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口。
十分钟的路程,她三分钟就跑到了。
门是反锁着的。
南婳气喘吁吁地趴在大门上,手指拼命扒拉着门锁,想找到开锁的机关。
可是越急越找不到。
她急出一身冷汗,身上衣服湿透了,风一吹,黏黏的,特别难受。
夜色越沉了,竹林被风吹出了呜呜声,古旧的山庄更加阴森。
忽然,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咚咚咚”,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仿佛就在背后。
南婳不寒而栗,扒拉门锁的手,开始抖起来。
她想回头去看看那个人,可是身体像被什么冻住了似的,脖子也僵住不动。
潜意识里,她害怕看到男人那张俊美的脸突然变成青面獠牙。
忽觉肩膀上一重,多了只男人的大手。
冰凉的,坚硬的,那温度不像活人的手。
南婳浑身一哆嗦,豁出去似的,猛地回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青面獠牙。
面前是一张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
冷白如月的皮肤,薄而清爽的骨相,修长入鬓的远山眉,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如果换上古装,加上长发,直接可以去拍仙侠剧了。
男人好看成这样,不是仙就是妖。
南婳鼓足勇气,使出浑身力气打掉他的手,大声喊道:“你离我远点!”
林墨白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他默默退后几步,带着浓浓的歉意说:“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家母的情况,这样你就不会吓到了,是我疏忽了,抱歉。”
南婳满眼惊慌盯着他。
后背紧紧贴在大门上,浑身抖得像筛糠,答非所问地说:“林墨白,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林墨白一怔,几秒钟后,忽然笑了,笑得风流遐迩,天地失色。
“我当然是人啊,去找你时是白天,你忘记了?”
南婳稍稍松了口气,鬼是见不得光的,再说这世上哪有鬼啊。
她都被吓糊涂了。
她又问:“你母亲她,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她已经死了。”林墨白眸光潋滟的桃花眼里露出很深的悲痛。
那悲痛太过浓烈,灼伤了南婳的眼睛。
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悲伤,忘掉了害怕。
“请节哀,林先生。”她反过来安慰他。
“谢谢,已经不怎么哀了。”
“林先生为什么不去定作寿服,却来找我?”南婳心里还是有点恼的,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忍不住追问。
“家母十年前就死了。”
南婳倒抽一口冷气,“那,那刚才那具尸体……”
意识到不对,她忙又改口说:“死了十年,为什么你母亲的身体还没有腐坏?”
林墨白忽然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像叹息。
“我父亲生性风流,从不顾家,我和我妈相依为命,感情特别好。可是十年前,她忽然死了,车祸身亡。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找人给她的身体做了防腐,把她保存了下来。这样,她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他笑了一下。
那么美的笑容却只让人觉得悲伤。
“我从来不觉得她死了。真的,只要你当她还没死,她就真的不会死。每次我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去她的房间,找她说说话,高兴的,不高兴的,一股脑儿统统告诉她,就像小时候那样。”
南婳心里一阵酸涩。
触景生情,她想到阳阳。
三年前那场车祸,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
阳阳小小年纪就失去相依为命的妈妈,是不是也是这般痛苦?
她心如锥刺,泪眼模糊。
林墨白不知她哭的真正原因,只以为她是害怕。
他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说:“你真的不用害怕,我从来没觉得她是个死人,从来没有。她活着时是个温婉美丽的女人,现在也是。在我眼里,她永远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可亲的母亲。”
南婳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每天早上,她都会用望远镜去看阳阳,目送他上幼儿园。
高倍望远镜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那双漆黑漂亮的大眼睛里满含心事。
得是多么沉痛的悲伤,才会让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心事重重啊。
她看得到他,却摸不到,更不能告诉他,她还活着。
无奈、挫败和强烈的愧疚感折磨着她,她心如刀绞,痛到难以言说。
看到南婳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林墨白心里一阵疼痛,对她的怜惜更浓了。
他以为她在心疼他。
真是个善良的女人啊,他想,外表那么孤傲,内心却这么柔软。
她把她从来没有向别人展示过的一面,只展示给了他。
多么弥足珍贵,多么令人心动。
胸腔里某些沉睡已久的情愫破土而出,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更加温柔地帮她擦拭眼泪。
抬起手指把她散落下来的发丝一缕缕撩到耳后,他轻声哄着她:“别哭了,沈小姐,不哭了,啊,不哭了,南婳,南婳……”
他的声音充满感情。
他对她的关系,在这一声声的呼唤里发生了巨变。
“吱呀。”
黑色雕花大门徐徐打开,并肩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玉树临风。
五官俊美不凡,宛若上帝精雕细琢,寒星般漆黑好看的眸子透着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
一双长腿修长有力,行走间自带王者风范。
是霍北尧。
身侧温柔娇怯,小鸟依人的女人,是林胭胭。
看到林墨白怀抱一个女人正安抚她,霍北尧和林胭胭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不由得好奇女人的身份。
可是她的脸深埋在林墨白的怀里,谁也猜不出她是谁。
听到动静,林墨白缓缓松开怀中的女人,瞟一眼来人,垂下头继续给她擦泪,温柔地哄慰她:“不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
霍北尧终于看清了女人的长相,神色一滞,俊美硬朗的脸沉下来,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这个女人是沈南婳,不是南婳。
一个赝品而已,一个赝品,和谁抱在一起,和谁亲热,关自己什么事?
林胭胭更是大惊失色,怒火一下子窜到头顶。
她无法控制情绪,怒气冲冲地质问林墨白:“哥,你和沈南婳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在我们家?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就把她往家里带?”
林墨白鼻子哼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抬眸,淡漠地讥诮地瞥她一眼。
他牵起南婳的手,温声对她说:“南婳,我们走,去我妈房里。”
“南婳”这个称呼,又一次戳到了霍北尧的痛处。
他心里一阵揪痛,仿佛林墨白手里牵的是他的妻子,他的南婳。xiumb.com
他想把她的手从林墨白的手里抢出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又缓缓收回来。
他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亲亲密密地并肩朝前走,眸光渐渐变得锋利。
那抹纤瘦高挑的身影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令他心痛。
那分明就是南婳的身影。
是南婳的身影!
他长腿一迈,飒步流星追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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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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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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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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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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