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虽然仅仅跟李非儒过了两招,她却已经受了内伤,胸腹间凝结着一股滞涩之意,幸好孟瑾棠已是宗师境界的高手,真气在周天窍穴内全速流转,方才的伤势没有继续恶化,反而逐渐有种舒畅之意。
孟瑾棠瞥了身边的“暗卫”一眼,好奇:“温公子怎么会在那里?”
顶着张朴素暗卫脸的温飞琼回答:“不过是心血来潮,突然间想试一试,像李庄主这样的高手,能不能瞧出我乔装上的破绽。”
孟瑾棠:“……”
懂了,又是行为艺术。
孟瑾棠思忖温飞琼话中的意思,觉得他似乎所知不少,试探道:“那位李庄主到底是什么人?”
温飞琼笑:“原来孟掌门不知道么?”
孟瑾棠顿了下,若有所悟:“原来李庄主是血盟会中人。”
——毕竟除了无情剑之外,她也就跟血盟会那边的仇恨值高一些。
温飞琼颔首,悠然道:“孟掌门慧眼如炬。”
两人一路纵掠,一路交谈,气息俱都平稳异常,若是仅听声音的话,就像是面对面坐着聊天。
温飞琼想了想,补充道:“在下所知虽然不多,但也晓得李庄主在血盟会中地位极高,纵然不是盟主,也是副盟主。”
孟瑾棠:“温公子若还算是所知不多,那旁人又算什么?”
温飞琼轻笑了一声,道:“不瞒掌门,血盟会曾经拉拢过温某,若是不透露些讯息出来,又怎能得显出诚意?”
孟瑾棠似笑非笑:“李庄主倒不怕温公子把血盟会中的机密透露出去。”
温飞琼大笑:“温某跟谁有交情,就算知晓得再多,又能向谁透露?”摇了摇头,“血盟会想要笼络维摩城,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这点推心置腹的气魄若是没有,不若趁早金盆洗手,退隐山林得好。”
檀无栾被两人带着疾行,开始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她也是江湖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加上被孟瑾棠及时塞了丹药,最初的那阵失控的感觉过去之后,经脉中的疼痛也在随之减弱,雨丝从空中飘落,触及她身上的真气,又被纷纷弹开。
孟瑾棠看了檀无栾一眼,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护体真气能够自动运转,就证明她的状况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不过也必须尽快找地方打坐调息。
温飞琼那边却又不同,短短数月未见,他周身气息愈发幽深莫测,雨丝拂在衣衫上面,沾衣不湿,顺势飘下,像是片片落花。
山脚下人烟密集,守卫重重,但三人的急掠之速竟没有因此稍稍减缓,他们直接越过关卡,似乎半点不将那些守卫瞧在眼中,奔至何处,警哨声就响至何处,高高的楼台上,数不清的利箭飞落下来,像是瀑布字峭壁上倒挂悬垂,但那些利箭还没触及孟瑾棠身边三尺之距,她便已瞬息不见。
孟瑾棠不是没想过躲在山城之中,但她心中升起一种异常鲜明的直觉,仿佛在被李非儒觑破行踪的那一瞬间,新罗山城便成了一刻也不能多停留的龙潭虎穴。
山城中的守卫被他们惊动,下意识就想要追击阻拦,但面对这样高明的身法,守卫连看清楚对方身在何处都勉强,又如何追踪得上?就算当真要找孟瑾棠等人麻烦,也得劳动“长相思”里的人出手。
新罗山城外头就是石寿府。
檀无栾是鱼叟的弟子,娴熟水性,孟瑾棠看了她一眼,以目光相询,要不要从水路走,却见檀无栾缓缓摇了摇头。
——檀无栾其实并不确定,但越是武功高强之人,直觉就越是精准,在今日之前,她每次看见河道,都亲切得像是回家一样,可如今再一看,虽然河道上依旧满是行船,凉风习习,微波浩渺,但这熟悉的一切,却莫名变得可怖了起来。
孟瑾棠轻轻一拉檀无栾的手臂,转道向荒无人烟之处轻掠而去。
他们固然是雄踞一方的高手,内息浑厚充沛,但长久依靠轻功奔走,难免消耗过剧,温飞琼飞身而起,从过路人那边抢了三匹马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马背上的乘客便如腾云驾雾般跌了下来,这些人方才站定,还未来得及挺身追击,就感到迎面传来锐利的破空声,心下大骇——方才那些人抢了马去不算,怕他们不依不饶,竟然还发了暗器打算灭口。
心中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只见无边的雨丝中,金芒微闪,数枚“暗器”自空中落下,正巧便落在他们的手心里,这些人定睛一瞧,发现竟是一把黄金打造的飞镖。
*
三人纵马驰骋在荒野之中,两边人烟渐稀,远处山峦,近处丘陵,都笼罩在雨线之中,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
孟瑾棠一勒缰绳——其实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但檀无栾的伤势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就连她自己,也必须赶紧调息一番不可。
温飞琼随她们进了破庙,少年人立在门口,瞧着孟瑾棠帮檀无栾疗伤,片刻后道:“李非儒一向谨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二位没有泄露秘密的打算,一定要杀你们灭口才放心。”
孟瑾棠:“那你呢?”
温飞琼想了想,笑道:“我若不跟他作对,看在维摩城的份上,他也不是非要杀我不可。”面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气,“二位受伤了,温某却没有,如今便先行一步。”又道,“可要在下带什么话回去?”琇書蛧
听到无情剑打算一个人脱身的消息,孟瑾棠与檀无栾竟都没露出什么讶异之色——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同生共死的深厚情谊,以前纵有合作,也多是被形势所迫,今日对方在危机关头,选择伸手拉了檀无栾一把,而不是拔剑捅她们一下,已经算是出乎孟瑾棠的预料。
檀无栾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没有。”
所有她能想到的顾虑,师父也都能想到,所以并没什么话值得托人千里迢迢往建京那走上一趟。
孟瑾棠想了想,道:“那有劳温兄带个话到掖州去,既然我现下还没有弟子,掌门之位就由师弟接任。”顿了顿,道,“我杀了血盟会之人,自然算血盟会之人倒霉,若是血盟会之人杀了我,也算我学艺不精,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上阵亡,叫他们不必替我报仇。”
温飞琼听完两人的话,温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转,轻笑一声,转过身,毫无留恋地没入了无边的雨帘当中。
看着温飞琼的身影彻底消失,檀无栾侧过身,望向同伴:“你跑不掉么?”
孟瑾棠回忆李非儒的身手,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若是非要走的话,她大约能有两三成机会,见檀无栾询问,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听。”
雨丝绵延无尽,苍茫的雨声之外,已经有闷闷的马蹄声传来。
孟瑾棠笑道:“我现在抓紧时间调息一会,待会遇上敌人,还能有
些把握,若是闷头赶路,被追上时,气力精神都落在下风,那就当真只能是死路一条。”
檀无栾微微颔首,闭上了眼,她的心境本就无限接近于古井不波,就算明知目前处于生死关头,也迅速意守丹田,进入了入定状态。
孟瑾棠则凝视着破庙外的雨。
她的呼吸本来因为受伤而出现了明显的断续感,此刻又渐渐恢复到了原先那种绵绵无绝的状态,青衣少女伸出手,从随身包裹中轻轻掣出了一柄长剑。
这柄剑名叫“承影”,稀有度同样为橙色,但属性比之前那柄好上一些,孟瑾棠看着它时,依稀有种天光云影正在剑身上缓缓流过的错觉。
雨声越来越响,雨丝打在屋檐上,顺着破洞漏下,更衬得这座破庙里面寂静异常。
檀无栾尚未收功,孟瑾棠忽然抬起眼,望向门外。
她感到一阵极其可怖的压力正在缓缓逼近,对方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想以此带给孟瑾棠心灵上的震慑。
破庙外,李非儒正站在雨幕当中,他知道自己的两个敌人就在里面,却只能察觉到檀无栾一人的准确位置。
并不是李非儒的判断有误,而是孟瑾棠刻意将气息外放,使得整个人似于破庙融为了一体——就像当初她在客院那边,无法察觉李非儒到底在何处一般。
纵然立场相对,李非儒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寒山掌门在武学上如此惊人的学习模仿速度,假以时日,对方或许当真能成为江湖中的第一高手。
李非儒静静立在雨中,他盯着破庙的门口,不知看了多久,一滴雨水打在他的折扇上,水珠还未溅开,他便已经人影不见。
黑色的雨云在天空上翻涌,大雨倾泻而下,就在李非儒一脚踏入破庙的瞬间,一道剑光似乎从天外飞来,照亮了他的面孔。
这一剑的轨迹流畅无比,其中似乎隐含了某种剑道至理,让人觉得这一剑就该一直刺落下去才好,境界几乎臻于无懈可击的圆满之境。
然而即使是这接近于毫无破绽的一剑,李非儒依旧稳稳地接了下来,他手中折扇似轻实重地抵在长剑的剑尖之上,发出闷雷般的巨响。
双方一触即分。
李非儒没有后退,孟瑾棠也并不撤剑回防,剑光化作数不清的落英,自上而下源源不断地飘坠下去,刹那间,小小的破庙被激荡的剑风所充斥,雨水本来正自屋顶的漏洞中下落,但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被向外弹飞。
李非儒惊然发觉,孟瑾棠剑上的内力比方才更深厚了一些,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留了一手,想将自己诱到此处,再行搏杀。
他敏锐地注意到,寒山掌门的面色本来苍白如霜雪,如今则是苍白如玉。
李非儒并不清楚,这是《琢玉功》在起效。
孟瑾棠就算有系统相助,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内功提升到能令李非儒感到惊异的地步,但她长期受寒毒困扰,经脉中的真气会自然而然地分出一部分,用来压制毒素。
正常情况下,她一旦撤去这部分内力,过不多久就会被毒素反噬,但孟瑾棠强行使自己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就像当日在地宫中,与天下阁主等人战斗一样,在这种状态下,《琢玉功》会自行开始修复受损的经脉。
天地间风雨如晦。
破庙中,长剑第一百六十七次劈在折扇上,孟瑾棠的剑法时而像流风,时而像水月,浓重的杀气掩在清逸流丽的招式之下,愈发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在战斗过程中,孟瑾棠《弱水九转》的心法越练越熟,结合上《流云飞絮》的身法,数次于不可能的时机将致命的攻势化去,李非儒武功明明高过她许多,如今居然一时拿她不下。
身为血盟会中首脑人物,李非儒当然不是孤身前来拿人,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甘心主动出声唤人过来围杀这两个小辈。
孟瑾棠学过的剑法极多,剑招从简到繁,应有尽有,但在李非儒眼中,却显得过于冗杂。
剑尖的一点光芒有若流萤,光华忽闪忽灭,由实转虚,再由虚转实,李非儒拨扇如风,扇上的劲风一下比一下浑厚,到了最后,孟瑾棠再不能以轻御拙,无数剑光凝成一线,像是一道在雨云中闪过的青白电光,重重劈在对手的折扇上头。
双方浑厚的劲力不断相碰,就像浪潮连续击在大坝之上,每一下都力重千钧,却没有发出半丝声响。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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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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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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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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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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