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了。
她恨自己的本能,恨自己的潜意识,居然做出这样没出息的事,居然会制止他喝酒。
他喝不喝酒,身体好不好,关自己什么事?
这样杀妻弑子的渣男,怎么配长命百岁,怎么配活在人世?
霍北尧捏着酒杯的手略略紧了紧,面上却喜怒不辨,只拿一双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若有所思。
沈风儒则朝南婳投来惊讶的目光,“怎么了小婳,为什么不让霍总喝酒?这么好的日子,不喝酒怎么行?”
南婳神色有片刻慌乱,急忙拿起茶杯递到唇边喝了一大口,借以掩饰慌乱。
等放下茶杯时,她已经想出了对策,微笑着回沈风儒的话:“我听穆妍说,霍总三年前得过一次大病,不适合多饮酒,尤其是高度白酒。”
沈风儒微微一愣,“喔”了一声,马上扭头看向霍北尧,“对不起霍总,我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是我大意了。这样吧,我们喝茶,我们喝茶。”
他抬手招呼服务生:“把你们酒店最好的茶给我们上一壶。”
霍北尧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往下压了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用,我们今天就喝白酒。”
沈风儒做出担心的表情,“可是你的身体……”
“偶尔喝一次没事。”霍北尧端起酒杯,递到唇边开始慢慢喝起来,视线却落在对过的女人身上。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眼里的担忧和焦急不像是假的。
她在担心他。
是本能的担心,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更不是讨好。
她不是那种会讨好会谄媚的性格。
他忽然觉得这个牙尖嘴利、苦大仇深的女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辛辣醇厚的白酒从口腔里缓缓划下,他忽然想一醉方休。
醉了,就会忘记明天的婚礼,忘记南婳已死的事实,忘记一切烦恼和痛苦。
一杯喝完,霍北尧放下酒杯。
沈风儒哈哈一笑,“霍总好酒量。不过,既然你不适宜喝白酒,咱们就换红酒吧?”
他侧头瞥一眼南婳,“正好小婳也在,女士喝红酒比较好一些,养颜还能美容。”
他在故意试探南婳在霍北尧心目中的地位。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最擅长揣摩人的心思。早前一直想和霍氏集团合作,却苦于没有机会,自从南婳上了热搜后没过两天,霍北尧就派助理找到他,把新城开发的一个工程分包项目拨给他,工程造价数以亿计。
那么一大块肥肉,明摆着就是给他送钱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除非事出有因,这个“因”就是南婳。
霍北尧漆黑俊眸淡淡瞥一眼南婳,微微颔首,“好,那就喝红酒。”
沈风儒心里大喜,果然,南婳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或者说“砝码”。
他抬头看向服务生,“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红酒拿两瓶过来。”
霍北尧抬手制止,“我不喝外面的红酒。”
他拿起手机,修长手指轻触手机屏幕,拨出去一个号码,“肖助理,拿两瓶罗曼尼康帝上来,要87年份的。”
闻言,南婳猛一抬头,罗曼尼康帝是她最喜欢喝的红酒牌子,87年年份的红酒更是有价无市,需要去国外拍,国内根本就没有。
霍北尧却让肖文送这个牌子的红酒过来,是认出她了,还是巧合?
虽然心里揣测,可南婳面上却不动声色,唇角一直保持着一抹文雅的笑。
肖文很快把红酒送上来。
服务生上了醒酒器和专门喝红酒的高脚杯。
霍北尧亲自醒酒,醒好后,服务生给三人斟酒。
三人举杯对饮,杯筹觥错。
因为各怀心思,喝得都有点高。
一顿饭的功夫,三个人喝光了一瓶白酒,外加两瓶红酒。
肖文上来扶霍北尧下楼。
沈风儒则虚虚扶着南婳的肩膀。
刚走出包间门外,南婳手机响了,是沈泽川打来的。
接听后,他问:“你在哪儿?我刚钓了几条鱼,特别肥,给你送过去,烧给月月吃。”
南婳看了眼沈风儒说:“我在京都大酒店,吃饭,刚吃完。”
她舌头有点硬,说话没以前那么利索。
沈泽川顿了一下,“我离那儿不远,正好去接你。”
“好,沈叔,不,爸也在。”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他喊我过来吃个便饭。”
“只是便饭吗?”
南婳低嗯一声,并不是什么便饭,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饭局,不过她占着沈家人的身份,自然也要出一点力。
沈泽川说:“再有十分钟我就到了,你在门口等我,谁的车都不要上,知道吗?”
南婳心头一热,“好的。”
挂掉电话后,沈风儒问:“是泽川打给你的?”
“是。”
“那小子一年到头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给你倒是打得挺勤。”他语气有点酸溜溜。
“可能,我们俩年龄一样大,有共同语言吧。”南婳安慰他。
“你们俩现在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不能走得太近,知道吗?”沈风儒话里暗含警告。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懂事的姑娘。”
说话间,二人乘电梯来到楼下。
南婳站在路边等沈泽川,没等几分钟,他就到了。
南婳弯腰坐进副驾驶座。
红酒后劲儿大,她酒意上来了,头蒙蒙的,身体浮浮沉沉,像钻进了云朵里,不过不是白云,而是黑沉沉的乌云。
可能喝了酒的原因,也可能因为明天霍北尧要和林胭胭结婚,南婳今晚的心情特别沉重,有什么东西像石块一样坠在她心里消化不掉,沉甸甸的,堵得难受。
沈泽川发动车子问:“送你回家?”
南婳手指用力揉着太阳穴,说:“去断崖岭。”
沈泽川猛一踩刹车,扭头看着她:“去哪?”
“断崖岭。”
“去那里做什么?”
“去祭奠一下我‘去世’的地方,也是我重生的地方。”南婳声音沙哑,带着粗粝的悲伤。
沈泽川静默地看着她,看着,目光渐渐变得沉痛,忽然转过身,发动车子。
一路上,南婳异样沉默。
黑压压的沉默把车子塞得满满的。
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她的思绪飞到三年前。
三年前,她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怀上身孕,却被霍北尧指使司机撞下山崖,伤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历尽九死一生,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明天终于可以算账了。
终于可以算账了!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等得心肝肺都焦了。m.χIùmЬ.CǒM
双拳无意识地攥起来,攥得紧紧的,指甲把掌心掐出深深的凹坑,掐出血丝,她都没觉得疼。
是的,她感觉不到疼。
心被怨恨胀满,激流涌荡,除了日益繁茂的恨,她没有别的情绪。
车子一拐,拐到那条狭窄荒凉的山路上。
年久失修的路灯,让山路阴森可怖。
隔着车窗玻璃,南婳遥遥盯着她当年出车祸的地方,眼睛渐渐发红。
忽然,身体猛地一僵。
她看到山崖边上,赫然立着一抹高大冷峻的身影。
那身影,化成灰她都认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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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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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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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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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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