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天儿越发凉了,京城也好像要变天似的。似有一股暗绳越拧越紧,就要断了。
等到初冬时分,就该到了皇族前往起云台四年一期朝圣的时候了。
明姮许久未见善禾,想进宫看看她。她待在宫里一定无聊坏了。
明姮想着去街上买着东西带给善禾,可今天一出了王府,刚转至正街上就被一个小孩子拦住了去路。
小孩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小乞丐,不过他眼睛雪亮,开口便问她,“你是摄政王府的人吗?”
明姮虽然狐疑,还是点头道,“是呀。”
“跟我来。”
小乞丐拉着她就走,像是专门在王府门口等着似的。
“你带我去哪里?”
明姮不明所以,被他牵走,到了一处偏巷无人的破院子,这里像是长久无人买卖的一座房子,也未曾修缮,院子里都是杂草。
明姮还没问,就听小孩摸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解释道,“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找王府的人过来。你去吧,那个人受伤了,就在里面,没人救他就要死了。”
“啊?喂!”
他说完就跑开了,明姮摸不着头脑,试探地趴在门口看了看。
小乞丐的那锭银子还是挺有说服力的,若非有人请他救命,哪里会给那么多钱。
明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去了,人命关天,何况还特地找到摄政王府去了。她进去的时候还捡了根旁边的棍子,以防万一。她看了一圈都没见到有人,不过院子的墙角高高的草丛后丢着一堆破木头,那后边好像有轻微的动静。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握紧手上的棍子。明姮深吸了一口气冲到木堆后,棍子举过头顶,作势就要挥下去。
容拾见状下意识躲了一下,扯到伤口疼的直冒冷汗。
“明姮,等朕好了,第一个摘你脑袋!”他疼地脸色苍白,却还是要咬牙切齿地威胁她。
明姮在看到他的脸时就惊慌地刹住了动作,她连连退后,“陛......陛......”
陛她个大头脑袋!
这丫头没看见他快死了?!
她丢掉木棍冲过去扶住他,小声地用气息着急地问,“皇上,你怎么了?”
“朕要死了。”容拾冷声地沉着眼神,明姮害怕地瑟缩,嘀嘀咕咕顶嘴,“人家是来救您的......做什么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还敢还嘴?你方才是想一棍子砸死朕?”
“没有,没有。”明姮踢开棍子,看了看他胸膛像被长剑划开的伤口,无措道,“陛下,现在......现在怎么办,我......”
她该怎么帮他?这可是皇帝陛下,要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得了。
明姮搀扶着他,试图将他拖走,“我扶您起来。”
容拾一动就疼的厉害,他闷哼忍着,开口道,“你再拽朕就真失血过多死了。”
“喔......喔,那、那怎么能止血?”明姮束手无策的样子令容拾血压升高,他觉得自己的气息比方才还要弱了。
容拾沉沉叹了一口气,“去弄辆马车,先回王府。”
“马车?好,我现在就去。”弄马车不难,她回府就可以牵来,明姮着急忙慌地站起来,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跌回去,不慎压到他的腰。
容拾腰上有一道轻伤,正好被她压到,与此同时也扯到了他胸膛的剑伤。
他疼的眼前发黑,气急攻心,“明姮!朕迟早杀了你!”
摄政王府这么多人,小乞丐偏偏找了最笨的一个!
“别......对、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明姮惊慌又委屈地重新爬起来。她都是被他吓坏的,他总是吓唬她威胁她,才令她手足无措。
明姮火急火燎地跑回去,乘着马车重新回来。顺便带了一件皇叔的外袍。
谨慎小心地将陛下送到了王府之后,又秘密寻了太医来诊治。偏偏今天皇叔不在,明姮自己一个人一筹莫展。
陛下伤口处理包扎好了之后就昏睡过去了,直到下午才醒。妙七正好煎好了药,端过来喝了下去。
容拾吩咐了几句,妙七就匆匆出府去了。明姮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房,站的远远地,“陛下,您醒了......”
他看到她就来气。
十分怀疑方才她是趁他受伤在伺机报复。
“小皇婶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容拾温和地笑着,“朕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明姮呵呵干笑,又退了两步,“陛下客气,不用,不用谢......”
他假笑了一会儿,收了笑容神色淡淡。容拾撑起身子看向她,“乐个屁,还不过来扶朕起来。”
“......喔。”明姮过去小心地扶他坐起来靠着,半晌忍不住问,“陛下,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想杀你?”
容拾冷笑了声,分给她一个眼神,“权位面前,胆子是什么?”
“可是你是皇上,也会受伤吗?”
明姮皇帝都是有许许多多人保护着的,是真龙天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么会受伤呢。
“朕又不是妖怪,当然会受伤。”容拾拿看笨蛋的眼神瞅了她一眼。
明姮:......
“朕若不给个机会,哪里知道是谁这么想杀我?”他别有深意地敛着眸子,沉思的时候眉眼和容循更像了,如出一辙。
只不过容拾更锋芒一些。
皇叔更年轻的时候可能就是这样罢。
光看这张脸,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不招人讨厌的。
明姮有些神奇地望着他出神,容拾感受到她的目光,蓦然抬眼,将她抓了个正着。
明姮微微受惊,连忙低眉不再看他。
她那么看着他做什么。
“小莲花,你方才那是什么水性杨花的眼神?”容拾没放过她,咄咄逼人地质问。
“没有......谁水性杨花!”
“没有?”容拾眯了眯眼睛,“你盯着朕的脸都快沉迷了。”
“我......”
“好啊,有了皇叔还不知足,还肖想起朕来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朝三暮四的女人。
明姮着急地脸都红了,“你胡说八道!”
“还跟朕顶嘴?反了你了。”
“就是没有!”
容拾不听她狡辩,冷笑道,“等皇叔回来看朕怎么告发你,竟敢用那样的眼神玷污朕。”
“你!你欺人太甚!”
明姮一拍被子站起来,顺带拍到了被子下他的腿,容拾震惊地怒视她,“你还敢对朕动手动脚勾引朕?”
“......你!”明姮张口结舌,气的大逆不道地掀开他的被子,“不就是多看了你一会儿,看看怎么了?”
“明姮!”
这个放肆的女人,他清白的身子都要被她看去了!
“要不是看你和皇叔长得像,我才不多看你你一眼!”
容拾怔然过后险些被她气的伤口重新撕裂,他阴沉着脸,“好,好,你还拿朕当替身是吧?”
明姮一时哑口无言。
陛下总是曲解她,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皇帝!
容循在门口就听到房间里争吵的声音,原本担心容拾强势而匆忙的步子此刻才渐缓,慢慢放下心来。
听这声音中气挺足的,当是没什么大碍。
明姮挺有本事,次次将他气的生龙活虎。她现在胆子是真的见长,已经敢和陛下吵架了。琇書蛧
有长进,没白哄她。
容循一进门容拾就看到了,他指着明姮就恶人先告状道,“皇叔,您赶紧休了这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才水性杨花!”
明姮回他一句,咬着唇委屈地转身冲皇叔冲过去。
她跑到容循怀里说哭就哭,抽泣涟涟。
容拾被她气笑,“真有你的。”
刚才和他吵架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么柔弱。
明姮小白莲的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容循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明姮埋在他怀里抽噎道,“陛下骂我......”
“皇叔,她刚才掀我被子,看了朕珍贵的龙体。”
“我没有!”明姮回头瞪他,“陛下分明穿着衣裳,什么也没看到。”
“你还想看到些什么?”
“我......”明姮仰头看向容循,委屈地浸出眼泪,“皇叔......”
他揉揉她的脑袋看向容拾,“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吵架,你嫌自己刀挨少了?”
容拾气的伤口疼,他捂着胸膛虚弱地靠在床头,学着小白莲柔弱控诉,“皇叔......您不疼我了。”
他来劲道,“您知道刚才小皇婶对着我的脸看了多久吗,朕要是不阻止她,她就要陷进去了。”
容循挑眉低头看她,摸摸她的额头问,“真的?”
容拾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然是真的。”
明姮深情地望着皇叔解释道,“不是的,是因为陛下和皇叔长得像阿姮才看的。”
容循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我知道了,阿姮先去歇息,皇叔等一下再来找你。”
“嗯。”明姮听话地点头,走之前不忘回头对陛下哼嗤。
“什么态度,你给朕回来!”
“好了,你是真不疼?”容循走过去推了他一下,容拾啊了声慢慢靠好,“疼,疼。”
容循给他盖好被子,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好在伤的不重。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这不是钓个鱼吗。”
“你是皇帝,谁给的你以身犯险的权利?”
容拾低眉接受教训,“知道了,我错了皇叔。”
他安静了一会儿,想到一件事。抬眼坚定地开口道,“对了皇叔,起云台之期将至。此次之后,我要将庆川军正式下谕旨归置,侯府明澈为将。”
已到终局,便不再顾虑。
容循望着他半晌,目色里是容拾不太看的分辨的深,他本以为皇叔会说些什么,之前祝福他两句。
可他最终只垂眸道,“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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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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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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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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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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