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赵蘅听完,忍不住将这一句又摘了出来,念道了一遍。
好词句。
字里行间透着琴心剑胆。
更重要的是,“听她之言,竟仿佛是对巫越即将到来的命运有所预感……”
赵蘅蹙起了眉头。
“只怕还不止呢。”灰衣道士肃声道。见赵蘅一愣,他将长风最后喃喃自语的那一句也一并告知,“吾将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能说出这话的女子,又岂一句‘忧国忧民’能概括的,堪称‘女中丈夫’。”
清宁道长给了很高的一句评价。
赵蘅微微失神。
“倒是对得起巫越王给她起的名字——孔,方,博,冕。”
清宁道长说着,望向赵蘅的目光登时闪过一抹异色。
他旋即敛去,面带淡淡的微笑,对赵蘅道:“说起来,她与襄王殿下颇有缘分……”
赵蘅闻言一愣,“此话怎讲?”
“您行六,她亦行六……”
“道长!”赵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算哪门子的缘分!”
而且,她行六,完全是因为巫越的排行方式是男女分开。“若是按照我天颂的传统,她当排行十二才对!”
清宁道长神秘一笑。
“你是不是又要道一句‘非也’?”
赵蘅问。
“呃……”清宁道长面上微窘,“被襄王殿下这么一抢白,贫道只能答‘是’了。”
赵蘅登时又是一个白眼。
他顶烦这个作精老道士,但架不住对方于自己有续命之恩。
为此他不仅将对方收留府中供吃供喝,每年还得拨一笔巨款,给他那间烟霞观作修缮之用。
“您忘了,据小长老传回来的消息,长风公主乃是忠逊王与元妃所出……是忠逊王第六个孩子。如果按咱们天颂的规矩,又是行六……”
提到小长老,赵蘅的脸色一僵,听到后来,脸色则是愈发难看。正要发作之际,又听到清宁道长道出新辞,“对了。您挑的那只鹦鹉,如今还在长风公主的越湖殿中善养着呢……”xǐυmь.℃òm
“哦?”
赵蘅愣了愣,继而摇头道:“照这样看,她不像是会喜欢那些小玩意儿的人……”
“不喜欢,却能够善待……”清宁道长扭头看向赵蘅,微笑道:“这说明什么?”
“再不喜欢,也是我天颂送出去的礼物——”赵蘅眼角流露出少年皇子的骄矜,“她又岂敢慢待!”
“非……”清宁道长瞥了赵蘅一眼,咽了咽,道:“倘若不是出于畏惧,却依旧选择善待呢……”
赵蘅默然。
答案显而易见。
“这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啊!”
清宁道长感叹道。
目光遥遥望向了宫城的西北角——那越湖殿所在的方向。
“你怎么好像对长风公主格外了解……”也格外上心。
赵蘅斜睨着对方,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不瞒殿下,小女便一直侍奉在她左右……”
清宁道长此言一出,赵蘅一个激灵,他猛然盯着对方,肃然道:“你女儿?叫什么。”
“本名‘余容’,乳名唤作‘药姑’。”
赵蘅听罢,大失所望。他当然知道“余容”是芍药的别称。
这个老道士,把他女儿的乳名告诉自己干什么?
乳名……
那不就是长大后不会再用的名字么!
本名余容。
赵蘅陡然间睁大了眼睛,眸光一闪一闪的,追问道:“她入宫之后叫什么名字?”
“先是叫‘芳菲’……”清宁道长道,“跟了长风公主后,改叫‘方絮’。”
赵蘅眸中迸射出异彩。
长风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回到了越湖殿。
因为常年服用“子午丸”,她怯热而体质阴寒,虽然走得双颊微红,却愣是没有流出一滴汗来。
方絮迎了上来。
院子里点着灯,她仿佛一直在那里等着长风。
“殿下,你回来了。”
她过来扶长风,长风搭了下她的手背。
果然。冷得像块冰。
“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弄个暖炉抱着,又或者在屋里等便好。”长风心疼地薄责道,“做什么非得在院子里站着?”
“婢子想第一时间见到殿下嘛。”方絮撒娇道,“所以在院子里等了会儿。玉扣在为殿下铺床暖被。一会儿还是让婢子值夜好不好?”
长风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温柔话语,心里感觉到一种归家的暖意。
迈入殿门,玉扣闻声也从暖阁匆匆走了出来,朝着长风行礼。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您今日可要沐浴?”
长风还未张口,便听得磁青来报:
“殿下不好了!”
他所有的慌张与失措永远与他喂养的“烫手山芋”有关。
“好好回话。”方絮轻斥道。
极有大宫女的派头了。
磁青连忙站定,束手而立,却依然神色恐慌,上气不接下气。
“点点又怎么了?”
长风温声问道。
“血……全是血……”
方絮眼皮一跳,“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回事,你都不用慌。”长风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本宫知道你照顾鱼鸟向来都是极为仔细与用心的,万物皆有寿数,此乃天定。就算它们死了,本宫也绝不会要你去它们抵命。”
此言一出,磁青登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可是殿下,”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好像受了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看来是真的心疼。虽然是奉命养宠,但他朝夕饲喂,显然已经养出了真感情。
“晚饭时点点还好好的,结果睡前我再去看,笼子里便滴下血来,抬头一看,点点缩在一角……”想开笼查看,又怕鹦鹉受惊飞走,如果因为受伤再栽进湖里,那可就要了命了!
“小人本想去请御医,却又想到上次点点出事,便是殿下您给治好的……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来禀报殿下……”
“殿下累了。”方絮冷声道,“你不该因为这种小事,来惊搅殿下……”
她说着,面朝长风屈膝一礼请示道:“要不,就让婢子随磁青去看看可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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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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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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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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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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