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亲自给禾晚和舒澹然收拾了一些行李,又问哥哥要了一些银两,让二人以普通人去添香火的身份入少林。
舒澹然还好,身上的江湖气息很少,给他准备两身上好衣服,往他手里塞一把折扇,活脱脱的一副富家子弟读书郎,只要他不开口,倒是有些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错觉。不过对于他,凌烟倒是很放心,他一向分得清轻重,和她们在一起嘴毒,也是因为她们惯的,至少她这样认为。
对于禾晚,凌烟却有些担心,除了特意收了她的那玄铁扇以外,仔仔细细的给她淡淡化了妆,置办了衣物,贴身放了银钱。又把自己贴身使用的一把匕首交给了她,千叮铃万嘱咐,匕首只能藏于袖中,不可轻易与人动手。尤其佛门重地,不管多大的怨气,不可杀人。
禾晚自小生活在清风渡,被北斗养大,与其说是养大,不如说是被当做一个杀人工具使用。在凌烟七岁还在父母兄长庇护下成长的时候,她禾晚七岁已经开始第一次杀人了。在她们相遇之前,她的生命里太多的黑暗,让她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杀了完事。
看着两人的马车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凌烟忍不住就想要跟上去,谢陌离忍不住有些吃醋:“你对他们真好?”
凌烟似乎还没有听出他的话里有些阴阳怪气:“嗯,他们陪了我十年,是十年里唯一两个可以交付生命的朋友”
她的眼睛迟迟未从他们消失的方向收回来。
“你们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又会成为朋友?”关于这件事,谢陌离是早就想问的,不过事情太多,也没来得及。
“你想知道?”凌烟歪着脑袋问道,从谢陌离的角度看过去,阳光正好从旁边柳树上透下来,撒在她的脸上,像一层金色的雾,把她衬得格外可爱怜人。
“嗯,我也想知道,走进你心里的每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凌烟回过头,看了看凌苍宅子外那一排整齐的柳树,看着很是刻意,整整齐齐立在路的两边。自言自语:“哥哥啊,你觉得,柳,留,留得住么?”
谢陌离静静的跟在她的身边,听着三个少年的相遇故事,原来,她们的认识时间比他还要早两个月。
凌烟是十一岁那年,随着高升的父亲进的建康,据她所说,其实她七岁就在偶然间遇到了一位至今不知名讳的师父,教了她一些轻功。虽然保守了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从那时候起,她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就是感觉自己比哥哥,比父亲母亲更加厉害的感觉,就是那种有点轻功就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样子。
当时,父亲已经赴任,他们家眷的队伍行进得很慢。其实也是因为母亲极少能有机会出门,所以一路上有意放慢行程,明明是举家搬迁,愣是成了一路游山玩水。
那一日,家眷队伍路过了一个叫永兴的小镇后在一个小客栈安顿了下来,入夜后,凌烟像往常一样,白天在马车里熟睡,夜里凭着自身那点轻功,轻车熟路的偷偷溜出了客栈。
她本就娇小,总觉得在夜里才能真正的做自己,她很喜欢那种飞檐走壁的感觉,所以经常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想象自己就像一只小鸟,小孩子的想象力就是那么丰富,还真的就把自己当做一只放飞自我的小鸟。
在她的骨子里,其实就是希望要是没有出生在官宦人家就好了,根本没什么真正的朋友,来家里的人要么就是阿谀奉承,要么就是父亲要去阿谀奉承的人,反正都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目的性,才会交往。
她很快来到了永兴最高的一个房顶上,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躺在屋顶,享受着属于她的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一个小女孩,明明和她差不多年纪,却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全身血,和一个男人在她所躺的那个院里一刀一剑生死相搏。
那个女孩根本不是对手,那个男人一身锦衣华服,像极了猫逗老鼠的感觉,每一刀,从来没有在要害,也不深划,而每一刀过去必在那小女孩身上带出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眼神里充满了戏虐。
而那个小女孩,则像一只愤怒的刺猬,不依不饶,一点没有后退的意思,一击不中,再来一击,在凌烟看来,那是自杀的打法。不过她的心里在那一刻已经把那男人定义为了坏人,小孩子的心里,分人哪有那么多利益权衡,一个小孩子都下得去手的一定不会是好人就对了。
她想冲下去救那小女孩一命,又看着那个男人穿着,不像普通人家,万一给父亲惹了麻烦可就不好了,一个跃身下了屋顶,又进了一个普通百姓家里偷了一套不合身的衣服,扯下了脚下长出的一截,把脸上和头上蒙了个严严实实,剩下的一块,包了了一大包细细的泥土。
凌烟再次跃上了那个屋顶,眼看那小女孩一身的血,似乎要撑不住了,那个男人也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还是那份戏虐的姿态和口吻:“怎么样,小丫头,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的好不好,叔叔可以不杀你,叔叔还很喜欢你身上的这股韧劲呢,叔叔可以考虑考虑收养你,怎么样?”m.xiumb.com
那女孩抬眼之间,凌烟尽管隔得很远,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杀意,只听她缓缓道:“想利用我的人多了,就凭你?”
提起她那与身高不符的剑朝着那男人的脸就刺了过去,那个男人笑得有些狰狞:“既然你要找死,就成全你”微微一个侧身,避开了那一剑,凌烟看准时机,就在那男人侧身的一瞬间,一个俯身冲了下去,手里的一大包泥朝着那个男人就扔了过去,泥土飞扬,乘着那个男人被迷了眼睛,还呛了一头一脸满口的泥,抓着那个女孩就消失在了夜里。
凌烟扶着那女孩一阵狂奔,一开始好像听到后面还有动静,不过两人都身形较小,藏起来也不费劲。又怕被人搜捕,凌烟带着那女孩悄悄出了小镇,眼看那个女孩就要失血过多昏迷,还好,她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破庙。
凌烟扶着踉踉跄跄的小女孩,忽视着她的戒备,把她放了下来,柔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那女孩戒备心很强:“不用,我自己会处理,不想死,就赶紧离开这里,我身上没有你们的利用价值”
凌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我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她伸出手,还想过去检查一下她浑身的伤口,一把剑确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女孩冷冷的道:“还不叫你的同伙出来,我的剑可要划破你的脖子了”
凌烟一脸无辜:“我就是无意间遇到你被人欺负,看不惯大人欺负小孩,才出手帮你,哪来什么同伙?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那女孩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我数三下,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她看着凌烟身后的黑暗里,开始数数:“一……二……”
一个少年在她数下三之前,缓缓从那破败的佛像后面走了出来,天太暗,凌烟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他说道:“首先申明,我可不是她的什么同伙,你们俩,我谁也不认识,我来这里,本就是盘缠没了,暂时在这里落脚而已,你们突然就闯进来了。谁知道你们是好人,坏人,才避开的。我刚才也听明白了,要是你因为我,杀了自己的恩人,估计我们俩的罪孽就深了。”
“你是谁?”凌烟和那女孩同时问道。
那少年慢慢靠近她们,又看了看扶着柱子才能勉强站着的女孩:“你虽然没有伤中要害,不过需要先止血”
没有等那女孩回答,又缓缓转过头看着凌烟:“听说,你要去大夫,我刚好就是,如果可以付诊金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提她看看”他指了指摇摇欲坠的女孩。
“闭嘴,不需要……”那女孩的话没有说完,凌烟看着那少年手里一颗银针扎在了那女孩脖子上,那女孩就这样倒了下去。
“怎么样?你付诊金,我就救人?”
凌烟虽然不信这样的少年是大夫,因为她眼中的大夫都是白发苍苍,还要边诊脉边捋胡子的老头,可是目前为止,如果她还要来来回回,就天亮了,要是被母亲发现她一夜未归,就死定了。而且,也不知道这女孩得罪的是什么人,万一大夫没带来,把她的仇人带来了,那她就死定了。
“你确定你能行?”凌烟还想要再确定一遍。
那少年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也不先救人,反而说道:“你可以再考虑一两个时辰,她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好”
凌烟下定了决心一般,脱掉外面那脏兮兮的不合身的麻布衣裳,露出本来的样子,又把头上的收拾,腰间的玉佩,手上的镯子一股脑全部拿了下来递给那少年道:“我没带钱,我娘也不给我钱,这些首饰,虽不是特别名贵,但是拿去当铺,也能换不少钱了。都给你,你救她”
那少年竟然也不拒绝,也没说给凌烟留一两件,全部一股脑全部收了。
那少年蹲了下来,仔细把了脉,才从包袱里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瓶药直接对着凌烟吩咐道:“还好,没什么性命危险,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做,把药给她敷上,止血,让后包扎起来”
凌烟瞪着他:“什么都要我做,你还收我那么多东西?就为了买你这瓶药吗?”
那少年也不理她,自顾说道:“她身上那些伤,你觉得我去包扎合适吗?还有,你以为救她就今晚一次就行啦?要是你觉得贵了,我可以再照顾她几天,直到她痊愈,反正她那伤一天两天也好不了”
凌烟没办法,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你叫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那少年道:“我叫舒澹然,你爱信不信!你呢?你和她什么关系?”
凌烟瘪嘴:“我不认识她,你信吗?我叫凌烟”
凌烟帮着那女孩处理完伤口,看着她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心一横,把自己身上外衣脱下来给她穿在了外面,自己就穿了一套里衣,心想反正天黑没人看得见。
“舒澹然,你说的哦,要保她痊愈,我可是全部家当都给你了。还有,我得走了,天快亮了,后会有期啊!”
凌烟乘着天没亮,匆匆回了那间小客栈,还好,没有人发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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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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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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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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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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