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两年论文写得很不顺利,延毕两次,家里的压力不一般的大,他的人际关系又格外糟糕,有一阵子,甚至连逃进文学和电影中来躲避现实都失效,感觉世上无一个人在意他死活,他躲在夜里哭泣,也想过一死了之。
然后去年老师破天荒地带了几个研究生,平时让他们博士师兄顺手教教孩子,于是他认识了小师妹。
他才感觉自己有了些许存在感,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对他亲切相待。
所以他也愿意为了小师妹,去劝牧星海浪子回头。
只没想到劝着劝着,竟然被牧星海哄到床上去了。又发现小师妹似乎也没他理想的那样单纯。
并不是没有预兆的。不过是他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
导师对小师妹的偏爱还引起了别人的一些不满,可他总会劝说自己,因为小师妹活泼可爱,因为她是现在导师手下唯一的女学生,女孩子嘛,多受点照顾也应当。
那天他折回去看。
真看见老师下了车,进了酒店。
这几天阮尘便忍不住地在想,老师那天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呢?还大半夜地去酒店?其实也没有直接的关联,是他的直觉不停在隐隐叫嚣。
他真是个软弱善变却又猜忌多疑的人。阮尘真不喜欢自己。
先前他以为牧星海是花心男,可跟牧星海做了一段时间朋友,他就困惑了,他觉得牧星海是个好人。刚这样认为,牧星海就把他睡了,还一睡再睡,不负责任地提出只做炮友,让他有些失望。
然后他选择相信小师妹的话,结果小师妹说得好像也不尽其实,她说不定也在和别的男人搞暧昧。
那他自己呢?阮尘想,他自认也不再是好人。
竟然轻易地接受了不正当的男男关系,与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年轻男人保持地下情人关系。
他想到小师妹烧心,想到牧星海更是夜不能寐。
牧星海于他来说,就像是心底那些肮脏的不可见人的诱惑的化身,纠缠住他,让他滑落下去,也不知会滑落向何方。
他们仅在无人之时、无人之地依偎,除彼此以外,无人知晓他们的隐秘关系。
阮尘勉强能接受这样的秘密荒唐关系,悄无声息地存在,是以,也将隐匿静谧地消亡。听说牧星海要去留学,而他也将在今年毕业。
今年是他的博士学位最后通牒,再不能通过,就真不能毕业了。
上次之后。
牧星海也有一阵子没来找他,正好让阮尘可以全身心投入在学习中。
这天,阮尘抱着书本去图书馆。
却正好在图书馆外面遇见了蒋婷婷和牧星海,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还算关系和平,仿佛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阮尘真无法理解他们,相爱过的人还能退后一步做回朋友吗?
他只犹豫了一瞬,牧星海像是福至心灵般,转过头,一眼就捕捉到他的视线,彼此都是一愣。
俄顷,阮尘错开眼神,真想原地钻进地缝里。
蒋婷婷却唤了他的名字:“啊,阮师兄。”
阮尘站得不远不近,微微颔首:“下午好。”
牧星海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却说:“哦……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你师兄啊。”
蒋婷婷好笑地说:“之前聚会还见过一回吧,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阮尘觉得尴尬,如陌生人般,说:“你好。你好。”
但真被牧星海当作不认识,他又有些心情微妙,既失望,又像松一口气。他知这是最好选择。
阮尘说:“那我先去看书了,你们聊。”
说完,像逃跑一样,头也不回地进了图书馆。
今天来得太晚,找了一圈,没有空位。
却看到牧星海拎着一个袋子迎面朝他走过来,并没有在看他。阮尘不知道是不是找自己的,可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在外面跟牧星海相处,索性选择逃避,就近躲进了两排书架中间,祈祷牧星海没有看见他。
结果牧星海后脚就跟了进来,走到他身边。
阮尘没转头,可是敏感的后颈小绒毛好像都要竖起来了。
牧星海问:“师兄这一排的书架都是现代恋爱小说,你应该不是来看小说的吧。”
阮尘抬头一看,果然如此,还尽是花花粉粉的封面,他脸红,说:“……没座位了。我回去了。”
牧星海问:“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看书?”
他家境优渥,嫌弃宿舍几人间住着不方便,从本科生时起就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阮尘没答应。
牧星海皱了皱眉。
然后,阮尘开口了:“你跟蒋婷婷……怎么有说有笑的?”
哦,吃醋啊。牧星海想,却说:“总不好撕破脸皮。我父母挺喜欢她的,之前给她送过礼物,她让我回送东西。我就答应了。”
阮尘:“哦。”
牧星海逼近一步:“所以,去我家吗?”
阮尘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
牧星海带阮尘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忍了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很想去找阮尘,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上赶着,反而是阮尘不冷不热的。
他此生以来从未有哪段恋爱关系是这样的——不,他和阮尘之间并称不上是恋爱关系——所以,他想晾一晾阮尘,让阮尘渴望他。
没见到还好。能忍。
一见到,他就想搞阮尘。
阮尘一进他家家门,环顾一圈,看书桌上放满东西,便说:“我坐在茶几那里学习可以吗?”
牧星海皱起眉:“嗯。”
要不是阮尘的耳朵脖子都红的,他就要真以为阮尘没读懂他的暧昧邀请了。
阮尘脱了鞋子,坐在地毯上,从帆布袋里拿出书本和笔记本电脑等等,先整齐放好。
牧星海跟着坐下来,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看书写字。
光是这样静静看他,牧星海也觉得有趣。
真是奇怪,以前完全不觉得,现在却越看越觉得阮尘好看,他的睫毛,他的嘴唇,他的指尖,他鼻梁脸颊上的小雀斑,他后颈发际下的细小小绒毛,他锁骨上被领口遮住若隐若现的两颗小痣。xǐυmь.℃òm
清淡,干净,落在他眼底,却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时间像过得好慢。
阮尘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野兽觊觎着,心怦怦直跳,他逃脱不了,也没想逃,忍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你别一直看着我,我不自在……”
说着,他抬头,慢慢转头,看向牧星海。
牧星海的眼睛太漂亮了,盯着你的时候像是尤其专注深情,阮尘一对上就觉得头晕目眩。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迷迷糊糊地亲在一起了。
连去卧室的几步路距离都嫌弃费时间,就在地毯上先做了一次。
然后是沙发。然后再去卧室。
做到一半,手机响起“叮”“叮”的新消息提醒。
会找他的人,除了老师就是小师妹,多半是小师妹,阮尘心底腾起愧疚感,又怕被牧星海看到。
结果牧星海长臂一伸,直接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发消息的人名是“蒋婷婷”,他低低笑了一声,故意对阮尘说:“喏,蒋婷婷问你作业什么时候交。”
“要我帮你回吗?告诉他你正在睡她的前男友。”
阮尘满脸通红:“……不要。你别看我的手机。”
他好怕会被牧星海发现,其实他喜欢的是小师妹,直觉得心惊肉跳。
牧星海从善如流。
把他的手机放回床头,说:“行,我专心艹你。”
阮尘脸更红了。
倒是完全没有怀疑阮尘,毕竟他默认阮尘是个同性恋者,就算跟蒋婷婷关系稍好一些也没什么,gay蜜嘛。
阮尘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结果作业完全没写,光在胡闹,胡闹完了他就累得睡着了。
半夜口渴,他醒过来,想找杯水喝。
阮尘悄悄起身,把扔了一地的衣服都穿上,穿得整整齐齐,去厨房倒水。
牧星海显然从不做饭,冷锅冷灶,桌上有一瓶矿泉水,他用自己的水杯装了半杯再喝。他没开灯,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做事情,喝完水,回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牧星海,想了想,不想去床上,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合衣睡了。
刚睡下没过几分钟。
他还没睡着,牧星海摸黑走过来,蹲下来,在他旁边,轻声问:“师兄?”听上去不太开心。
阮尘装睡。
牧星海把他抱起来,又抱回卧室的被窝里。
一件一件衣服又全给他脱了。
阮尘在装睡嘛,当然一动不动。
但牧星海越来越过分,他真是不明白,这家伙就这样精力充沛?
牧星海说:“不装睡了?”
恶劣地把人弄得发颤、啜泣。
完了又有些后悔。
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之后可能没办法把人骗过来第二回,可他看阮尘不肯睡在自己身边真的很来气。
像是一只小猫咪在你身上蹭舒服了,却不肯睡在你身边,非要去睡硬纸板。
这次完事了,牧星海一直抱着他温存。
他还想再哄阮尘过来的。
却没想到,阮尘竟然主动地说:“下回我来找你吧。”
牧星海:“嗯?”
阮尘:“学校宿舍认识的人多,我怕被人发现。不如我来找你。”
牧星海瞬间不生气了,而且阮尘这样说,就好像任由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样。以后就都是阮尘自己送上门给他吃。
牧星海当然答应:“行。”
他当时甚至幻想了一下两个人每天幽会,或是阮尘每天一下课就来找他。
为此他隔天就找了保洁来打扫房屋,最近几天都格外注意屋内清洁。
然后。
阮尘连着三天根本没有上门找他,连见都没见着面,消息也不和他发。
牧星海感觉,这好像跟他想的不是一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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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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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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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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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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