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突然惊醒,
床边的台灯尽职尽责地亮着微微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床前的一小块地方。柜子上放了一个相框,上面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神采飞扬的脸上带着热烈的笑容,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只是一个侧颜就让人把持不住。
这张照片还是他在大学的时候偷拍的,也是他唯一的照片了。
他走后,他翻了很久才在空间里找到了这张照片,拿去相馆洗了之后就一直放在床头,平时未加留意,甚至是选择性的躲避、害怕。现在他才发现,他早就无法逃避。
他探身将照片拿到手里,语气近乎平淡,“喂,我刚刚做梦梦到你了。”
“梦到你那天出门,一直到了傍晚还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有事耽搁了,还一直在傻傻地做好了饭等你回来,可打来的却是医院的电话,一开口就说你出事了。”
“那天明明就是礼拜天了,你为什么偏偏要去加班呢?就为了那点加班费?要是不去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他用手指描摹着镜框中的少年的轮廓,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嘴角带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你这个人之前就不喜欢照相,那次好不容易让你答应的婚纱照也没有去照,我还想看看我们一起穿着新郎装的样子呢,一定特别登对。你说说,要不是之前我偷偷拍了一张,我是不是要从你的毕业照上把你截下来放大啊。到时候指不定糊成什么样了。”
“你也真是的,走得那么利索,却连一点恋想都不肯留给我。”
他用手点上照片中少年嘴角的笑容,说:“你不是还说要一直陪着我等到同性婚姻合法,那时候也许我们是两个小老头,一起黏黏糊糊的地拿着身份证去把证给办了,说是在死前能够在所有人面前秀秀恩爱也够本。现在红本本没拿到,你就先没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临死前的最后一面我甚至都没有见到。”
他将手放在膝上,背靠着墙,说:“你进火葬场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化化妆看着就跟活着得一样了。可是,那么快的,你就化成了灰,装到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去了,然后啊,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说,我是不是你的爱人。”他猛地将相片拿到眼前,似乎急切地想要照片中人的回答。末了又把照片再次放到膝上,平淡地说道:“你肯定会说是,可有什么用呢?他们认为不是那我就不是了。”他又用手摸了摸照片中的人,略带自嘲地说:“连你葬在哪都不肯告诉我,我还想着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给你扫扫墓呢。”
似乎想到什么事情,他用力地戳戳镜框,说:”你之前不是总是说我不够有真心,在一起这几年心里都没你。也不知道当初大学的时候你是不是瞎了眼,还是被猪油焖了心,要是不在乎你我能够放下软软滑嫩的妹子和你在一起嘛。就算我没有真心吧,可这么多年情分总是有的,怎么着总得想给你表表心意,诉诉衷肠吧。”
“只可惜你没那福分享受到了,我连你的墓在哪都不知道,想装装情圣也是不行了。”
说到这儿,他又焦急地把镜框拿到眼前,眼中闪烁着泪水,却依然固执地将他禁锢在眼中,未让它滑落,”不知道你到了下面,会不会怀疑我早就忘了你,现在连看你一眼也不肯了。要是到时候你不等我先去投胎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下辈子赶着去给你当儿子。”
他用着调侃的语气,却似乎并不是说给相片中的人听,“你都不知道你死了有多好,我母亲在你刚嗝屁没多久就拉着我去相亲。介绍的姑娘看着小家碧玉,皮肤别提有多嫩滑了,小鸟依人的样子看着心就颤了。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乱想,你肯定是地下那个。”
“不过你说说,这么好的扶直计划我怎么就是直不了呢?姑娘往我怀里一靠,感觉别提有多怪了,就好像我之前就一直是个弯的似的。”
他将手从镜框上拿来,看向被黑暗充斥的屋子,开着台灯也只能照明床前的一小块地方,“你不在这房子越来越冷清了,回来的时候看着就更鬼宅似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怎么我之前下班你还没回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时候我就没这个想法,你一走了就有了呢?”
他这样说着,声音渐渐的喑哑起来,眼中的泪缓缓地顺着脸颊滑落。“当初你躺在病房没有一点人气的时候我没想哭。你到了火葬场化成灰烬的时候我没想哭。你被他们要回去的时候我没想哭。他们为你举行了葬礼,请帖独独没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没想哭。你下葬,我不知道位置,无法去看你的时候我没想哭。这么久,房子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我也没有想哭。可是,现在发现你真的没了,找不到了,到哪都只有我一个人了这泪意就压不住了。”
他将相框贴近胸口,没有暖意,只有入骨的冰凉,他却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拥住了此生挚爱,声音沙哑,语气却平淡,“喂,我想你了。”可泪依然从眼中滑落,情依然痛彻心扉。
后来有一天他作了个梦,梦到了大学的时候每天一盒的牛奶,梦到了那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出现在他身边的身影。
那个人,不同于他从小对同性恋的概念,看着完全就是一个笔直笔直能够做莫逆之交的男子,而不是会发生这种暧昧的关系。
那个人总是说他没给真心,却不知道他自己看着才像是没付出真心的那个,每天板着一张脸,活像是他欠他百八十万的样子。
可那人眼底的脉脉温柔,却堂而皇之的显露在众人面前,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人的险恶用心,那般轻易地就栽了进去,怎么也出不来了。
还记得那人情绪最外露的是一个下雨天,他出去和室友吃了一顿后回学校,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伞却不打,就呆呆的蹲在雨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招呼了室友让他们先回寝室去,就小跑着过去把伞撑在他头上,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开口问他怎么了。
而他一开口,却是把她逗笑了,“刚刚你前女友到学校来了。”
他有点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问道:“这和你蹲在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他没回答他,而是说:“你之前的风流韵事我都听说了,没听说的也已经拼凑出个七七八八了。那女人是你前女友,你对她还特别深情,现在她来找你,你肯定是会死灰复燃的,不过现在你想燃也燃不起来了。她来找你就为了借钱,我已经把钱给她了,还让她以后都别来了,你是见不到她了。”
他很平静地听他说完这一长串话,末了才挑挑眉,说道:“你生活费还剩多少。”
“啊?”
“是不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那‘前女友’了。”
“呃……”
“小样,得行啊,充大款啊。这下生活费没了,你就喝西北风去吧。”wWW.ΧìǔΜЬ.CǒΜ
“要装土豪赶情敌也得要掂量掂量自己,凭脑补就短了自己的口粮啊!”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笑了,托着那人站了起来。说:“老子像是那么不专一的男人吗,旧情人一回头立马就要贴上去?”
那人愧疚地垂下了头,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他扶着那人,一步步往寝室走去,“以后别自作聪明了,我都答应接收你了还会反悔不成……”
因雨而产生的薄雾缭绕在他们身边,在昏黄的灯下展现出橘黄色的光泽,两个人就互相搀扶着往寝室走去,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似乎一旁的人都已满头白发,回头一看,原来是因为已走过了一生。
“喂,现在红本本也拿了,你也安心了吧,不会一天疑神疑鬼,害怕什么时候我就更你分了吧。”
……
床上的人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Theen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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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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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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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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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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