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劫案由于涉案嫌疑人均已被击毙,结案结的不是很痛快,前前后后拖了十多天。这个罗家楠没得可抱怨,更不能因此就去陈飞家门口打地铺。幸运的是,如此一来正好跨过了黄金周,机票酒店全线降价。
法医办公室里,祈铭听窝沙发上的罗家楠叨叨买几点的机票最合适,从电脑屏幕后歪过头,问:“机票?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去?那样不去哪都方便么?”
“……”
罗家楠心里逼逼“美得你”,嘴上却是义正言辞:“一千六百多公里,长途驾驶多疲劳啊?”
祈铭认认真真的为他解决疑虑:“你上车睡觉,我开。”
——我怕您让我长睡不起。
收起搭在高仁转椅上的腿,罗家楠自柔软的沙发上撑起身,走到祈铭身后,弓身撑住桌边,贴着对方的耳根说:“祈老师,咱俩在一起七年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玩,别再给自己找累受了,行不?到地方租辆车一样的,再说咱家那车该保养了,正好趁这功夫送去保养。”
祈铭不言声了,手底下转着鼠标滚轴,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快速滚动,完全不是人类能阅读的速度。原本想的是,开车去的话打一来回快四千公里了,之前罗家楠答应他开够五千公里就买车,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满那么长的公里数。
如果不是因为能开车,他兴奋个什么劲?有那功夫跟家看论文,不比去景点给其他游客当背景强?
感觉祈铭从头到脚开始散发“我有情绪了”的气息,罗家楠即刻指着趴在窝里呼呼大睡的小绿岔开话题:“对了,咱出去了,这丑鸟谁照顾?交给大米?”
似乎是被“丑”字刺激了听觉神经,小绿忽然睁开眼,抻脖子照着跟前的手指头吭哧就是一口。罗家楠“哎呦”了一声,连退三步,换了只手指着小绿,横眉立目的:“你又拧我手!信不信我炖了你!”
小绿压根不搭理他的威胁,扑棱着翅膀蹦出窝,又从桌上跳到祈铭腿上,挪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那副鸟仗人势的德行十足让罗家楠搓火:“祈铭,你不能再宠着它了,你瞅瞅这都惯成什么德行了?”
温柔抚摸着小绿绒毛稀疏的脑瓜顶,祈铭不以为意的:“谁让你老说它丑的?成年紫兰金刚鹦鹉非常漂亮,那天不是给你看照片了?”
“那它现在是不是丑?别说漂亮,跟三点水都沾不上边!”罗家楠一边据理力争一边甩手——小时候回乡下的外公外婆家,被鹅拧一下都没这么疼。
没等祈铭说话,小绿不满的“嘎”了一声。
罗家楠错愕瞪眼:“嘿!长行市了!你听见没?它跟我吵架!”
高仁进屋正赶上这有“爱”的一幕,乐呵呵的说:“鹦鹉本来就有很强的语言模仿能力,你等小绿再大点的,我保准能把它教会和你吵架。”
罗家楠扯扯嘴角:“教点好行不行?再说了,小绿祖籍南美洲,要教也得教西班牙语吧?你教中文算怎么回事?”
高仁理直气壮的:“你还别将我,我正跟杜老师学西班牙语呢!”
“……”
罗家楠不准备跟他们争辩了,两博士加一鸟,他吵不过。忽然又想起什么,蹲到祈铭的转椅旁,冲闭着眼的小绿说:“诶,咱俩打个商量,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大名,你以后别拧我了,行不行?”
小绿睁开一只眼看着他。这模样让他想起韩承业家里养的西弗,祖籍马达加斯加的国王变色龙,也是跟他外激素不和。那天送夏勇辉和韩承业回家后,他又被西弗追着满屋弹舌头,气得他直想给丫剪了。还有唐喆学家的金毛犬吉吉,跟谁都亲的起来,唯独到他这却是爱答不理的。
——怪了,我怎么这么不讨动物喜欢?
莫名心酸,罗家楠轻咳一声,继续和小绿打商量:“你看啊,我们祈老师说你长大以后特漂亮,这样,你随祈老师的姓,叫祈绿听着跟骑驴似的,咱换一个,叫祈美丽,好听不?”
“哈哈哈哈哈哈!祈美丽!罗家楠你可真俗!”
高仁笑到撑桌,都出鹅叫了。没想到的是,祈铭居然表示认可:“嗯,这个名字挺可爱的,是吧,祈美丽?”
眨眼的功夫,小绿变成了祈美丽,显然它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有了新名字,但听祈铭柔声细气的声音,还是享受的用脑袋拱了拱对方的手。金刚鹦鹉是非常聪明的鸟类,智商堪比工作犬,据说最高可以达到人类六岁儿童的程度。像小绿,啊不,现在该叫祈美丽了,作为一只腿脚强壮的攀禽,即便羽翼尚未丰满但基因里携带着好动天性,勉强一个月的鸟龄就已经能从窝里扑棱到地上、自己去楼道里遛弯了。等再大一点都不需要有人抱着出去晒太阳,自己就能坐电梯了。
祈铭素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养只这么聪明的鸟,可想而知他会宠成什么样子。罗家楠觉着祈美丽爱拧自己纯粹是跟祈铭学的,因为他一嘴贱祈铭就拧他胳膊。以及祈铭动不动亲鸟嘴,给祈美丽亲出独占欲了,前两天他想趁办公室没人亲祈铭,祈美丽扑棱起来就拧了他一口。
“不是,一公鸟……叫美丽?”高仁表示不解。
“人类以外动物,通常是雄性更华丽,不是么?”祈铭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我觉得祈美丽叫着挺顺嘴的。”
“……”
行吧,高仁心说,不是自己家孩子,不操心。
又听罗家楠在旁边小声逼逼:“对了高仁,今天立夏了。”
高仁眼睛一亮:“立夏咋了?有风俗一定要吃什么么?”
“你咋就知道吃啊?立夏的风俗是上称称体重!”罗家楠说着回手朝放在屋角的体重体脂计一指,笑得十足欠抽:“我可刚称完啊,一百四十六,体脂率百分之十三。”
“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巅峰时期体脂率百分之七!”高仁不屑冷嗤,人却往体重体脂计的反方向挪了挪,仿佛墙角有个黑洞似的。
“诶,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是爷们现在上去走一圈儿。”
“罗家楠,你咋不上天啊?”
“那你咋不上称啊?”
“你——”
包子脸憋的发红,试图寻找外援却见祈铭和祈美丽一人一鸟都直勾勾看着自己,大有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顿感有些下不来台。正纠结着,唐喆学敲门进屋,直直奔着体重体脂计而去:“不好意思打扰了,今儿立夏,据说得称个体重。”
说完脱了鞋坦坦然然往上一站,就听无机质的电子女音报告说:“体重八十公斤,体脂率百分之十。”
嘟囔了一声“还行没掉肌肉”,他下来穿好鞋,转头却不见了高仁:“高仁呢?”
罗家楠朝门外一指:“被你的低体脂率卷跑了。”
“……”
唐喆学一脸无辜的——我没要卷谁啊,这是组长对我的要求。
—
为免祈铭再惦记开车这事儿,罗家楠在休假前一天把车让唐喆学开走,省得订好机票了祈铭又改主意。这回他可算奢侈了一把,机票订头等舱的,毕竟祈铭不管飞哪都只看头等舱的票。偶尔出差,单位给订经济舱的票,祈铭还要自己升舱。用祈铭自己的话来说,舟车劳顿十分消耗体力,路上舒舒服服的养精蓄锐,到地方干活时才能精力充沛。Χiυmъ.cοΜ
旅游对于罗家楠来说,基本等于换个地方睡觉。工作这些年全国各地到处跑,早疲了,不管去哪都不太有看景的心情,有点闲工夫不够补觉的。但是这次是陪祈铭出去,他用两箱鸡腿贿赂高仁,拿到人家出去玩的行程表,提前做功课安排好每一天的行程——这是他们难得拥有的、工作以外的共同回忆,必须严谨对待。
不过……希望不要再和上次去加拿大似的,留下被熊观摩好事儿的记忆。
相较于某人的细致,祈铭的行前准备简单迅速——下载了二十篇论文存手机里。如果旅游对于罗家楠来说是换个地方睡觉,他则是换个地方看论文。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祈铭特意给法医室的前任主管韩定江打电话表示感谢:“谢谢你,韩老师,我下周日回来,这个礼拜麻烦你了……确实,我很久没休过假了……嗯,大米和金钏也拜托你了,有机会跟你是他们的幸运……不我从来不拍人马屁,我只是实事求是……”
听着祈铭那边客客气气的讲电话,罗家楠忽忽悠悠冒出点坏心眼,暗搓搓贴过去上下其手。冷不丁被摸出一身鸡皮疙瘩,祈铭猛地抽了下气,果断拍开罗家楠的手,转头瞪他。
罗家楠比划了一个“赶紧挂电话,该睡觉了”的手势。为了能充分利用这七天假期,他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订的是明天一早七点零五的飞机。从家到机场一个钟头,就算走头等舱通道登机,最晚五点也得出门。
其实他今晚不打算睡了,估计祈铭也不会让他睡,又欠了半个月的公粮,今儿八成得一口气补回来。横竖不是祈铭开车,上飞机踏实睡去。
挂上电话,祈铭问:“行李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等领导您检查呢。”罗家楠朝立在门口的两个行李箱一指,“哦对,泳裤我没找着,不知道掖哪去了,到那现买吧。”
泳裤?祈铭仰脸想了想。最近一次穿泳裤似乎已经是近两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想不起来掖哪去了,很可能已经扔了。于他来说,一年以上用不着的东西没必要占家里的存储空间,大扫除时看到会随手丢掉。
推开又缠到腰上的胳膊,祈铭起身到门口检查行李。不得不说,比起罗家楠自己出差胡乱往包里塞几件衣服、拎包就走的粗糙劲儿,这一次的行李打包得堪称精致:外出服、睡衣、内裤袜子、清洁日用品等分门别类用袋子包好,逐一贴上标签,码放得整整齐齐。
所以说,不是不会细致,是态度问题。
正想夸他一句,忽听罗家楠好奇的问:“对了媳妇儿,你胳膊腿儿上那么光溜,是遗传么?”
打从第一次见着光着的祈铭他就想问了,可那个时候俩人刚开始交往,没好意思,后来久了就忘了。刚提到游泳脑子里联想了一下之前祈铭穿泳裤的样子,忽然又想起这茬来了。
“不是遗传,脱了。”祈铭从容答道。
罗家楠一个没反应过来:“脱了是……什么意思?”
“激光脱毛,你没听说过?”祈铭甩了他一记“你是白痴么”的小眼神儿。
“……”
七年了,罗家楠以为自己不会再被祈言祈语震惊到,目前看来是他肤浅了:“不是你脱了……你又不是女的,你脱什么毛啊?”
“我大学同寝的那个日本留学生,叫……呃……嗨,他拉着我去的。”祈铭并不觉得这件事值得大惊小怪,不过糙如罗家楠无法理解倒是正常,“没人规定只有女性才能脱毛吧?这也算是一种人生体验,我只脱了四肢,他是脖子以下全脱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我是忍不了脱比基尼位置的疼。”
“哈?”罗家楠闻言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嘴角直抽抽,“还好没脱那地方的,不然就成白——哎呦!”
祈铭照脸拍了他一洗漱包过来。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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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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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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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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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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