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赶忙摇了摇头,又怕自己此举实在显示不出来什么诚意,还摆了摆手:“不是的,前辈,我……”
“你要是不改称呼,那就不留你了。”年轻道士佯装起了怒意。
凌玥哪里还敢不改,这天赐的良机可不能活生生地错过:“是玥儿一时糊涂,师父,是师父才对。”
“跟我来。”道士终于对凌玥的回答表现出了满意的意思,一个转身,便踏上了山路上的石阶。
二人由道观的后门而出,抛却中间相谈的时间,少说走了也有一盏茶的功夫,足可见去往山顶,此路是唯一通路。
也不知那山顶是有什么,值得师父一大清早便来带她过去。越往高处行去,便愈可见天光之下的云蒸霞蔚,好似海面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未曾停歇。
“师父,这山间只有您和王叔两个人吗?”云海似乎都聚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凌玥不禁伸出了指头,去在身体四周的地方试探着摸索了起来。
她也很是好奇,以往以前辈相称,只是尊重的客套表现。止于疏远的关系层面,让她有很多话都不方便开口问询,也不能开那个口。
不过现如今,他们都成了师徒,问上一问这些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吧。凌玥这么想着,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这片山峰,至少是这样。”说话间,道士已经带着凌玥登上了这座山峰的山顶。
凌玥所处的位置是莘陵荒山的至高点,自然许多事物便全部撞入了眼帘。
“他们都说,这是一座荒山。”望着眼前的崇山峻岭,凌玥忍不住开始感慨了起来:“其实直到刚才我都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又或者说,自从遇到了抚宁,她每日都在为自身喜悲或外物得失而牵制劳累。像如今这样,只是单纯地欣赏欣赏眼下的这片山河,一度是凌玥的奢望。
却原来,世间的百态美好从来不需要刻意准备,由心而发的欣赏是从来不需要外物条件的创造的。
“你看到了什么?”道士应该每日都在看着这样的景色,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云海,金光,还有大片大片的青山。”凌玥轻轻闭了闭双眼,感受着习习的凉风。不知是不是那天边金光的缘故,冬风难得不再如刀剑般刺骨难忍了。
“你知道,什么时候观星才为最佳?”道士指了指他身前的一处空地,示意凌玥同他一起席地而坐。
凌玥这才低头去看,脚下的是一块早已被磨平到发光发亮的巨大石块,莫说是坐她和师父二人,就是再坐十几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这难道不就是正应了那句“造化钟神秀”吗?
若不是亲眼得见,实难想到,这样一个风水宝地反而是众人口中的荒山。
凌玥虽然心下早就对这山头尽了长篇大论的褒扬,可,在这数九隆冬之际,就这样席地而坐,是不是太?
见凌玥多有犹豫的样子,道士也不为难,只又指了一指自己身前:“师父大你许多年岁,都不觉得寒气入体。玥儿你不打算亲自试试吗?”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爹娘疼爱她疼爱得紧,读书习字都是请了先生到府里亲自传授的。
她自然不是那种会将对先生的喜恶表现出来的人,但相处一事也总是要靠着缘分,一来二去,各个阶段,倒也换了几位先生。
凌玥不知别人,单拿她自己来说,她还是喜欢谆谆善诱的先生,而不是仗着长者的身份去一味地命令控制她行事的人。
无疑,道士师父如此的方式,正是凌玥心中偏爱的那种授道类型。
凌玥先前只是在犹豫,并无为难之色显现,即便道士不提,她最后也会照做。但师父眼下这话一出,凌玥顺即打消了心中所有的顾虑。
整了整衣裙,凌玥同道士一样,席地而坐。神奇的是,这光滑的大石头上,竟然一丝寒意都感受不到。
凌玥静坐了片刻,不禁更觉惊奇,唇角掀起一丝弧度:“它,它怎么还会散发热气呢?”
凌玥是切实感受到了那股暖意的,才会发出此等言论。
身子里之前似有还无的凉气终于被逼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凌玥自入冬以来从未感受到的暖流。
“你有些寒毒,不让你一路徒步上来,此时即便是坐在这石头上也是无用。”道士打了一个哈欠,好像很困的样子。
由于这一路上来是边走边聊,凌玥之前还并未注意到:“师父,您昨晚没睡好吗?”
师父这个样子,倒不愧是曾经抚养华大夫长大的人,两个人真是像极了。
不过,昨夜没有睡好?
凌玥咬了咬下唇,两手更是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角:“师父,有一个问题。”
她顿了一顿,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话都到了嘴边,凌玥还是一狠心问出了口:“昨晚您是到过我的房间外面吗?”xǐυmь.℃òm
现在想来那个人影应该还不是樵夫王叔,而是道士师父。
凌玥不敢说她对樵夫有多了解,但是自从他们表明来意之后,樵夫可是一直不悦。不悦的他,屡屡将这种情感表现了出来。
若昨夜窗外的人影当真是他,自己又偏生是那疯疯癫癫的状态,凌玥不信樵夫会什么都不做。
“你有什么烦恼才要窥看命星,还要从长计议。”道士定了一定,算是主动承认了他昨日在窗外的事实:“昨晚的事,还有今后的一切,切忌不要外传。”
“是。”凌玥不难想到华珺说起的那些往事。
那个时候,道士也一样用这样的话来嘱咐过华珺。
华珺一直都守口如瓶,这一点是凌玥可以作证的。尽管华珺说她是他尚可与谋的人,也提起了很多他自己的秘密,但是这未必就意味着华珺当真没有一点隐瞒。
他的隐瞒,不是只字不提,或许只是长话短说。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凌玥才从来没有主动问过这些。
星者或明或暗,将悬将陨,每一颗都有其必行的轨迹和命途。
有些能用眼睛轻易看到的,是鼎盛之期,璀璨之际。那些用肉眼不能轻易看到,甚至穷尽气力也根本看不到的,却不一定不是璀璨明亮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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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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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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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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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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