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镖师看清了马背上坐的是谁,立刻便将扫把扔开一旁,扭头跑入了内院。内院里面,镖师们其实早就在等着姜小刀的消息,听门房一喊,赶集似的冲到了大门外。
姜小刀至门前下马,直穿人群而过。
镖师们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见还有两个镖师一起回来,赶忙围拢上去问询。
人群后面,总镖头姜铁虎其实早已经站着等了很久,只是此事事关自己女儿安危,他居然不敢在最前面等候,生怕等来的是什么噩耗。一直到瞧见女儿走进来的身影,他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刚要上前搭话,却见姜小刀目光凛冽至极的从自己身上扫过,登时全身僵住。
姜小刀目光一扫而过,脚步却是不停,径直走入内院。
许久之后,姜铁虎才突然醒觉,分开门前众人来到最前。人群包围之中,两名陪伴姜小刀返回的镖师早就被问得头大如斗,一见姜铁虎过来,立刻行礼。
姜铁虎一手一个,把两人拖回自己书房,关上门,这才沉声问道:“二位,一应情形,赶快与我细说!婉柔这是怎么了?”
两名镖师对视一眼,将情况徐徐讲来。
姜铁虎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来:“本以为这姓李的小子连花家都肯跪,是个圆滑软弱之辈,没想到竟有如此原则底线!哎!他对我们姜氏多次相助,可到头来,我们还是没让他觉得我们是‘自己人’啊!哎,婉柔这是在恨我,恨我放那小子独自赴会啊!”
姜铁虎揉了揉干涩的双眼,道:“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善后的工作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置。”Χiυmъ.cοΜ
“总镖头,您最好还是关注一下小刀的情况,她……不太对。”
“目睹如此场面,她难以接受也属正常,或许过几天她就能好一点吧。你们替我吩咐下去,近期镖局内不要提起李唯思,就当从来没有这个人!若是有人嘴碎,决不轻饶!”
“是!”
姜小刀回到自己房中,一语不发,倒头便睡。直到第二日傍晚,她才终于再度醒来,才坐起没多久,便听两个女人的声音齐齐从外间传来:“大小姐,您醒了!”
姜小刀双眸调整焦距多次,终于看清了两人,原来是两个三四十岁衣装干练的妇女。姜小刀撇撇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
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喉咙早已哑了,说话的声音如同含着一只蛤蟆,难听至极。
那两个中年的妇女依旧满面春风,其中一个穿土黄衣衫的妇女说道:“回大小姐,我们是姜老爷请来照顾您的!您渴了吧?先喝口水!”
原来是老妈子,在比较讲究的大家族中,照顾女眷的除了得有贴身又贴心的年轻女孩,也少不了家务娴熟、厨艺精湛的妈子,若有人生了病,或是生了孩子照顾月子,老妈子可比年轻女孩好使的多。
姜小刀在床上抱住自己膝盖,将头大半埋入膝窝,冷声道:“出去。”
老妈子嘻嘻而笑,从外间端来一个餐盘,上面放着热腾腾的得清粥小菜,道:“这……是您父亲让我们来的,这镖局都是男人,照顾您不方……”
话没说完,姜小刀已豁然抬起头来。她手指一挥,屋中的一把剪子便随之飘起,遥遥指着老妈子的鼻尖。
“出去!”
老妈子再不敢废话,逃荒似的扔下粥,从大门溜了出去。
看着老妈子出屋,姜小刀便放掉了对于剪刀的控制,让它自由掉落在地。
她就仿佛是没看见桌上摆着吃的一般,重新躺回到床上,双眼瞪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老妈子出屋,便见姜铁虎早已在门前等候,快步上去汇报情况,好是一阵哭天抹泪,好似受了多大委屈。姜铁虎是花钱请她们来照顾的,看着她们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得烦,视线偏向一旁,不予理会。两个老妈子抱怨半天,见姜铁虎不言语,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只得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姜铁虎这才沉沉开口,道:“你们每天只管送吃的,换热水,不去烦她,她不会无理伤人的。小猫小狗搬家换院还得三五天不吃不喝呢,她受了这么大惊吓,过两天估计就好了!”
老妈子听了觉得有理,齐齐点头。
这一等便是足足三天时间。姜小刀仍是大门不出,就只是窝在床上发呆,吃的、喝的,怎么端进去就怎么端出来,姜小刀从未动过分毫。
这一下姜铁虎可是真慌了神了,再这么下去几天,闺女就得绝食而死不可!
这天傍晚,姜铁虎终究耐不住担忧,亲自捧了餐盘,走入女儿的闺房。
姜小刀何等敏锐,从进门的脚步声便听出来的人是父亲,缓缓转回头来,继而恭敬起身,行礼道:“父亲。”
姜铁虎被喊得心里发酸:“婉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这么折磨自己也……也是于事无补啊!”
姜小刀挑着眉,看着姜铁虎:“爹,三天了,你派人去那山头看过了么?”
姜铁虎登时噎住,“那个……怕那些马贼没走,还没……还没来得及……我这就派人,这就派人去!”
“我就知道。”姜小刀苦涩的笑笑,“即便是他把命交在那里,您还是没有把他当回事,连一具尸都不想收。从始至终,您就没有用平等的眼光看待过他,您觉得他不过是贫民窟的穷小子,死了也就死了,我至多伤心个把月,对不对?”
姜小刀的声音格外平静,一点也听不出悲伤愤怒。
姜铁虎根本没法辩驳,只得缓缓放下餐盘:“那我先放在这,你想吃了就吃一口,好吗?”
姜小刀点点头,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膝盖,缓缓闭上了眼。姜铁虎看着女儿,心里如同被一双手揉来揉去,忽然下了狠心,并指如刀,一击斫在姜小刀后颈。
姜小刀毫无防备,应声倒在姜铁虎的怀中。
姜铁虎两手抱着女儿,好半天才终于让自己平静了一些,放声呼道:“来人!来人!”
听见姜铁虎的怒吼,两个老妈子急忙闪进屋。姜铁虎抬手一指,雄威迸发,激得两个老妈子齐齐跪倒,差点尿裤。
“你们两个,喂她吃东西!”
“是!是!”
姜铁虎又看了一眼心爱的女儿,喉结上下跳动两次,迈步出屋,脚步沉重至极。
其实姜铁虎这一击没有多重,但姜小刀足足昏迷了数日才悠悠转醒。她睁开眼,便看到两名老妈子已经在床边守着。
见她醒来,黄衣的老妈子立刻笑逐颜开:“大小姐,您睡醒啦?”
姜小刀挑着眉:“我是不是说过不让你们照顾的?你们怎么还在?”
黄衣老妈子仍旧笑容满面,道:“姜大小姐,您一身本事,本来自然是不需要外人照顾。可是,先前老爷跟我们讲过您的事儿,您之前是在外面受了苦、又受了伤的,身体若不好好调养,以后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镖局不放心你,这才让我们在旁照顾的。您放心,不论是体虚还是伤口,我们都能应付的好,您交给我们便是!”
姜小刀眨眨眼,点了点头:“也行吧。”
两个老妈子一阵欢笑,然后一左一右上前,却是开始脱姜小刀的衣服。姜小刀赶紧往后缩,双手环胸:“你们干嘛?”
俩老妈子掩唇一笑:“大小姐,您身上……都有味儿了,想必也是那些狗贼虐待于您!不过没事,我们早就在外间放好了浴桶,备好了新衣,一会儿您保准就香喷喷的了!”
姜小刀木然点点头,觉得脑子里空空的。老妈子又催了两次,她才终于下到地面,走向浴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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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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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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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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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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