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实证明,这大红色的确很适合水尧,因为她的肤色雪白,晶莹剔透的玉指上再涂满大红的丹蔻,就像那遗世独立于雪地里的红梅,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让人赏心悦目。
陈妈也被眼前这一幕看得入迷,竟忘记了来意,还是水尧先出声问她:“陈妈妈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她在说这话时,青苓刚好涂完了水尧右手的最后一个指甲,接下来就该是左手,于是水尧一边询问陈妈,一边漫不经心地换了左手放在桌上。
青苓涂得仔细,玉指上每一处的丹蔻都涂得恰到好处,没有流落出任何一滴在外,极美。
陈妈假笑几声,躬身回应水尧的话:“不是夫人,是老爷。”
“哦,是爹爹呀。”
明明已经知道是水昌庸传唤她,但水尧在听见陈妈的话后却没有丝毫要起身出发的意思,且就在她的话音落下,她还不慌不忙地抬起她的右手,微微低头,轻轻朝着那还未干的鲜红丹蔻吹风。
别提有多悠闲自在。
见状,陈妈有些尴尬,但她只能笑:“那大小姐……?”她嘴里的话没有道完,但正常人都能听懂。
水尧自然也能听懂。
她更是没有装糊涂,而是实话实说:“陈妈妈也看见了,我现在不得空,不妨再等等?”
不得空?
闻言,陈妈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她的眼神落在水尧那细白的柔荑上,心有怒意,涂丹蔻就是她嘴里的不得空?
她知道是谁传唤她吗?
是老爷!
大小姐竟也敢如此放肆!
但这些话也只是陈妈在心底里想的而已,她嘴上说得却是极其好听:“是,是,大小姐您先忙,奴婢等着呢!”
可不止是她在等着,还有老爷和夫人也都在等着,但这话陈妈也没敢道出口。
其实若是以前,水尧若敢这么做,陈妈身为汤氏身边的老人,早就摆上谱了,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又是低头又是弯腰还是赔笑的。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水尧,陈妈莫名地不敢造次。
所以她只能站在一旁等。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的水尧也不会如此,只要是听见老爷或者夫人传唤她,那是跑的比谁都快,生怕慢一步挨罚。
陈妈以为水尧只是把左手丹蔻涂好之后便能走,可谁知,她竟是直接等到两只手涂上的丹蔻都风干之后,才动身出发。
这一等,竟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对此,陈妈心里都有些发怵,担心老爷会怪罪下来,这府上还没有人敢让老爷这么等。
可水尧却是从始至终都淡定极了,哪怕知道她已经迟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一丝慌乱。在路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赏花,看见有她中意的还出声吩咐青苓记下:“这山木蓝不错,待会儿回来摘些回去做湛蓝色丹蔻。”
青苓应道:“是。”
跟在最后面的陈妈听见,她的嘴角又开始抽抽,不过旋即,她便突然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道灵光,下一刻,她忙快步赶上前去,跟在水尧身旁,躬着身子笑着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咱们府上这花还不够多,主要是京城居北,花的种类本就不多,要真喜欢赏花,那还得属冀南一带,那才真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大小姐您想要什么色儿的都有。”
闻言,水尧弯起嘴角侧眸看她一笑:“陈妈妈所言属实?”
“那自然是。”陈妈立即回道。
但下一刻,水尧的脸色便像是有些遗憾:“可那又如何,我又去不了冀南,那里有再多的花我也赏不了,陈妈妈这么说不过是在吊我胃口罢了。”
陈妈一听水尧这话便知来戏,她忙解释道:“奴婢哪敢吊大小姐胃口啊,更何况,这事就算是奴婢没有法子,夫人也能有法子助大小姐啊。”
“母亲?”水尧疑惑地道。
“恩。”陈妈又笑起来:“大小姐您有所不知,这夫人虽说掌管着这府上的大小事务,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大小姐您的。”
水尧的脸色看不出异样,她边走边问:“陈妈妈此话怎讲?”
闻言,陈妈突然回头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水尧,像是透露什么机密之事一样,说的让人觉得神秘极了:“大小姐您有所不知,自您今年五月及笄之后,夫人便已经开始替大小姐相看夫家了。”
陈妈这话打着其他主意。
而且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婚事都是充满着羞涩与好奇的,所以她才会想起利用此事,为的就是用新奇来打乱水尧的思绪。
不过现实好像也真如陈妈所料,就在她的这话一落下,水尧便顿时羞得抬手遮住脸,小女儿害羞的姿态表现得十足:“陈妈妈,母亲她……她……”水尧羞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脖颈耳根处都已经红透了,整个人看起来手足无措。
陈妈以为她成功地抓住了水尧的心思,会心一笑,面对水尧的娇羞,她这时却像是一个年长者一般来安抚水尧:“大小姐不必害羞,这都是女人都会经历的一步,奴婢也替您高兴呢。”
陈妈说了好些话来安抚水尧。
慢慢的,水尧便像是在陈妈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她放下手,轻轻抿起唇,但脸上却还是难掩羞涩,不过最终,还是被女子的好奇心打破了娇羞。
“那陈妈妈可知母亲给我相看的夫……夫家是谁?”她没忍住问。
陈妈了然一笑,倒是毫无隐瞒:“是裴家。”
闻言,水尧惊得停下脚步。
陈妈道:“裴少爷一表人才,又是夫人族家,配得上小姐的花容月貌,夫人也十分钟意,如今就等裴少爷今年秋围结束后向裴家提起这事呢。”
话音落下,不等水尧出声,陈妈便又道:“大小姐,这裴少爷就是冀南的人,那里可是一年四季都是鲜花烂漫、万紫千红,大小姐您若是嫁过去了定然会欢喜的。”
陈妈之所以会选择裴苏,一来是因为裴苏是冀南的人,那地儿可以吸引水尧,这二来嘛,陈妈可还记得她当初在闲庭院外看见的,所以陈妈坚信,像裴少爷那样的人,任何女子见了都会喜欢。
也果不其然,就在陈妈的话音落下,水尧的眼底就流露出一丝期盼。
见状,陈妈以为她奸计得逞,于是就在下一刻,她便突然意有所指地道:“就是不知大小姐喜不喜欢那裴公子,愿不愿意嫁过去了。”
“我愿意。”水尧脱口便道。
闻言,陈妈猛地抬头,先是一愣,没想到水尧会这么快便上钩,随即她便像是喜从心来,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打心底里为水尧高兴。
“既然大小姐愿意,那夫人也就无需担忧了。”
水尧轻轻地抿起唇笑着。
见时机成熟,陈妈也终于说出了她今日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就在水尧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欢喜之色时,她便突然像是有些遗憾地道:“只不过——”
水尧果然立即便问:“不过什么?”
陈妈咬咬牙,一脸为了水尧好的模样:“大小姐,为了您今后的幸福,奴婢哪怕被老爷怪罪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感动啊。
水尧也当即便停下脚步侧眸看向她,担忧问道:“陈妈妈,这是怎么了?”
陈妈一脸难过:“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夫人原本已经替您相看好了人家,可是她今日本想向老爷提起时,竟突然得知老爷要将您送去桓王府上。”
“桓王?”水尧一脸吃惊的模样。
陈妈沉重地点头:“恩。”
或许是陈妈方才说的那些诱惑太大,水尧此时竟没有任何迟疑,当机立断便道:“我不去!”
闻言,陈妈倒是愣了足足有片刻才回神,她没想到这大小姐竟这般容易哄骗上钩,陈妈最初还有些怀疑,于是她仔细端详着水尧的脸色,可是在看见水尧脸上全是真情实感的拒绝、看不出任何一丝做戏的嫌疑之后,陈妈便放下心来。
“可是老爷那里怎么办?”陈妈点到为止。
水尧道:“我会如实告诉爹爹我不愿去的。”
陈妈一听这话,便知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当即连她脸上的笑容都真实几分。xiumb.com
“大小姐,桓王虽是王爷,但您过去了也只能为妾,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可您若是嫁给裴少爷,那便是正室,这两者谁才是您真正的良人,您可要想清楚。”
“恩。”水尧重重点头。
跟在她们身后的青苓听见陈妈这路上的一番话,心里本就有怀疑,而此时再听见水尧的回应后,又有担心。
她才不信夫人会这么好。
这其中必定有诈。
可是眼看便已经快走到祥福院,陈妈还寸步不离地跟在水尧身边,青苓想提点几句都没有任何机会。
于是青苓只能提着心走进祥福院。
祥福院里,水昌庸早已等的不耐烦。
但今日汤氏倒是一反常态地耐心,她巴不得这水尧能再来晚一些,最好不来,这样她就去不了桓王府。
可是无论再晚,水尧也还是到了。
汤氏在看见水尧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便暗暗与跟在水尧身后的陈妈对视一眼,直到看见陈妈脸上事已办成的自信笑容之后,汤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地,于是,水昌庸还没出声,她便心情极好地迎了上去。
“尧姐儿来了。”
水尧轻轻俯身向着汤氏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话音落下,她便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水昌庸:“见过父亲。”
水昌庸虽因等的太久心有不悦,但也知他如今有求于水尧,所以就在水尧的行礼之后,他便给了个笑容:“尧姐儿来了,快进来。”
水尧提步走了进去。
汤氏故意落后半步,她心底还是任有不放心,要在询问陈妈确保后才能安心。
陈妈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夫人,您放心吧,奴婢都已经办妥了,待会儿大小姐会拒绝老爷的。”
闻言,汤氏又笑起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笑容里明显比方才更有几分底气。
得了陈妈保证,所以还不等水昌庸出声,她这个一家主母便先开口道:“尧姐儿今年十五了吧?”
“恩。”水尧低声道。
听见汤氏先开口,水昌庸赞许地看了一眼汤氏,得到水昌庸的赞许,汤氏笑得心情更好:“你父亲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亲事?”水尧的反应像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先是惊,后是羞。
“恩。”汤氏笑着点头。
水昌庸这时候开口,他起身道:“尧姐儿可听说过桓王?”
“回爹爹,女儿听说过。”水尧的回答规规矩矩:“恐怕这整个京城里没有人不知桓王。”
听说过就好。
“那尧姐儿可愿去桓王府上?”下一刻,水昌庸便当机立断,立刻问出口来,反正水尧愿不愿意她最后都要去。
闻言,水尧像是被吓得呆愣住。
水昌庸期待地看着她。
但水尧却迟迟不开口。
一旁的汤氏和陈妈看见这一幕,便知事有着落,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大了。
水昌庸见水尧久不开口,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尧姐儿不愿去?”
水尧低下头没说话。
一旁的汤氏这时候走上前来,像一个体贴女儿的母亲一般,温柔而又心疼地道:“老爷,尧姐儿还小,您别吓着她。”
水昌庸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汤氏走近水尧身旁,拉起水尧的手来,看着水昌庸建议道:“既然尧姐儿不愿意,老爷您何不——”
“我愿意。”
汤氏的话未道完,水尧突然出声打断她。
汤氏闻言一愣,震惊地回眸看她。
水尧这时却突然反握住汤氏的手,一脸未出阁的女子快要初见郎君的娇意:“母亲,我……我愿意的。”
汤氏被水尧反握住的手猛地一颤。
站在屋内的陈妈也是被水尧这话打了个猝不及防、又惊又恐,她明明记得大小姐方才不是这样说的啊?
她怕计划失败被汤氏怪罪,也顾不上水昌庸还在这里,没有她说话的资格,忙假笑着出声意图提醒水尧:“大小姐,您今日涂的这丹蔻可真好看。”
她这话说得太过突兀。
在场的只有水尧和青苓能听懂这其中暗含的深意,其他人都只是下意识顺着陈妈的话看向水尧的手。
而水尧这会儿倒是没有了羞怯,她眼眸里流露出潋滟的媚意,满不在意地抬起手来,将那双涂满艳红丹蔻的玉手置于众人的视线之下,随即,她勾起红唇,看着汤氏惊愕的脸色缓缓问:“母亲,您说桓王会不会喜欢这个颜色的丹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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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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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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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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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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