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水有些不大相信这个声音会是从明烨嘴里发出来的,但指间切实存在的触感又告诉她这就是真实。
她撤步回身,端坐在床沿一侧,替明烨掖好了被角:“陛下,您是在叫臣妾吗?”
那人却是不再说话了,双眼紧闭着,似是只要抓到了这一丝安稳就好。
终于,不到片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秦秋水几度想收回被紧攥在明烨掌间的手,可是对方即便是在睡梦中,抓着她的手都是那么用力。仿佛生怕被她逃了似的。
秦秋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内心有半丝的欣喜。喝醉的人是陛下,不是她。
她知道,陛下这是将她认做了那个人吧!又或者,她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无法相比,陛下只是想在醉酒苦梦的状态中抓到些什么。
苦海泅渡,对于一个人来说,浮木该是有多么重要。
真羡慕那个可被当做浮木的人。
不过,“做人可不能那么贪心。”秦秋水看着明烨的睡颜,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挑。
烛泪流了一滴又一滴,新的一层很快覆盖上了原先旧有,正渐干涸的一层。漫长的长夜似乎就在这蜡泪流淌间不知不觉地走过了。
秦秋水合衣而卧,头就枕在明烨的锦被被面上。
只要能和他挨着近些,就算只能以这种方式去仰望,去翘首以盼,去跷足而待。秦秋水想,那她也是满足的吧。Χiυmъ.cοΜ
阳春三月,融融的春风洒满京都,一片片粉色桃花簇拥着开放,争相报着喜讯。
这一日,人人都知道,杏林世家的秦家长女秦秋月要嫁人了。虽然是远嫁,但夫家却是皇宫中静贵妃的娘家。
这样的姻缘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可对于秦家一家子来说,那里是山水迢递的远乡。
“姐姐,秋水想你。”秦秋水半跪在秦秋月的面前。
今日的姐姐真的很美,凤冠霞帔,朱颜玉面,比起往日的她来说,褪去了一丝青雉,更添了一分成熟出来。
秦永安立在姐妹二人身后,而秦母早就哭得哽咽起来:“秋月啊,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服侍公婆,万不敢叫他们拿捏了错处去。”
秦秋月点点头:“女儿知道,都知道的。”
她一双清隽眉眼藏了深深的笑意:“虽说这是一场与秦家的交易,可是我与夏安也是真心相爱,我们会幸福的。”
“所以。”她忽然低下了头。看着同样哭得涕泪横流的秦秋水道:“我很好,秋月你也要好好的。找一个如夏安一般的如意郎君,姐姐就不能看着你嫁人生子了。”
说着,秦秋月掩面哭泣起来,热泪滚滚。夏安是她真心相待的人,可是从今以后却不方便再回娘家来了。
父母还要尽孝,妹妹还没长大成人,叫她怎么放心得下。
一屋子的人皆是伤心之色,进来催着赶路的媒婆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哎呦,大好的日子,你们不怕晦气啊!”
秦母苦苦压抑着的情感,却是突然爆发了出来:“晦气什么晦气,别人那是嫁女儿,我这是卖女儿。你还不允许我哭几声了吗?”
“娘!”秦秋月开口劝阻:“都说了,这也是秋月心甘情愿的。”
秦永安见状,赶紧安抚起来秦母:“你就别胡说了。”
他压低了声音:“这里里外外可都是贵妃娘娘的人,大喜的日子别找不自在。”
秦母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因此在吩咐女儿临行前的话语的时候,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惹着了宫里的那位娘娘。
“吉时已到。”媒婆懒得看这屋里的人一眼,懒懒甩了个手帕:“秋月姑娘,上轿吧。”
秦秋月闻言抬手放下了红盖头,那一张秀颜就这样渐渐淡去。
她行至秦父秦母的面前,最后深深福下身子:“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而后,一身红霞般艳丽的女子转身迈出了房门,迎向了外面的大肆春光。
“姐姐。”秦父秦母没拉住,秦秋水转身奔跑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秋月走得尽是那样快,明明往常的她只需要轻轻一跃便能追到的。
可是,今日竟是如此费力。
原来,是几个家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死死把控着几近要扑上前的秦秋水:“秋水姑娘,不要让我等为难。”
盈盈泪眼中,秦秋水才了然,什么家仆,这些人都是宫里那位娘娘派来的,生怕自己的姐姐临阵脱逃。
她哭着喊着,还是累了。仆从们看到秦秋月的远去已成定局,这才松开手,任由她哭闹去了。
秦秋水从小便很乖巧,因为秦秋月大她很多,便主动担起了教育她的担子。
连秦秋水自己都哑然,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不,应该是从来没有。
可一想到姐姐要远嫁,很有可能她们再也碰不到面的时候,她就悲从中来。
睡梦中的秦秋水眼角开始滑落泪滴,她又梦到了姐姐离去的那日,一个融融春日,一桩迟暮年久的旧事。
有柔软的帕子在自己的脸上温柔擦拭而过,秦秋水并没有睡得太熟。整个人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帕子拂过脸颊的时候,她就惊醒了。
“陛下,您醒了?”秦秋水这才发觉明烨的手里捏着一方丝帕,原来竟是他替自己擦去泪水的:“头痛吗?要不要臣妾去?”
明烨摆摆手:“不用麻烦,朕头不疼。倒是秋水表姐,是又想到秋月表姐的事情了吗?”
秦秋水垂下眼帘:“是啊,又梦到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心里的一块心病。”
当时的秦秋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凭旁人怎么拉扯,怎么提醒她要注意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无济于事。
整个世界都被泪水充盈着模糊起来,恍惚中,有个手伸了上前,那里面正端捧着一方丝帕:“你擦擦吧,往日不可追。”
她接过帕子擦了起来,等基本上把这张脸擦得干净之后,秦秋水才抬头,就看到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男孩子笑道:“总要经历一遍的,晚痛不如早痛。拉你起来吧。”
明烨笑意吟吟地拉起了秦秋水。
今日娶妻的人是他母后的子侄,讲真,他还理不清什么子侄侄子,只知道,是一个母后很看重的亲戚。
他出于礼数,不得不跟来了。结果,就被他看到这样一幕姐妹分离的场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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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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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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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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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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