话题:“我不回家,要先去实验室一趟,还能和你顺段路。”
“好。”
萨菲罗斯的注意果然被她转开了,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绮丽知道,自己方才的那席话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子,效果如何,日后自会显露。
走到公司之后,他们便在岔路口分开。
绮丽换好衣服赶到实验室时,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巨大的试验舱填满绿色的液体,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过去,仿佛泛着莹色的光。宝条博士就站在试验舱前,对着面前两个低着头的研究员咆哮。他显然无比地愤怒,额头的青筋都快露出,正大骂这两人愚蠢,发现实验体的异状为什么不及时向他报告。
那两人这时候当然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地站着,脸上浮现出的全是惶恐之色,他们知道,宝条博士在研究部属于说一不二的存在,激怒了他,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惩罚,甚至最后很可能会被赶出神罗。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绮丽走到近前,震怒中的宝条斜视她一眼,脸色虽然还未好转,但至少矛头没再对准那两个蠢货了。
“两个实验体,都死了?”绮丽问。
宝条阴沉的表情回答了她这个问题。绮丽抬头,看到的就是浸泡在试验舱里的尸体。另一个实验体死后便躺上了手术台,她要来了解刨观察后的数据,仔细翻看完,略微有些惊讶的神色慢慢平静,变成了然。
“没办法的事情呀……做了这么多次实验,成功的不就只有一次吗。”
她发出低声的嗟叹,听起来是在安慰宝条博士,但尾音悠悠扬起,又不像是安慰。
这十年的时间,足够让绮丽从底层研究员站到只比宝条差一点的地位了,身份提高之后,她得以更深地接触到神罗公司和宝条筹划多年的“杰诺娃”计划。
之前就有提过,杰诺娃是降临地球的外星生物,尸体被科学家发现后,便将杰诺娃体内的细胞提取出来,开展融入人体的实验。萨菲罗斯就是最开始的尝试,此外还包括后面不断加入的实验体,被神罗改造身体的特种兵不算在其中。
可是,实验进行了这么多次,真正存活下来的少之又少。无法融合杰诺娃细胞的人类肉体会出现劣化,被细胞反控制,到目前为止,也仅有几个暂时未出现劣化得以持续生命的实验体。
只有萨菲罗斯是例外。
杰诺娃细胞在他还是胚胎时就与他融合,可以说,萨菲罗斯自出生起就是一个怪物,不会被劣化影响。只不过这个怪物拥有自我意识,自以为是人,对自己的出生一无所知地长大。
他就是,最完美的实验体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仅是自己作为怪物的真相,还是把自己用来做实验的亲生父母的身份……所以,才能维持着如同常人的性情。
在萨菲罗斯还小的时候,他的生活里只有单调重复的步骤,由于缺乏常识,内心是空白的,在这个最为合适的时期出现、为他带来善意的女人首先在这片空白上添上了柔和的颜色。随后的时间,空白逐渐被更加温柔的颜色填满,最后,他终于成了和绮丽所想的一般无二的那种人。
虽然在外人面前仍然少有言语,淡漠的神情依旧没有改变,但冷漠是出于强者固有的高傲,在这之下,强烈的责任感。他会因为别人没有自己强大而每每站在战斗的最前方,并将此当作自己应有的责任。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萨菲罗斯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
而熟悉他的人,也只有言峰绮丽。
离开实验室时已到了傍晚,绮丽并不急着回家。
她在连接城市的通道口前驻足,回头仰望身后神罗总部的大厦,楼顶耸立,仿佛遮蔽了狭隘的暗色天空。
*****
萨菲罗斯接到的果然是政府委派的长期任务,与绮丽分别的第二日,他就和同行的特种兵启程,前往任务地点的边境。
他们是以雇佣兵的身份加入政府军队的。前线的战报在这段时间不断地传到国内各个区域,一开始的情况并不乐观,政府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选择求助于神罗公司,而就在神罗的特种兵来到战场后,局势竟是一下子扭转了。
原本僵持着的战局被猛地打破,几乎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反叛者便溃不成军,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立即宣布投降,成为政府方的俘虏。战争大捷的消息传到米德加,自是得到了热烈的欢呼——然而,在这之中,不仅是胜利的消息传遍整个国家,还有一个男人的名字被不停地传颂。
萨菲罗斯,他在这场战争中展现了惊人的实力,几乎以一人之力挽回战局。他战斗的场景被人录了下来,很快就传遍了网络,电视机里也时不时地回放,神罗公司也因为萨菲罗斯又一次声名大振。
看过录像的人都用崇拜的语气说,他就是英雄,只有这样的人的风姿才能称得上“英雄”吧。
于是,等到两个月后他终于回到总部,表情平淡地拿完雇佣金,去城内的某一处住宅找到绮丽时,第一眼就看到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审视手里的一张宣传单。Χiυmъ.cοΜ
那张宣传单便是神罗公司散布的招兵宣传,宣传单的正面便印着一个手持长刀的男人的剪影。
好巧,剪影不是他又是谁。
这时已经发现他的绮丽抬手举起那张纸,让他看得更清楚:“开心吗?”
萨菲罗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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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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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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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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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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