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珺先前说过,江大哥的情况是中毒,无药可医。就算想要尽人事听天命,那靠得也应该是巫医之术,而不是单纯的药石就可以做到的。
那现在他又把脉又扎针的,是在干嘛?
凌玥不动声色地站定在一旁瞧着,直到华珺将第二根银针再次扎进了江大哥右臂上不知名的穴位时,凌玥才恍然大悟。
原来又是在做戏,华珺真是耍得一手的好手段,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你,你要不要先给江大嫂再看看?”凌玥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华珺手上的动作。
她如此的举动,惹得凌珏上前,轻声喝止住了她:“玥儿,你不要打扰华大夫施针。”
非是她事多,只是把脉也就罢了,这拿着银针去扎穴脉可行吗?
被凌珏这么一阻拦,凌玥倒也想通了,华珺应该做不出那种胡闹的事情。说得不好听一点,她又何必皇上不急太监急呢!
“你出去吧,这里要褪去外衣。”华珺头也没有扭过来,就开始赶人。
凌玥知道这赶的自然是她,这里唯一一个和病患没有关系的女子便是她。
听到身后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华珺干脆再把人赶得彻底一些:“陛……毕公子,你也出去吧。免得待会儿惊着了你。”
明烨自然对他如何施针救治不感兴趣,他关注的不是过程,而是结局。
“我先下去。”明烨拍拍凌珏的肩头,侧身跟在了前脚刚出去的凌玥身后。
至于凌珏,华珺知道,便是他拿出一百条理由,这位都未必会动一下身子。对于已经起了疑心的人来说,与其费尽心思地主动赶人,还不如暂且压下此事,用行动让他看看究竟有没有猫腻。
华珺好一番功夫,终于收了针。此时再去看那江大哥的身上,胸前,腹部,甚至四肢处处都是被这两日的银针扎出来的小孔,此时那些小孔居然还在往外溢着一些红黑色的鲜血。m.χIùmЬ.CǒM
只不过才施针两日,就这么惨不忍睹。华大夫可说过,他要施针百日的。到时候江大哥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看吗?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心头闪过,凌珏注意到华珺又为江大嫂诊了脉:“病疾已解,大嫂何事都不可太过忧心伤身。”
这只是出于大夫对患者的善意提醒,忧心在己,伤及己身。可是情绪若真有那么好控制,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波折横生了。
话已至此,该如何,全看江大嫂了。诚然,华珺也晓得,夫妻情深,让江大嫂不忧心伤神想必也全是废话,如若多次劝诫,反而是在教唆人家成了无情无义之徒。
因而,这里多半还是有做戏的成分在。不如此,怎能打消凌珏的猜忌。但凌珏何人,也确实不是仅此就可以安心的。华珺和凌珏都知晓。
“这便是华某最后一次劝慰大嫂了。”华珺起身:“少许时辰之后,待黑血再流出一些,江大哥还需用温水洗身,就劳烦江大嫂和那边的江姑娘了。”
被这么一提及名字,圈椅上歪坐着的江采薇立时脑袋向下一沉,悠悠醒来:“怎么?嫂子怎么了?”
她作势便要快步过来,却听得江大嫂并不算响亮的声音回话:“我来替他洗身就是。采薇如今还未婚配,便是一家人,也该注意着些才是。”
华珺勾起唇角,平白和他解释这些许却是多此一举:“你们江家的事情该你们自己决定就是,无须告诉我这个外人。”
华珺转身就要离去,“一定要用温水洗身。”
“知道了。”江采薇想要送华珺离开,却被他拦住了:“谢谢华大夫。”
至于为什么特意交代了是用温水擦洗身子,却没有解释。江采薇和江大嫂都很默契地只字未提。
“怎么样?”凌玥只是觉得今次有他们在场,那巫术又没有使出来而已。
但是凌玥这样过分的担忧和好奇,落到凌珏眼中,可是百般不合适了。
虽然平日也舍不得说她一个不是,但凌珏最近却有感妹妹的心思他愈发摸不透了。看来必要的时候还需要自己的正确引导:“玥儿,江大哥他们的事情,一有华大夫在,二又有江家众人,你就不要费心了。”
“是。”凌玥也知道羞愧难当,她表现得如此热忱,其实最难为情的人也就是她自己了。
思来想去,还不是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所以才操这么多心嘛。凌玥剜了华珺一眼,便又垂下了脑袋:“哥哥,我只是觉得生死这种大事嘛,还是要慎重一些。”
这是眼下唯一成立且又正当的理由了。看着凌玥低垂着脑袋,眼帘也半闭合着,凌珏心头便是一软,揽过了她的肩膀,温言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让你多注意,女孩子要注意与人相处的分寸。”
“这话却是说得没错。”明烨也插了一嘴:“即便华大夫是民间神医,在你这里也是身份不明。为了你好,更应与其拉开距离。”
凌玥有点心虚,不动声色地后撤了半步。若华珺单单是身份不明倒也罢了,只是陛下绝对想不到,华珺是朝廷明里暗里禁忌了多年的巫医。
知道了这一事实,依照明烨少年气盛的心性,如果说当场撕碎了华珺,凌玥都是信的。
“一定,一定拉开距离。”凌玥着重重复了这一句话,生怕因为没有给出利落的回答,反而激化了明烨和华珺之间的矛盾。
正说话间,华珺便从江大哥和江大嫂暂居的客房里大步走了出来。
凌玥的这番言语正好不偏不倚全部落到了他的耳朵里,但华珺唯一的反应也只是笑笑:“玥姑娘,你这拉开距离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开了。”
“为什么?”明烨忍不住和凌珏异口同声。
华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连正眼都懒得去瞧他们一眼,只是朝屋里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华某不才,少说也要和侯府诸位接触个百十来日。三位,请便吧。”
凌玥本来就一夜未睡,面色不佳的她都是靠着妆容强撑出来的。华珺脾气虽然古怪,可也正是这股古怪让他看上去颇有点不畏强权的样子。
但其实,华珺是不畏强权了,却被凌玥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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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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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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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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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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