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眼高于顶,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旦被触及到了软肋,都会是一样的表现。但这种为了子女而做出的卑微进了尘埃里的姿态,却是无法让她狠下心来去拒绝。
平阳侯终于是忍到了临界的爆发点,忽然大吼了一句:“够了!”
赵姨娘很是委屈,但还是住了嘴,夫为妻纲这样的观念实在深入人心,她再一次地默认了平阳侯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平阳侯张了张嘴,凌玥是她的女儿,不成器的凌瑶也是。赵姨娘的心情他其实最能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但为凌瑶求情就是明摆着的强人所难了。
凌玥走到了近前,“您也是要为她说话吗?”
父亲有三个子女,往日对凌瑶虽然看上去淡漠,但割舍不掉的骨肉之情一直都不需要维系,总活跃在血液当中的每一个角落。
若说对他们兄妹的爱是清醒热烈的,那么对凌瑶的爱则是沉睡休眠的,而今这样一激发,却是唤醒了骨子里最真切不过的感情。
平阳侯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叹了口气:“这些年我疏于对她的管教,而今酿出了这等祸患,我自是没有脸再为她求情。”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平阳侯心里有也是愧疚难安,可终归是凌瑶的野心太过强盛因而蒙蔽了她的理智,落得这样的结局,完全是自食恶果。
凌玥并不打算再说什么,正如那牢头说的一样,这是看在苏家二位将军的面子上,才开了这个特例。
没有这个时间给她浪费的,相聚来得不容易,凌玥不想放在争论这种无谓的已成为定局的事情上:“所以,有什么想法您就说吧。”wWW.ΧìǔΜЬ.CǒΜ
凌玥心有预感,凌瑶同样是父亲心中放不下的一块大石,这个心结而今也或许真的只有她一人能解。
“不敢奢求姑娘什么,只望来日她的坟前莫长荒草,忌辰之日莫要无人问津就是了。”凌瑶是注定难逃一死,连尸体能不能保全尚且都是未知数。就更不要提,是像赵姨娘那样抱有的不切实际的妄想了。
“她的坟前总不会那样寥落的。”便是凌瑶与她素无交情,甚至是有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可到底是同出一父,便是平阳侯不提,凌玥也自然不会让死后的凌瑶都变得那样凄惨冷清的。
只是,还不知她那个被一腔野心蒙蔽了双眼的大姐姐是否在地下还照样不甘呢?又会否到头来看到她这个亲人,反而是会来气呢?
平阳侯点了点头,身子显得越发地沉重,好像浑身上下提不起来一丝力气似的。
他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就要退回到牢房深处:“你走吧,这里待久了,整个人都要沾上晦气。”
不知为何,平阳侯此举总是想在交代后事一般,渲染地凌玥心内都是忍不住地阵阵悲怆:“玥,我,那我就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赵姨娘也靠着墙壁一角,缓缓滑落在了地上,再不说话。其实她明白的,求谁都没有任何用处,除了搭进去更多的性命,赔上更加多的代价以外,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如今天牢内部守卫严密,她就是想拜别一下自己的爹娘都是妄谈。
“我们走吧。”见凌玥的情绪快要绷不住了,又生怕这里的情景被牢头或是哪个嘴快的家伙给传了去,苏云起只揽过了凌玥发抖不断的肩膀。
平阳侯身缩在了牢房的暗处,便是连灯笼的微光都无法企及。
这是父亲铁了心不愿与她再次相见了。凌玥的眼角涩涩的,今朝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脚步慢移的过程中,凌玥还是望向了关押着蓼阳和赵姨娘的牢房。她不太知道该如何面对娘亲,她也不明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怨恨过蓼阳。
心有灵犀总是不必多费唇舌的,蓼阳的双手搭在牢门上,借着微弱的昏黄光线,凌玥看得仔细。
不知是遭了多大的罪,一双手上瘦得似乎只剩骨头,不仅骨节分明,就是肌肤下伏着的筋脉都是一眼可见。
蓼阳不似平阳侯那般对凌瑶心怀着愧疚,她只勉力睁大了眼睛,恨不得只用这一眼就要将凌玥都看尽,继而铭刻在心间一般:“我有个女儿,如果往后有机会的话,你见到她了,能不能帮忙给带个话?”
若不是今朝沦为了阶下囚,又何必母女父女当面却不能相认,就连说句话都得这样处处遮掩,来得辛苦?
“您说。”凌玥咬着牙,这短短的两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一定要保重身子。生死有命,若当真有朝一日不复相见,那也是命之所至。不要怪陛下,也莫要,莫要怪我……”蓼阳字字都是发自肺腑,她只是怕凌玥嗔怪于她,这让她到了九泉下又如何能安呢?
此生这一身的罪孽估计就要得到偿还了,多少的冤孽情仇,放不下的,牵挂萦怀的,也都该有个终止了。
“我,我与您女儿同岁,想来她是不会怪您的。”不管蓼阳曾经做了什么,伤害到别人的时候心灵上又是否受到了同样程度的谴责,如今到往后的情形她也做出了偿还。尽管这偿还来得可能晚了些。
但那些都是蓼阳的事情,在凌玥心里,蓼阳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前朝的公主,今朝的败寇余孽,她更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凌玥这么说,蓼阳的眼角忽然就滑落了一滴泪珠。这泪珠像是积蓄了许久,待势而发,一来就夹杂着所有汹涌的情绪,“如此,便是即刻去死,我也无怨无悔了。”
就算是蓼阳被打入了天牢,在他人面前也向来是以本宫为自称,此刻就像是寻常百姓一般的放下了身份,也只有在面对凌玥的时候才是如此。
“什,什么死不死的!”凌玥只是下意识地反驳,尽管她心内也很明了,这只是事实而已。
蓼阳却是合了眼帘,她只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便连早就看淡生死的勇气都要耗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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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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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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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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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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