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漆黑。
只有屏幕上投射出来的蓝色幽光忽明忽暗,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南婳手指下意识地抓紧霍北尧的衬衫,眼睛睁得大大的。
过了将近一分钟,她才强行冷静下来。
她急忙撑着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可是腰却被他的手臂箍住。
四目相对。
眼观鼻,鼻观心。
呼吸近到可闻。
两人气息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吐,煽风点火,渐渐有了暧昧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霍北尧把怀里的女人又当成了他的亡妻南婳。
定定地凝视着她,他心里一痛,缓缓闭上眸子。
垂首,朝她吻下去。
在他的唇瓣要贴到自己的嘴唇上时,南婳急忙伸出手,按到他的嘴上。
用力将两人的脸隔开。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说好的放新闻联播,霍北尧却放了鬼片,还是专门截取中间剧情的鬼片。
两个座椅中间是有扶手的,可是扶手被他提前扳上去了。
就为了让她突然受惊,本能地投进他的怀里。
狗男人。
真狗啊。
南婳斜了他一眼,语气坚硬地说:“放我下去。”
被她一打岔,霍北尧从刚才的错觉里走出来。
看着怀中浑身是刺的女人,他有心想逗弄她,“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玩什么欲擒故纵啊?”
南婳想用“优美”的中国话骂他:投怀送抱你个鬼,欲擒故纵你大爷!
不过想想自己身后的沈家,终是没骂出口。
她在心里暗暗比较:还是先生好啊,温润低调,坐怀不乱。
那晚抱了她一整夜,都没动她分毫。
不像眼前这个狗男人。
每次见面都想抱她亲她,甚至还想睡她。
活像几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
霍北尧见她沉默不语,修长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问:“刚刚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阳阳最怕蛇,最喜欢恐龙,讨厌吃芹菜的?”
南婳心尖微微震了一下。
刚才一时情急,为了让阳阳相信自己,没顾及那么多,顺嘴就说出来了。
没成想他起了疑心。
她盯住他的眼睛,“亲子鉴定都做过好几次了,你还怀疑什么?”
霍北尧好看的眸子盯紧她的眼睛,眸光锐利,“没办法,你身上疑点太多了。”
南婳垂下眼帘,避开他锋利的视线说:“住院时听霍婶儿说的呗。这种事情,只要有心,很容易打听到。我爸就打听到阳阳喜欢奈良美智的画。”
“有心?”霍北尧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你对阳阳这么有心,是想给他做后妈吗?”
“后妈就算了,干妈还可以。”
南婳话锋一转,声音凉凉地说:“放我下去。”
“嘘”。
霍北尧抬起食指,按到她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拿起一块蓝色纱巾蒙上她的眼睛和鼻子。
唇瓣凑到她耳边,好听的男低音说:“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抱着你,让我好好看看你就行。以后我们霍家所有人的衣服都交给你定制,算是回报。”
南婳眼睛被遮住,闷声闷气地说:“把我放下一样可以看。”
霍北尧浓眉微挑,“放下看,和看照片有什么差别?”
“霍总这是故意打着你亡妻的旗号耍流氓吧?”
话音刚落,南婳忽觉嘴上一黏。
多了块胶布。
霍北尧居然拿胶布把她的嘴粘上了。
南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抬手撕掉胶布,把眼睛上的纱布也扯下来,大眼睛瞪着霍北尧,“你能不能做个正常人?”
“别说话,看电影。”霍北尧神情专注地盯着电影屏幕,沉声说。
南婳扭头朝大屏幕上看去。
电影已经由鬼片变成了经典爱情片:《泰坦尼克号》。
记得十八岁那年,她和霍北尧约会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这部。
看到男女主生离死别时,她哭得稀里哗啦。
霍北尧帮她擦完眼泪,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声音调柔在她耳边说:“别难过,我们不会分开,永远都不会。”
那时候真是年轻啊。
凡事都喜欢说永远……
霍北尧墨玉般的眸子定定地盯着电影屏幕,可是电影里放的什么,他一点都没看进去。
他在想,八年前,他和南婳在电影院VIP包厢看的就是这部电影。
结尾时,她哭得稀里哗啦。
他最见不得她哭了,她一哭,他心脏就不舒服。
那时,他不明白女人看个电影有什么好哭的?
直到三年前,南婳离世。
他终于尝到了那种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的痛苦。
那种痛。
比癌还要痛……
电影结束后,霍北尧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眉骨。
他想,一个人一生刻骨铭心的爱情可真短暂。
一部电影的时间就全部回忆完了。
她曾经的轻吟浅笑,曾经的缱绻深情,对活着的人而言,只剩下碎片。
借着屏幕上发出来的微光,他看到怀中女人正盯着电影屏幕出神,眼眶红红的。
看着那张酷似南婳的脸,他动了恻隐之心。
大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他从旁边茶几上拿起一杯果汁,递给她,“喝点果汁润润嗓子。”
南婳的回忆被打断。
这才发觉因为极力忍耐,嗓子哽得难受。wWW.ΧìǔΜЬ.CǒΜ
她伸手接过果汁,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是她喜欢的鲜榨芒果汁,加了点点柠檬和冰。
无论是甜度还是酸度,都刚刚好。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他也正眸眼沉沉地看着她。
彼此的眼睛里跳跃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忽而凑近她,吻了她一下。
吻的是额头。
这个吻停留的时间很长。
全是悲壮。
他松开她,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诚挚地说:“做我的南婳好不好?”
南婳心里微微一疼,很快又开始发麻,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痛楚渐渐蔓延全身。
她刚要出声。
霍北尧的手机响了。
他从刚才的悲沉中抽离出来,恢复平时矜贵凛然的气势,手臂松开她,拿起手机。
南婳瞥了眼来电显示,是:胭胭。
林胭胭!
她鼻间一声冷笑。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什么地方险些就崩塌了。
她默默地从他腿上下来,坐回原位。
霍北尧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闫妩担惊受怕的声音:“北尧,你现在有空吗?”
“有事?”
“胭胭出车祸了,昏迷之前,她一直喊着你的名字……”闫妩泣不成声。
“好,我马上过去。”霍北尧站起来,迈开修长双腿,阔步走出去。
南婳安静地坐在原位。
脸涨得发红。
她想撕毁什么,或者砸烂什么来发泄她的愤怒,可她什么都没做。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安静下面的愤怒、屈辱、咆哮和失望。
霍北尧走到一半,才想起沈南婳。
他回眸,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支票在客厅茶几上,走时记得拿。”
说罢,他转身就走。
步伐匆匆。
南婳忽地起身,探腰从茶几上抓起一个烟灰缸,就朝他的后背上砸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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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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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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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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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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