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也仅仅是触目惊心而已。即便是主动发声要为其予以安葬的矮个子,眼底都没有一丝对生命逝去的叹惋之情。
里正做的那些好事已经传遍了天下,谁人不知那是一个怎样恩将仇报的大恶人。但凡良心还有一丝未泯的,都决计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所以今日遭此下场,那也是罪有应得。偶尔还有几个心软的,诸如矮个子这样的,不忍心其人尸体就这样暴尸荒野,日日逢着日晒雨淋,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未必能留得下来。这才会顶着旁人各种复杂的目光做上这样的一件事情,便已是极致了。
华珺虽然发呆,一直未能从他亲手杀人的事实当中回过神来,但该听到的却是一字不漏。
此刻许七用略带担心的眼神望着他,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断。
他嗯了一声,手上的劲道一松,随着剑落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紧绷的身体当中抽离了出来。
一瞬的功夫,却给了在黑暗当中的他一个喘息的机会:“找你们的人把他带走。”
他是和里正有仇,并且这仇还是深仇大恨,绝无可能化解。但他再怎样的疯狂,也不至于达到了鞭尸这样的程度。
入土为安,是他最后的让步,方才他那一剑下去,也算是同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矮个子得到了允许,在一众目光当中逐渐矮下去的身子不自觉地又挺了一挺,招呼着旁边的几人:“快,快点儿。”ωωω.χΙυΜЬ.Cǒm
几个人是同矮个子共同出生入死的,合作无间,动作利落得很。矮个子弯下腰去抬里正胳膊的时候,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瞥过,最后在华珺的身上短促停留了下来:“多谢公子。”
“哼!”华珺知晓这人心思良善,可一听到这番感激之言却觉得是对他的嘲讽,不由地便将心里的嗤之以鼻统统不加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矮个子听得很是清楚,那声冷哼也像一根尖针一样直直地插进了心窝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不太畅快,他微微颔首算作告辞,这才和身后的一众人抬着那早已僵硬的尸体远去。
“华,华大夫。”人群的脚步声远去了,引歌也终于松了口气,唤起了他的名字。
他重伤在身,本就提不起什么精神,方才又红着脸和刘勤旭对质了一番,此刻说起话来更是有些有气无力。
不过好在众人都沉浸在方才的那一幕中未得回神,安静无声的四下里,引歌的这声呼唤算不得突兀,却也足够听得清了。
“哪里不舒服?”华珺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多么突然,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好自己,并且时刻记得自己本身是一名大夫的职责。
引歌苍白着一张脸,没了血色的唇瓣微微翕动着:“刘,刘勤旭,怎么办?”
华珺不由地就是一愣,其实这话问得很是不明所以,他既不是仲名军的人,如何处置刘副将也不该由他说了算。
华珺微微侧目,眼角的余光所见,似乎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等他的一个决策。
这叫什么呢?至多只能算是有心思的萍水相逢,他出手相助更是情理之中。可仲名军的人却把他当成了一个救命稻草。
又或者说,根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一句决定性的话。
因而,便找了他这个外人,因为是外人,即便说些什么,他们也不用承担起心里的那份压力。只需要选择点头或摇头,附和或并不认同就好。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一劳永逸的法子呢?华珺心想,应该是没有了:“你们回京吧,一切自有陛下的旨意。”
他也不傻,大包大揽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只是一种不顾身份的僭越,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充大头呢!
“他……”有人似是对于刘勤旭这样一个叛徒的存在心生膈应,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有诸多的不满,他们将这种情绪写了满脸,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
“纵然他有千般不是。”华珺从引歌身侧直起身子,逡巡着这里的众人:“那也是王臣,该当如何,不是这里任何一个人说了就可以作数的。”
从他们的口中,华珺可以零零碎碎拼凑出些信息来。
被设计害死的宋大成是仲名军的主将,其人可能只是一介武夫出身,因而在刘勤旭的眼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再加上底下的人又对这个宋大成十分敬重,久而久之,他便心生妒忌。
只是这妒忌一直寻不到由头,也就一直隐而不发。直到这次奉命离京,凌珏发现了他潜藏的心思,对症下药,也便造就了如今的噩梦。
刘勤旭和引歌的关系特殊,引歌入军开始,便一直是由刘勤旭带着。除了引歌这个例外,其他人似乎多多少少都对刘勤旭颇有微词。
“一切都听华大夫的。”引歌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华珺的出手救助,让自己对其产生了无限的认同与别样的敬仰。
一个刘勤旭在他心中轰然倒塌了,可另外一个“刘勤旭”却是借着华珺的存在而逐渐高大起来。
“这灵芝,给你。”华珺将灵芝在手间捻了一捻,随后二话不说便扔进了引歌的怀里。
“这,我这,虚不受补。华大夫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免得给了我也是浪费。”仲名军中是有军医的,因为他们总是免不了三天两头地受伤,因而一些很基本的东西引歌也是懂得的。
华珺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这灵芝可不是给你用的。”抛开虚不受补这样的问题,便是当真要起服用下去会对身子好的作用,也不是这样乱用一气的。
华珺看了看引歌,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早已默不作声的刘勤旭身上:“现在,人证,无证都全了。”
人证无证?引歌知道华珺这话是意有所指,终于在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了这所谓齐全了的证据指的是什么:“如此,就要多谢华大夫了。”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改为那屈死的宋将军感到些许宽慰,还是要为刘勤旭逃不过朝廷的制裁而感到些许的难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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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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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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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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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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