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道清通过“才选”迁到了掖庭东苑。她明明在才选中处处让自己落于下风,可偏偏被人一路护送入了这东苑。一入东苑,她这辈子与皇宫算是分不开了。
这段日子以来,那个叫赵与莒的人半分人影都见不到,一点响动都没有。他对她说过的话真当和放屁一样。等?等什么?等她进了这东苑他再架着祥云来接她走吗?天大的笑话!
殿选之前,司天监按着生辰八字为各人测算了命数。他为道清测算了很久,一副震惊的模样。于是,关于道清凤命天定的说法便不胫而走。
道清心中一沉:“难不成太后还左右了司天监的测算?我何德何能,能让太后如此看重我!”她一阵阵地苦笑,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秋云似乎有不同看法,她说:“你怎知司天监测出的不是真的?先不说命数,你既然逃不脱,不如好好想想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不该等的人不要等了,你身上可背负着谢氏一门的荣辱。”
道清实在不知,当初她在家乡用来骗杨俊来的小把戏经司天监的口中一出,便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她如同被架上炭火的雀鸟,若不能涅槃,便只能灰飞烟灭。
又过几日,便到殿选。偏巧这日皇上感染了风寒,他倒是自觉,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他人,找了两扇屏风将自己隔断在众人面前。两扇屏风中有道缝隙,屏风内的人可以透过缝隙看清楚外面的人,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人。太后说,这些都是千挑万选后留下的,皇上看上哪一个就......xǐυmь.℃òm
太后说的话统统没进入赵昀的耳朵里。他透过屏风找寻那一片白纱,目光落定之后就再没从覆着白纱的那张脸上挪开过。她终于站在这里了,离他一步之遥。
“皇上,看中了哪一位?”太后轻咳一声,叫醒看得痴傻的皇上,又低了声音悄声数落他,“老身知道这些女子个个光彩夺目,莫说是你,老身也是看得心动。但你毕竟一国之君,注意自己的身份。”
赵昀感染风寒后哑了嗓子,他用低哑的声音说:“儿臣觉着站在第一排第一位,着粉色衫的就很好。”皇上的语气中满是笑意。
太后顺着他说的方位看过去,他说的是贾惠儿。
屏风内的声音流入道清的耳朵中,她有一时的怔愣。这声音虽沙哑,听起来却有似曾相识之感。她抬头望过去,却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人。她对皇帝无半分好感,刚刚升起的这股熟悉感不过稍稍拉近了些距离,立马又被这无耻皇帝气得头晕脑胀。他与贾惠儿的风流韵事早已人尽皆知,他居然还不知收敛。
太后明显不满意了,说:“老身到觉得,后宫的女子端庄识礼最紧要。比如站在后面那位着青绿色衫的谢氏。”
皇上说:“为何遮着纱巾,可是貌丑?”
他们的话,道清全部听见。她听见太后提到自己的名字,然后皇帝说她貌丑;太后说她端庄贤淑,皇帝说她小家子气;太后说可入主后宫,皇帝又说做个女官倒是可以。他语气里的嫌弃满满当当,道清才知原来讨厌也是对等的。她有多讨厌皇上,皇上就有多讨厌她。
道清在这厢兀自气恼,殊不知太后更是怒气上脸:“能坐镇后宫的必须是才德兼备之人。皇上只求美貌,可美貌若无德行,是个只会逢迎不懂规劝皇上的人,如何能要得?”
皇帝大约陷在贾惠儿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了,根本没感受到太后的怒火,还在说:“贾氏才貌双全,德荣兼备,不失为一良选。”
“德荣兼备?德荣兼备能与你在大选之前不顾礼数私会?你是皇上,不是在市井街头选花魁。你选的皇后要能撑起你的后宫,助益你的国家。司天监都测算过了,谢氏是天命之选,你难道要逆天而行?再者,你不选个真皇后难道要选个‘贾’皇后吗?”太后是真的怒了,连珠炮一顿乱轰。
赵昀突然醒悟,太后那时候执意将贾氏提前送入东苑,并由得事情不断发酵,为的不过是让她再没资格入主坤宁殿。
杨后态度明确,属意之人是谢氏道清。这时,不知哪位太妃嘟哝了一声:“这张白纱遮着的脸到底是有多不让人待见?做得皇后,总不能见不得人吧!”
于是,有人起哄:“都入了殿选了,纱巾摘下来让大家瞧一眼。咱们总不能人还没见着,就把这天大的事定了。”
又有人说:“不是说司天监测过八字了吗?让我们看看,是怎样的凤凰之相。”
还有人说:“不如将司天监宣上殿来吧,当场再观一观面相。”
且不管她们是何门何派,她们说得却是没错的。太后也不能太过独断专行,一时竟没了话。屏风后射出两道能杀死人的光刀,这些人,不知收了哪家的好处,竟敢在此处作妖。赵昀心里又急又气。他方才不停地提贾惠儿,不过是想让着纷杂的后宫中各怀心思的人少注意到道清,为她多少减少些烦忧。看来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了。
司天监李风尹被匆匆带入殿内。他奉命要为后宫的新人们再观一观面相。
赵昀的手指甲深深刻入木椅之中,他发了疯地想万事不理,冲下这龙座,牵了道清的手就跑出殿外。他怎忍心让道清被当众羞辱?可他还存了一丝理智,这宫中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哪里是寻常人逃得出的。若他一意孤行,只怕道清不能活。
李风尹已经站在了道清的面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清缓缓抬手覆上面上的纱巾,好像只消轻轻一撩,那面纱就会滑下,露出她的真容。身边的一众女子个个面上现着含义不明的笑,贾惠儿愈加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欢喜模样。她的“丑样”,她们是见过的,足以让她这辈子在宫中抬不起头来。
面纱缓缓解开,赵昀愈发坐立不安,觉得座上万针穿刺着他,就快逼得他从座位上弹起!此时,一片纱巾悄声飘落,如同罩住整座大殿,分外安静。殿内意思声响都没有,赵昀的呼吸都停了。
那是一张洁白无瑕的面孔,如初剥壳的鸡蛋,还透着微粉的娇羞。不止赵昀一人看愣,这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李风尹也丢了魂魄,忘记看相一事。道清能听到周遭惊愕的呼吸声。贾惠儿傻了一般,不相信眼前所见,只不断重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总有半柱香的时间,大殿内才复了苏。杨太后的笑容自心底里长出来:“这一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皮相是该好好藏藏。谢氏之前确实生了场病,但现在想来,若不是上天之功,你们说说,就她是相貌还不老早被人盯了去?李风尹,赶紧给瞧上一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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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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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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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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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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