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密特带着我回到了我们那间破旧的屋子。
我高兴的收拾着我们为数不多的行李,余光看到那只已经洗的发白的小熊,还是忍不住把它带上了。
施密特手里端着两碗土豆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我把那只小熊塞到背包里。他一挑眉,把手里的土豆泥放在桌子上“你怎么还留着你的熊?都快破成什么样了。你这样子在军队里肯定会被欺负的,没人会害怕一个睡觉还要玩具熊陪着的士兵。”
我听着施密特的嘲讽,心平气和的把我的小熊塞进了包里。这么多年来,这只可怜的小熊简直受尽施密特白眼,被讽刺的体无完肤,从材料到工艺到价格,都被施密特这张嘴里喷出的毒液狠狠伤害过。
要是我的小熊能活过来,第一件事估计就是和施密特打一架。
不过施密特说归说,但他也没有把这只他极度不爽的玩具熊扔出去。事实上这只小熊已经不是我的那只了。
在我十岁那年的圣诞节前夕,我和施密特因为盗窃失手被抓,按照德国法律我们本来只需要被关半个月。但是这次的失主极度厌恶小偷,以至于他甚至花钱买通了法官让我和施密特足足做了半年的牢。
因为没来得及交房租,我们的东西在过了三个月以后都被房东扔到了垃圾箱里。等我和施密特出来的时候,房子里也早早有了新的住客。我还记得我当时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差点哭出来。而我身边的施密特脸色难看到可怕,但他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对着一脸嘲讽大腹便便的房东隐忍了下来。
他带着我找到了当地流浪儿的首领,花了大力气找回了我们的一部分行李。
可是没有我的小熊。
也是,一只破旧的玩具熊,连流浪儿都不会多看一眼,又怎么能找的回来呢?
那段时间我做什么都不得劲,整天失魂落魄的,在一次入室盗窃的时候,甚至因为走神害的两人失手被抓。
施密特狠狠的骂了我一顿,冲我发了一顿我们认识以来最大的火,他甚至不让我吃晚饭,还把我关在了房间里让我好好反省。
好吧,没什么羞耻的,我承认那天我因为被施密特骂了,又没有晚饭吃,整个人有饿又累的在房间里哭的睡着了。
不被理解的委屈和害两人差点被抓的内疚紧紧的交织在我的内心,哭的睡着了也并非难以理解,对吧?
那天我睡到抱着枕头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听见房间门被打开了,我下意识的循声看去。一丝昏黄的灯光从施密特身后照射进房间,他长长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施密特手里端着一碗青菜面和一只玩具小熊。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施密特把面塞到我手里,恶狠狠的说“给我吃!”
我呆楞着把面塞到了嘴里,机械的咀嚼着,连那碗面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看我吃的差不多了,施密特又一把把碗从我的手里夺走,把那只玩具熊塞到我手里,继续恶声恶气的说“你的熊我给你找到了,别哭了。再哭我就不要你跟着我了。”
说实话,那时我手里抱着施密特塞给我的玩具熊,而施密特手里还拿着我吃完的面的碗,还能有比施密特这番话还无力的威胁吗?
也许是施密特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教育我的好时候,他很快别开了脸,走出了房门。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转头,对着还在神游天外的我又轻声的说了一遍
“以后别再哭了,萨沙。也别再弄丢你的熊了。”m.χIùmЬ.CǒM
12.
我很快发现这只小熊不是我原来的那一只,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但我的小熊有他独特的味道,也有着独特的印记。这是我的母亲特地托人从外国带来,又在熊耳朵上绣了我的名字,作为我六岁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和可以说的上是光明的未来。
我的父亲是驻守在郊区的第二骑兵营的指挥官,我的母亲是当地一位富商的女儿。他们之间为了爱情结合,婚后两年就有了我。
我饱含着他们的祝福和爱意出生,在我小时候,一个物资如此匮乏的年代,我也总能吃到稀有的美国巧克力和日本水果罐头。我的父亲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帮助过许多人。男人,女人,雅利安人,犹太人,他都会一视同仁的帮助他们。
可惜,最终却是他的善良害了他。
当时,社会的反犹情绪越来越高涨,社会工人党和犹太人之间的冲突逐渐升级,终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期间,许许多多的犹太人都选择逃离德国,但还有一大批人舍不得产业和故土,坚持留了下来,直到大清洗的到来。
那位犹太人有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他拿着女儿的照片哀求我父亲放过他。我那骨子里充满着善良的父亲心软了,犹豫了。他看着那可爱如同天使的小女孩,想到了我。
他答应了那个犹太人的请求,并且承诺会在一个他当值的晚上放走对方。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我父亲的办公室突然来了两个人。
他们在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我父亲失魂落魄的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紧紧的抱住了在办公室外面玩耍的我,我听到他哽咽着对我说“对不起,萨沙。”
当晚,那个犹太人就被立即处决,是我父亲亲自动的手。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张他女儿的照片,眼睛圆睁着看着我父亲。
可笑的是,出卖我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一起被抓的那群犹太人。我不知道,到底那个犹太人在死后都闭不上的眼睛是因为我的父亲,还是因为他的那群可怜又可恨的同胞。
虽然那个犹太人死了,但他所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的父亲被革职调查,一波又一波的人冲进我们家。我的母亲花费了无数的金钱来疏通关系,一次次的给那些永不知足的蛀虫送去大笔的马克,最后换来的却仍然是我父亲的死讯。
我在我父亲临死前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握着我的手,流着眼泪一遍一遍的和我说着对不起,后悔不应该救那个犹太人。
我恨他吗?
我当然恨他,恨他可笑的善良,但我更恨那些犹太人,也恨那些收了钱却见死不救的父亲昔日的同僚。
我的母亲在父亲去世以后很快一病不起,这个可怜的女人失去了她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她没办法承担更多了。
很快,在母亲去世之后,我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那只玩具熊,我一直很珍爱它。它是我对旧日生活最后的幻影,我本以为它会一直陪伴我直到我进入坟墓。
没想到,我把它弄丢了。更没想到,施密特也为我带来了一只小熊。
一只新的,施密特送我的,独一无二的小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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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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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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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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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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