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可越从喉咙中溢出一丝含糊的笑,那双眸底没了疯狂,只剩下一种微妙的可怜,“施允南啊施允南,你真以为骆令声心里有你?”
玻璃隔层上方的电子表开始了倒计时,剩下的探视时间还有一分钟。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好过?”施允南慢悠悠地走了回去,站定在玻璃隔窗前,“别废那个心思了,我知道他曾经有过喜欢的人,但我不在乎。”
“不在乎?你要是真的爱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谢可越完全不信他的说辞,嘴角泛起玩味的笑意,“施允南,你永远活在温亦北的影子里,不累吗?”
一字一句,像是注入了杀意的弯刀,猛地刺入施允南的心脏。
“和温亦北对比起来,你知道你自己有多不堪吗?当年施温两家争孩子的时候,谁不想要温亦北?有人要你吗?”
“你以为现有的骆家是你的归属?错了,大错特错了。”
“你不信?我比谁都明白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
谢可越一瞬不瞬地贴着玻璃隔窗,目光刻意往施允南的指尖一落,“骆令声要是真的爱你,你们领证这么久了,他为什么都不肯送你一枚戒指?”
“说完了吗?”施允南冷静地接收了他的挑拨,从容发笑,“我,信得过骆令声。”
“……”
简单七字就将谢可越打退了回去。
“我是该好好向你炫耀的,有老公,有兄长,有外公,有舅舅,有好友,对了,还有一个每天抱着我撒娇的小外甥,你知道被爱意环绕的感觉吗?”
谢可越上扬的嘴角彻底僵了下来。
施允南双手撑在玻璃隔窗前,身子微微前倾靠近。
“我忘了告诉你,你一直讨好的施盛和老爷子,前段时间也想把施家私产和公司都交到我手里。”
“你和施氏走私会出事,我也提前得到了你们对家的风声,只可惜我不稀罕那点破资产。”
“……”
谢可越胸口被施允南刺得一阵起伏。
对方越是表现出不在意,越发衬得他过往的偏执追求有多可笑。
“谢可越,你该承认了。”施允南重新挺起身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告,“你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话就像是一道天雷,骤然将谢可越砸得面色扭曲。
探视时间到了。
施允南转身朝外走去,身后依旧是谢可越毫无章法的叫嚣——
“施允南!我没有说谎!”
“你也不想想,温亦北他比你优秀了多少倍!”
“你现在得到过的这一切都是温亦北给你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彻彻底底失去!你才是那个永远没人爱的人!”
施允南听见这些言论,瞳孔中破出一丝细微的裂痕,快步朝着监狱外走去。
谢可越见自己的谎言激不起对方丝毫的失态,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最终还是颓废地跌回到了位置上。
“……”
谢可越慢半拍地捂住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地放声痛哭起来。
有些人擅于在逆境里抓住机会、靠过硬的能力翻盘转赢。
而他呢?
在一帆风顺的开局下,硬生生地将自己蹉跎到了这般结局。
事到如今,谢可越所有的不甘心都归于一个认知——他彻彻底底输了施允南。
穿书又如何?
他永远斗不过原本书中世界里、施允南这位真真正正的主角。
…
车门发出沉闷的一声。
施允南倒回在车椅上,随手搭上了方向盘,试图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波动的情绪。
忽然间,他的余光瞥向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下一秒,他的双手就不自觉地捏紧了方向盘。
“……”
不知为什么,施允南脑海里满是谢可越那如同困兽之斗的嘶吼声。
——你永远活在温亦北的影子里,不累吗?
——你们领证这么久了,骆令声为什么还不肯送你一枚戒指?xǐυmь.℃òm
——你才是那个永远没人爱的人!
施允南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指尖定格在恋人那熟悉的微信头像前,他却迟疑地转换了目标。
施允南拨通了温亦北的电话。
等到接通的滴答声回荡在施允南的耳畔,不出半分钟的功夫,施允南就狠狠挂断了电话,破天荒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傻了吧唧的,打什么电话?”
明摆着谢可越是在离间他们,他还能往坑里跳?
施允南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调整好心绪往家的方向开去。
…
施允南是翘了下午的班去监狱的,这会儿回到骆宅的时间还早,管家秦伯正指挥着佣人们在进行清洁工作。
施允南上了二楼,走廊上还弥漫着一股果香清洁剂的味道。
秦伯对上施允南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施先生,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施允南回答,“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恰时,佣人走了过来,“秦伯,这二楼除了书房都打扫完了,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施允南闻言,视线不自觉地偏移到了走廊尽头的书房。
——别进二楼尽头的书房,其他随意。
这是他刚进入骆家没多久时,骆令声就嘱咐过他的话。
施允南向来是个不爱涉及旁人私事的性子,起初是因为‘协议婚姻’觉得没必要,再后来他和骆令声发展成了正常的恋人关系,也觉得该给骆令声足够的私人领域。
久而久之,他就自动压制了最初的这点好奇心。
施允南慢半拍地抽回视线,“……书房不用打扫吗?”
佣人抢在管家之前回答,“家主对自己的书房可宝贝着呢,这些年就算行动不便,有关于书房的一切打扫他都得亲力亲为!”
“这么上心?”
施允南扯了扯嘴角,思绪又一次有了飘浮。
“家主平常在书房办公,里面都是些重要文件,所以一般都不让佣人进去,免得误了事。”管家补充。
别说是佣人了,就连他都不敢轻易涉足。
施允南还没接话。
最懂察言观色的管家看出了他的走神状态,有些担心,“施先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施允南收敛思绪,随口回答,“令声明天应该就到帝京了。”
有些压在心里的疑问,等明天见了面再问也好。
管家笑了起来,脸上是欣慰和期待,“是啊,我前两天听袁猛说家主的腿好多了,等了这几年,终于等到了盼头。”
施允南也觉得期待,笑着嘱咐,“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去忙吧?秦伯,差不多该去接小金鱼回来了。”
“好。”
秦伯瞧见施允南的笑意,没往旁处想,叫上二楼的佣人一起下了楼。
施允南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仅仅三秒后就改变了目的地,没走几步路便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书房。
他盯着紧闭的实木门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忍住推开了房门。
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将里面的那方天地展露在了施允南的视野中——纯粹到极致的黑白两色,很符合骆令声一贯的行事作风。
施允南关上了房间门,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最为显眼的那张办公桌,桌上除了各类办公用具和文件,最引入注目的莫过于那个黑色的四方罐。
“……都是合法夫夫了,我就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施允南嘟囔了一声,做出自我肯定的心理建设后,他才打开了那个黑罐。
和简单大气的外观不同,罐中居然装了清一色的水果糖。
施允南怔了怔,随即发出一声甜到沁了蜜的笑,“第一次拿给他的时候还一脸不喜欢?结果私下怎么偷偷藏了那么这多?”
怪不得自己两次不开心的时候,恋人都能变戏法般地拿糖给他吃。
施允南剥开糖纸尝了一颗。
还是熟悉的味道,甜滋滋的。
施允南的目光继续往下搜寻,落在了那个带密码锁的抽屉上,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么牵引,等待着他挖掘藏在里面的宝藏。
施允南弯下身子,凭借着直觉就输入了自己生日的六位密码数字。
——叮铃铃。
开锁成功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施允南满足勾唇,慢悠悠地拉开了第一层的抽屉。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一张保存完好的邀请函。
只是这邀请函的外观,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脑海中像是突然有了答案,施允南拉抽屉的动作停了下来,右手像是不受控制般地取出邀请函、再打开。
——诚邀骆氏/骆令声先生参加温氏外孙/温亦北十八岁成日宴。
首行字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施允南就凝住了嘴角的笑意,脑海中尽是那些曾经听到过的言论。
——十八岁生日宴的时候,骆先生和他的朋友来过。
——骆令声,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时间隔得长,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今天的生日宴都是冲着温亦北来的,你以为有人认识你?
——施允南,你永远活在温亦北的影子里,不累吗?
电话声突然响了起来。
施允南从虚无的幻境中被猛然拉扯出来,他有些呼吸不顺地喘了两口气,才慢半拍地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温亦北。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施允南熟悉的名字。
施允南合眼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声和情绪,故作轻松地接了电话,“喂,哥?”
“允南,我刚刚在开音院会议,现在才结束。”
温亦北柔和的语气透过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掺着一丝兄长独有的亲昵,“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没事吧?”
“没事,只是、只是下午无聊了想找你聊聊天。”施允南扯出一个借口。
“都几岁了?还怕无聊找哥哥聊天?”温亦北笑了他一句。
施允南攥着手上的邀请函,还是没忍住问了话,“哥,我想问你一些事。”
“嗯?你说。”
“之前除了生日宴,你还和骆令声在其他场合见过面吗?”
电话通讯模糊了施允南语气里的那点不自信。
温亦北向来信任自家弟弟,只当他在好奇打探骆令声的过往,于是想了想才说,“这些年我忙着海外事业的发展,回国的次数也不多。”
“偶尔回国参加帝京圈内的宴会时碰过几面,但我和骆先生本质不熟悉,点头之交而已,不怎么交流。”
温亦北说完,想起一事,“不过……”
“不过什么?”
“我当初在海外的首场个人演奏会,骆先生倒是意外来过,我是散场的时候才听工作人员说,门外有他送的庆祝花篮。”
温亦北在音乐圈内的人缘好,那日送花送祝福的朋友不计其数。
“……”
施允南眼眶一酸,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通电话上了。
因为就在温亦北回答的同时,他看见了抽屉里妥善在邀请函下方的演奏会门票。
施允南认得门票上的英文,就是温亦北首场个人演奏会的主题。
“允南,你要是想偷偷了解你家那位,就该去他的朋友圈打探……”
电话那头的温亦北察觉到一丝抽气声,骤然敏感地停下话,带上一丝紧张问话,“允南?怎么突然不说话?”
“没事,就突然有点困了。”
施允南将邀请函放回到抽屉原位置,努力压着情绪,“哥,我还是先睡一会吧,过两天再陪你和外公吃晚餐。”
“真没事?”温亦北不放心地追问。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富贵命,这会就困了。”
施允南努力揶揄打消温亦北的担忧和疑虑,趁着情绪奔溃前的那一秒挂断了电话。
——家主心里不是藏了一个人吗?怎么会随便找人结婚?
——家主之前有个很喜欢的对象,还没等追求呢,就出了事故、伤了腿,这不就没了下文。
——我猜啊,说不定藏着以前那对象留着的东西呢。
——施允南,你也不想想温亦北他比你优秀了多少倍!
——你现在得到过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温亦北给你的!
原先觉得可笑的对话在这一刻串联,居然形成了施允南之前从未想到过的真相。
“是这样吗?”
“好奇心害死猫,原来是这个意思。”
施允南自嘲般地哼笑了两声,他已然没了继续往下查看的好奇心,迅速离开这间书房。
管家已经出发去接小金鱼了,施允南趁机去一楼的酒室里拿了点烈性威士忌,回到二楼就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施允南已经记不清这事第几次拨出骆令声的电话了,明知道他在飞机上无法接通,明知道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问清真相,可就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拨。
终于,没了电量的手机自动关机。
施允南看着手机黑屏上自己麻木的脸色,凡事向来已经习惯忍耐眼泪的他终于还是失败地掉了眼泪。
是谁都好。
为什么非得是温亦北?
施允南在脑海里拼命地发问。
要是藏在骆令声心里的‘白月光’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施允南都有信心可以取代对方的位置,可唯独温亦北不行。
谢可越再疯再没理智,施允南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一句话——即便是双胞胎,温亦北和他是天差地别,他比不上自己的亲兄长。
施允南从不怨恨温亦北,更依赖信任这位同胞兄长,但这并不影响他一点一点深入骨子里的认知——
自从七岁那年的选择后,他的人生就彻底和温亦北拉开了鸿沟。
从小到大,施允南可以假装不听不信外人的嘲讽,也可以学着自我勉励、激励甚至伪装,但骨子里的他自卑、敏感、孤独。
所以,他理解当初的原锐,理解对方自认为活在‘师哥’影子下的痛苦。
眼下的施允南信得过骆令声,信得过温亦北,但他信不过他自己。
如果骆令声的白月光是温亦北,那他才是一辈子都无法超越的人。
…
管家来敲门时,施允南没回;小金鱼来敲门时,施允南也没理。
醉后的施允南蜷缩在沙发上,任由烈酒在他的身体灼热,多年以来压制的痛苦在他身体里肆虐,直到理智被一点点侵蚀、吞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踹门声传来。
施允南昏沉的理智被再度敲醒,他慢悠悠地抬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回来啦?我、我等你好久了。”
没了以往的撩拨,反问带着一丝惨淡的自卑感。
骆令声对上施允南从未有过的通红的双眸,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骤然捏紧了,疼得快要呼吸不上来。
他一下飞机,就看见手机上疯狂弹出了上百条的来电显示。
从那一刻起,骆令声几乎是疯了般地要求袁猛往家里赶,他中途给管家打过电话,可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消息——
施先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从昨晚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
骆令声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家中,结果就看见了如今眼前的一幕:向来疼到心尖上的恋人缩在沙发上,地上尽是空荡荡的酒瓶子。
骆令声第一时间走近挨了上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施允南习惯性地偏头,默默蹭了蹭骆令声的手心,“骆令声,你现在爱他还是爱我啊?”
“谁?”
骆令声眉头紧蹙。
施允南瞧见他的反应,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低下头藏着眼泪,闷声发问,“你还瞒我呢?我、我早就知道了……”
施允南注意到骆令声身旁没了轮椅,含着泪眼笑了一声,随后就开始了固执表述,“你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没去追。”
“现在腿脚差不多也好了,你还要不要去追他?”
“我想过了,其他人我不愿意让,但如果是他,我可以退出去。”
“我施允南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大不了、大不了继续躲在国外去不回来了。”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酸涩感将施允南团团包围。
听见恋人有离开意图的骆令声顿时变了脸色,直接将恋人禁锢在自己的怀抱内,“你哪里都不许去!”
兴许是语气太过严肃,施允南不自觉地一颤。
骆令声霎时心疼收敛,但又无奈到极致地发问,“你听谁说我喜欢过别人?”
施允南见自己困在怀抱中挣脱不得,酒劲上头后吼了一声,“你不用否认,我就是知道你心里藏了个白月光!”
“你要是到现在都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就别来招惹我!”
“……”
骆令声用指腹蹭着他的脸颊安抚,似乎有些答不上来,“白月光?你是在吃‘这人’的醋?”
“默认了?我吃什么醋?你当我稀罕?”施允南死死憋着眼泪逞强,只是讲话的声线有些发颤,“但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
“骆令声,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我哥?”
骆令声听见这后半句话,突然意识到了施允南痛苦的原因。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施允南就彻底陷入了崩溃的情绪,用浓浓的哭腔发问,“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爷爷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他们都只想亦北留在施家,他们表面上让我们自己选,但所有人都想要我哥、他们都不要我。”
年幼的施允南只记得温闵在生前说过,温家才是学音乐的好地方。
“明明我小时候也很乖,是我、是我抢在我哥之前,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提琴。”
“骆令声,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拿过奖的,我其实可以像我哥一样做好的,我也想开自己的演奏会!”
“如果当年我选了温家……说不定、说不定……”
骆令声圈着施允南的手越发紧了,“说不定什么?”
“当年你要是参加了以我为名义的生日宴,看了以我为名义的演奏会,说不定就会喜欢上我了。”
“……”
骆令声听见这断断续续的言论,骤然间明白过来,“你去过书房了是不是?”
施允南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压根不理会骆令声的提问。
他太累了。
靠自己熬过来的这些年,实在太累了。
“我不想去国外学校,不想被那群外国同学欺负,不想被关在黑到什么都看不见的仓库,我也不想在夏天穿着玩偶服发传单自己赚工资……”
“凭什么我就得是那个没人要的人!凭什么施厚德和施盛不要我!”
“我到底哪里没做好?我到底哪里没做好!”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哪里没做好,甚至连改的机会都不给我,然后就都不要我了。”
骆令声听得一阵心酸,他没有劝阻歇斯底里的施允南,反倒任由对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
骆令声比任何人都清楚。
无论是十八岁醉酒后的施允南,还是现在倒在他怀里的施允南,这唯二的两次痛哭足以证明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直到施允南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
骆令声趁机吻了吻恋人的额头,抚摸他的脑袋、脸颊、脖颈,再顺到后背一遍又一遍地轻拍安抚。
“允南,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一直都要你。”
“你撒谎……”施允南抬头,歇斯底里后只剩下委屈,“你藏着生日宴的邀请函,藏着演奏会的门票,我都看见了。”
骆令声凑近问,“就看了这两样东西?”
施允南抿了抿唇,“这两样东西还不够?”
骆令声惩罚似地咬了咬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回答,“施允南,你听清楚了。”
“十八岁生日宴上,让我在意你的人是你。”
“我当初猜到你会去温亦北的个人演奏会,所以才鬼使神差地跑去听了那场演奏会。”
“那张演奏会的门票,不是我对温亦北有意思留作纪念,而是你在演奏会结束后落在座位上、被我捡回来的。”
“书房里不止抽屉,其他地方藏的东西也都和你有关系,你要是想看,我带你一件一件慢慢看。”
施允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但又留恋骆令声怀里的温度,不舍得动弹,“你、你不喜欢我哥?”
“我不屑去找替身来满足自己的感情,也一直把你们兄弟俩人区分得很清楚。”
施允南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会错了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好意思的哼唧声,结果就听见骆令声郑重其事地说道——
“施允南,从一开始,藏在我心里的人就是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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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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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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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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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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