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珏的问话在常钺耳中听来却是明知故问:“这里是温泉庄子,诗会前后荡涤身心,岂不快哉?”
凌珏没有言语,有什么快哉的?别人不知道这温泉庄子的来历,还当他也不知道吗?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为你引荐几个昔日的同窗。”常钺看来很是开心,嘴角一直翘起。
老远的水池中两个男子在下人服侍下,穿上里衣之后,又缓缓披上了各自的外袍。
他们走来,一个青衣,一个紫衣,容貌虽然算不上丰神俊朗,但也是精气神十足。
想来应该是才看到常钺和凌珏,他们二人朝着常钺所站的方向快步走来:“常钺,许久不见啊!”
“二位是甘予的人?”凌珏自知他插话插得十分无礼,便赶紧作揖致歉:“在下本无意冒犯,在此向二位兄台道歉了。”
那两个人本来是面色不愉,但在听到“甘予”二字的时候,心头乍起的惊异很快就把那不逾给压了下去:“兄台真是神人,连我们的底细都可以摸得清清楚楚。”
紫衣少年用胳膊肘戳了一把常钺:“常钺,还不向我们介绍介绍?”
常钺也被凌珏的言辞震惊到了,久久回不了神。此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方慌忙应答:“林木,那日林家姑娘为难于我,正是他为我解围的。”
面前的二人自然不会知道这半路冒出来的林家姑娘是个何许人也,只道既然能助常钺解围,自然不是凡人。
青衣少年名唤王醒之,紫衣少年顾明朗与其是总角之交,二人从小到大便是形影不离。在二十多年的生涯之中,几乎没有人可以介入到他们之间。
也只是三年前,前往甘予的云居书院念书的常钺是唯一一个可以同时获得二人认可的人。
凌珏在听到三人说起那时的情况之时,不禁也暗自咂舌。如此听来,这常钺岂不是也不是常人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其实他们不知,这样近似于揶揄的话鲜少会从凌珏口中所说。
凌珏并不是没有知心朋友,陛下算一个,却碍于身份。于恒也算一个,碍于已破损的情面。
只是平阳侯世子的身份,让他太会擅长于粉饰太平了,仅此而已。
今日实在是情之所至,只因那时初见常钺之时,常钺留给人的印象真的好不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林兄。”顾明朗几番温言相谈,觉得时机已熟:“我与醒之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甘予的人?”
顾明朗和王醒之都不明白,他们彼此之间不过初见,只不过一句“常钺,许久不见”,林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好奇之心过甚,甚至引起了顾明朗心底的惴惴不安。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莫名的不安来得为何如此莫名其妙?
凌珏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眼这里来来往往的少年:“这里来往没有一个是穷酸潦倒之人,大家的身份基本持平。”
“所以呢?”王醒之觉得这并不是凌珏能一语道破他二者身份的理由。一定是尚有保留。
“醒之的性子就是如此,风风火火,急不可耐。”常钺忙着出来打圆场。这几位仁兄是个什么脾性性格,没有他再清楚不过的。m.χIùmЬ.CǒM
王醒之脾气暴躁,根本沉不住气。而林木这个家伙,有时候常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给他兜圈子,却就是憋着不说。
他生怕自己一个一时不备,让这俩人再给掐起来。到时,他又应该站在谁身边呢?
“林木,我也想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常钺只能借口他自己也十分想知道。
本来常钺也是个好奇心甚重的人,不过林木却有种魔力,和他待久了,什么好奇都能给泯灭得一干二净。
“你们许久未见,那就绝不是罗庭的人了。”凌珏说着说着似乎又抓到了什么,于是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罗庭与甘予同属庚都,若不是自甘予而来,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第二种情况。”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常钺说要留宿的时候,凌珏就有想到过,怕是有人要远道而来。
这些并不重要,不过是些少年意气的读书人想要举办一个诗会而已。
关键却是在诗会的场所。
凌珏借口随处逛逛,避开了常钺三人:“你们许久未见,趁此也好热络热络。”
凌珏沿着温泉的外围缓步而动,盯着水面上方一层薄薄的,却怎样也散不开的雾气发呆。
思绪万千,虽不似一团乱麻,却因为很多线索的忽然出现,而致使他一时无法摸清这其中头绪。
当时初来罗庭之时,刘青山等人便将他们迎来了这处温泉庄子。
依照刘青山所言,他只能知道这是罗庭官员特意为他们一行人准备的。而这温泉庄子如今是在谁名下,似乎显得尤为重要。
温泉庄子地处罗庭,却同时邀来了罗庭与甘予的贵族之子。
凌珏同常钺方才在庄外下车的时候,庄子虽然称不上是重兵把守,里里外外却也是层层守卫。
看来,一向以贫瘠自处惯了的罗庭,正如池中之水一样,不浅呐。
“林木,你不来泡泡吗?”再次回神之际,却是常钺和那王醒之顾明朗二人在池中泡澡,正在唤他。
“好。”凌珏也大方褪去外袍,由顾明朗和王醒之带来的小厮保管。
他只身来到罗庭,今日之行常钺也并没有带什么下人。一来二去,竟然要麻烦新结识的顾明朗和王醒之了。
“嗨。”常钺的一张脸被雾气包围着,却开始了回忆:“明朗,醒之,我问你们,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明朗不回话,被雾气遮掩也看不大清楚他是什么表情。
只有王醒之眯着双眼:“我与你那是不打不相识,你和明朗,算是惺惺相惜吗?”
常钺猛然从水池里站起来,身上带起的水流呈注一般地往下淌,“好兄弟,记得就好,一会儿咱们就和杨同窗好好玩玩。”
凌珏将脸朝下埋进了水中,看着一根根发丝在水中氤氲着,心却不由地飞远了。
他听到了常钺的打算,心里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堵塞。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参与的打算,却因此有些失常。不由地感慨一句,莫不是老了,玩不动了吧?
直到双眼在水中浸泡得太久,干涩到不行,凌珏才复抬起头,大口呼吸着新鲜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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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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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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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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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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