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军越过宋境抵金了,对不对?”耶律楚材先开了口。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若不是蒙古军进了金境,你现在还忙于和拖雷王爷讨价还价,哪里有时间来寻我?”
“你心里一杆秤清清楚楚,却有心情躲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谢正清钦佩起他的悠然来。
不管是窝阔台还死拖雷,都已数次来信召楚材回去,他避于宋境迟迟没有回复。他看好骁勇善战的蒙古人最终能在乱世混战中拔得头筹,但他也看明白了蒙古人身体里的狼性无法允许他们施行以儒治国之策。
他的彷徨或许就是从蒙人攻蜀的时候开始的。如果一个帝国建立之后无法善待他国百姓,致使千千万万的异国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统一天下的意义在哪里?蒙古人夺了天下之后,金人,宋人又会面对怎样的命运?华夏几千万年的文明又有谁来传承?他突然想问问谢正清,若他是他,会如何?
他问:“谢贤弟,若你不是宋人,会希望这天下在谁手中?”
耶律楚材一贯坚定己心,目中露出彷徨与迷茫也是难得。谢正清明白他躲得是自己的心。他说:“谁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个天下就会在谁的手中。即使用的武力短暂征服,只怕这国家也不会长久。”
耶律楚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自口中流入喉咙,再润入心肺,一阵馨香的暖气忽然教他通透了。他说:“我暂时不会回去蒙古了,我要在这里等一个答案。”
谢正清不再问,耶律楚材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别人多说无益。此刻他只想问,若宋军愿意积极配合蒙古军灭金,蒙人会留下多少喘息的时间给到宋人?宋人可有回旋的余地?
耶律楚材还是那句话:“我在等一个答案,等我等到了我的答案,你的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耶律楚材的答案在拖雷的身上。拖雷出金军重围之后与他有过书信来往,他在信中说:长生天已为我指引了一条生路,灭金之后我当卸甲归隐,愿那时还能与耶律先生畅谈人生。
信不长,耶律楚材却读懂了拖雷的心态。他曾经与他说过窝阔台的心思,想必拖雷不是不明白。戎马一生,灭金之后才能离开,这也是他最后想完成的事。耶律楚材却担心,只怕拖雷还未明白的是“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若拖雷终能全身而退,那么现在的大汗他还是愿意继续追随的。
两人闷头各有所思之时,沈秋云送了些家乡点心进来。谢正清原本无甚胃口,可看清面前是一碗清汤小馄饨时,顿时上了馋意。
透明的油花漂,绿绿的青葱香,白白的馄饨皮中透着淡淡的肉色,怎么看都是一派清爽世界。他想起他与道清还在家乡时候的模样,若没有那一场病痛,他们此刻是否能和耶律楚材与沈秋云一般,把日子过得平淡温暖?他笑了,却和着眼泪把馄饨咽下。他现在能做的是让她的日子过得平安顺遂,哪怕那日子里是没有他的。
沈秋云敏感,与耶律楚材对视一眼,都装作看不到。
待谢正清走后,沈秋云叹道:“早知我就不做这碗馄饨了,惹得他思乡,又想起道清。”m.χIùmЬ.CǒM
耶律楚材握着沈秋云的手,说:“与他相比,你我还算是幸运的,总算是没有错过。”
沈秋云点头。
孟珙依谢正清所言,将金人使臣送与史嵩之。史嵩之在菜市口将他斩首示众,以示要一血靖康之耻的决心。他这一举动得了百姓的喝彩。
正如谢正清所言,史嵩之上报沔州情况之后,朝廷增兵果然迅速。这次朝廷定下心来联蒙抗金,军民的心也都稳了下来。且先不探讨日后之事,至少目前一雪康耻的劲头让宋军所向披靡,几场胜仗瞬时传回京城。街头巷尾飘荡着喜讯,人们的脸上也多了欢乐。
史弥远最近安静了不少,渐渐有了为臣的样子,赵昀觉得这不似他平日跋扈的作为。及后史嵩之因在联蒙抗金中立下了大功,在朝野甚至民众中得了好名声,赵昀才隐隐发觉到史弥远隐晦度日的原因。
某日下午,赵昀正与道清在品茶下棋,荣王赵与芮兴冲冲冲入殿内,甚至都等不及让李德贵入内通传。他甚少如此莽撞,赵昀不禁笑他:“你是捡到宝了还是怎的?连王爷都不想当了是不是?”
与芮没皮没脸,也不在意兄嫂笑话他,说道:“是有好事,但不只是臣弟一人的好事!”
赵昀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与芮说:“那照顾史弥远的太医漏了口风,咱们的史丞相霸道的日子不多了。他前日里吐了一口血,若不是太医治得及时,怕是气就回不来了。可人虽然救了回来,但也不过是在数算着最后的日子罢了。”他说完,一脸拨云见日的舒心笑容。可他的笑容不多久便僵在脸上,因为他发现兄嫂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欢喜雀跃。
“皇兄皇嫂不高兴吗?我们无需再在他的眼皮底下过日子了!”与芮不解。
赵昀叹叹气,似乎不愿说话。道清放下手中的棋子,开了口:“给芮弟说说透也没什么不好,免得他高兴地无所顾忌,被人捉住痛脚。”
道清转向与芮,说:“相爷身子不济,皇上和我早就知道了。相爷无意隐瞒,若不然,怎能被你轻易知晓?”
与芮愣了:“你们,早就知道?”
“相爷此时放出消息,不过是因为史嵩之已树立威望,他无后顾之忧了。你且瞧着,近日便会有人陆续过府探病,相爷正好借此机会为自己的好侄儿铺路。在他百年之后,凭着史嵩之一血靖康耻的奇功,再有史系官员的推波助澜,只怕大宋的下一任丞相还要姓史。”
与芮如醍醐灌顶:“怪不得这小老儿最近乖得厉害,臣弟还真当他是将死之人,没了野心。”转而他又愤愤起来,“这还有完没完了?难道我赵姓王朝要一直被姓史的捆绑着?”
而后,他又看一眼悠闲下棋的皇兄与皇嫂,奇道:“你们为何还有心思在此品茶下棋?”
道清反而笑了:“我们总要凡事往好处想,史嵩之到底不是史弥远。我与皇上商量过了,不如趁着权力更迭之时,打破陈规,适时插上一针。”
“皇嫂什么意思?”与芮愈发听不懂。
“我朝历来有左右相之分,但史弥远一直独相,我们无可奈何。可在他之后,我们势必要平衡相位,以达到互相制衡的目的。”道清解释道。
与芮还如孩童般,说开朗便开朗起来:“臣弟听懂了!原来你们早有了对策!”他脸上笑开来,一脸羡慕,“皇兄好福气,身边能有皇嫂相扶相伴。”
道清听出了些许意思,转头对赵昀笑问:“芮弟是在向皇上讨人呢!”
赵昀的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对他的芮弟说:“芮弟想要怎样的人?”
与芮抓耳挠腮,不是谁都能这样幸运,一遇就遇到了对的人。他顾左右而言他:“臣弟的事先不说了,皇兄皇嫂方才说要平衡相位,可有中意人选?”
道清又想捉弄他,说:“不就是芮弟你咯!”
吓得与芮出了一身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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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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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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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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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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