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大婚,京城热闹非凡。
从护国侯府上了花轿,明姮觉得有些意外,意外自己对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竟无丝毫留恋。她有的只是对长姐和阿弟的不舍。
今天这个场合,明镜昏睡不醒,明澈则被锁在房里,阻止他胡闹。
他们两个不在,明姮心里空落落的。头上戴着的凤冠,沉甸甸地将心也给沉下去了。
她手上举着刺绣精致杏花枝的团扇遮在眼前,黛眉似远山,眼尾晕娇色。
明姮垂着眸子,纤翘的睫羽微颤,端坐正襟,耳边只有喧闹的炮竹和迎乐之声。
她没有掀帘,也没有看见侯府门外目光注视婚队长久的侯爷。
长长的迎亲队伍在京城自栩出一道景致。
虽然今日的婚庆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可嫁人成亲实在是一件苦差事,一整天繁琐隆重的礼节,明姮只觉得自己又饿又累,身子都不似自己的了。
可是即便饿了一整天,直至夜色坐在婚房床榻,她仍需规矩恪守,端庄地等待着夫君前来。
从昨夜到今夜,她都很恍惚,没有实感。
莫名其妙地,她就要嫁人了呢。嫁的虽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穿这身嫁衣。
这种感觉无可言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一个人坐在婚房里,思绪空白。
好像从此以后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这里连阿澈和长姐也没有了。
摄政王府灯火辉煌,素来清净的府邸,大婚此夜算的上是最闹腾的一天了。
满座宾客盈门,却不见红袍郎君。
画廊下竹灯明盏点映,白言钦喝够了喜酒,从席间脱身。立在廊阶上,拿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敲着手心,环顾了一周。
“妙七,你家王爷呢。”白言钦暧昧不清地调笑道,“不会早早去花烛闺帐会见王妃了吧?”
“怎么会,王爷这会儿还在宫里和皇上讨论秋后和朝臣御驾前往起云台,依祖制祈福参拜之事呢。”
妙七说着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夜已至深,她抱着廊柱有些疲惫,“今天摄政王府大喜之日,王爷压根不觉得是自己的事儿。”
白言钦闻言扬了扬眉,诧异道,“他也太不是人了吧,大婚之夜他就把小王妃一个人仍在那儿?”
听人这么说王爷,妙七啧了声,老大不乐意地回驳道,“那这婚事本来也不是王爷自个儿的意愿,他护国侯府不还李代桃僵吗。”
护国侯嫡女明镜,和军侯世子商言清两情相悦,王爷就是因为知道才不忍心揭穿他们的把戏呢。
白言钦失笑,“那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丢在那儿独守空房吧,好歹也是正儿八经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也太委屈了吧。”
“那我家王爷还委屈呢,明家大小姐不愿意嫁,我家王爷还不愿娶呢。竟还想出替嫁这种法子,摄政王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欺负谁呢。”
妙七愤愤不平地说完,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白言钦被一个小丫头教训,愣了一瞬,回神举着折扇指了指她,“嘿你个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摄政王府的喜酒,可算劝当是给别人喝的。
热闹了一晚上,终于送走了或是酩酊大醉,或是熏然步虚的宗亲上客。
人走茶凉,王府回归平静。
容循回府之时,一切如常,府邸除了一些张灯结彩的喜字和花枝上的红带,空气弥漫着浓浸的酒香之外,同往常并无他二。
入秋后夜里寒重,他出门未带披风,身上有些不受凉。他回来得晚了些,除了妙七,大家似乎都睡了。
妙七也困得眼皮子耷拉,有气无力,“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白寺卿回去了?”
“早就回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宾客都散尽了。”
容循随手碰了碰枝头的丝带,目色缓缓顾了一周,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她,“二小姐如何,可歇下了?”
王爷所说的二小姐,就是今天新娶进门的王妃,护国侯府二小姐。
妙七不清楚,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去看过。”
她轻哼了声,语气不善,“一个庶出的侯府小姐,代替姐姐嫁进了摄政王府,估摸着也开心的睡不着呢吧。”xǐυmь.℃òm
容循睇了她一眼,微训道,“没分寸。”
“本来就是。”妙七被护国侯府这一出戏码败完了好感,也为她家王爷感到不平。
谁不是身不由己?
外人只知摄政王权倾朝野,无人敢犯,可不知道朝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行错一步,就会给他扣上独揽中枢、蔑视皇权,有架空幼帝,挟天子而令之野心的罪名。
这门婚事乃先太后诏命,沈氏将门为大郢氏族功劳赫赫。沈家长女嫁进护国侯府,当年摄政王年幼,明家嫡女还未出生时,先太后便指腹为婚,连庚贴都交换了。
太子年幼登基,先帝令同胞皇弟监辅少年陛下稳坐江山。他身为摄政王,风口浪尖,被人以不臣之心诟病不少。
护国侯府虽是清流世家,但毕竟这清贵门楣摆在那儿。那时候即便要娶,完成婚约,也要思量再三,以免被人拿捏把柄。
也所幸那时明家嫡女尚未成年,他也正好有理由顺理成章将此事搁置,如今明镜已然及笄一年,此事他若推脱,便又成为了叵测之臣眼里的把柄,届时正好参他违视先诏。
所以,也只好当一回坏人,背上拆散有情人的名声。
他护国侯心疼女儿,将庶女嫁进摄政王府,这般折损,岂能令人不忿。
王府上下人不多,可以说皆是摄政王心思玲珑的心腹。无人不觉王爷被欺瞒迎娶庶女进门,是护国侯府一番不尊的折辱。
偏王爷还不追究,平白受他们欺骗。这天底下,谁敢这么不敬摄政王?护国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仗着几朝门楣这样胆大妄为。
容循知道明镜不愿意嫁他,可他同样身不由己,他若有差错,小皇帝皇位就坐不稳。所以即便知道了他们李代桃僵,所嫁庶女,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花瓣蓦然落了两片,在他衣袖上,容循低眉捡到手心,想对妙七说两句话。
然未及他开口,王府门外忽一阵喧闹,马儿嘶鸣。
“走开,让我进去!”
“让开!”
少年张扬朗声,毫不客气。
妙七皱眉,走过去看着大门口半夜闯王府的人,叉腰喊道,“什么人这般张狂,敢在摄政王府门口撒野!”
衣着普通的书童看似寻常,可其实身手并不寻常。明澈几次闯门,竟都被两个人毫不费力地牢牢挡在门外。
容循回眸看过去,见到少年面貌,开口唤了一声,“妙七。”
妙七看了看自家王爷,转而对门口扬声道,“让他进来。”
没了阻碍,明澈闯进来,直直看向容循,眼底翻涌着风华的怒意。
妙七被他眉宇间的野性压地默默退了一步,她躲到容循身边,才趾高气昂地训斥她,“小侯爷,你好大的胆子!夜闯王府,该当何罪!”
明澈一双凤目只看着容循,少年肆意的目光对上那双古潭深川的眼睛,容循眼底漫然几分欣赏。
护国侯府的小侯爷,与同龄人相比,可谓出色之极,来日必是前途坦荡,青云扶摇。
他早已将他揽在日后辅佐小皇帝的纯臣之才里。
明澈看着他,掀袍单膝而跪,不卑不亢道,“皇叔,明澈代替家父和侧夫人,向您请罪。护国侯府遇事不决,办事不周,以不敬手段折了这门诏命婚旨。望皇叔恕罪,护国侯府百年门楣,此番,是落晦之尘。”
他所言的不敬,是为侯府瞒天过海,李代桃僵这般不光明的手段。而非是说侯府二小姐的身份,折损了这门婚事。
容循敛眸望着他,眸色留影,“小侯爷风骨袭承,到此朝,护国侯府的为臣脊梁,你父亲倒不如你。”
“皇叔雅量,明澈知道皇叔对护国侯府所做之事,心知肚明。”他起身,眼眶隐漫猩红,明澈嗓音微颤,身侧因伤而通红泛着血痕的双手紧握着,“可是,一切事因,皆由护国侯府背负。皇叔,绝不可欺我阿姐。”
他一字一句,沉沉入耳。
容循看着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眸子,目色难辨。
一旁的妙七眨了眨眼,心底蓦然畅朗,没想到这小侯爷,还真不赖。这番话说的,令她那些压着的积怨都没了。
啧,护国侯简直连这小侯爷一半也不及。
明澈说完,话音刚落,身后便有钗环轻响,脚步轻盈急促。
“阿澈!”
明姮从南庭跑出来,怔愣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明澈,心口酸酸的。
他不是被锁在家里了吗......
她原本坐在房间里,等了大半夜也没人来,身子都酸的不得了,耐不住便趴在床上,强撑着昏昏欲睡。
外头吵闹的声音把她吵醒,她听到了明澈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跑来一看,还真是他。
容循寻声看过去,便见身着霞帔嫁衣的明姮,在竹灯下如深谷幽兰,亭亭玉立。
皎色芙蓉妆,冰清玉润,香培玉琢。
眉眼是花枝勾勒的柔意,云雾楚楚。
她杏眼蒙泪,眼尾泛红,发髻上熠熠生辉的金银玉饰衬着一张如落雨杏花惹人怜惜的小脸。
容循看着她,蓦然便想到了一句话。
前程不思念钗裙。
明姮看见明澈脸上似乎带伤,提着长长的裙摆跑到他身边,“阿澈,你受伤了。”
他们两个年纪只相差四个月,可明澈个子如春笋般的拔高,早年间便比她高处一个头了。
明姮看着他,想踮脚抬手碰碰他的脸,被他避开。明澈退了一步,看向她的目光又疼又气恨,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眼里却是生生落下泪来。
少女出嫁,都会念家饮泣。明姮原本一整天没掉过一滴眼泪,可从见到明澈第一眼,眼睛就蒙着一层泪雾,她想看看他的伤,可他不让。
明姮还看到他手上有伤。
他一定是违抗侧夫人,和人打架闯出来的。
她想去牵他的手,被明澈一把甩开,明姮半垂的眼睫不住轻颤,眼泪断线地落下来,哭腔浓重,“阿澈......”
“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语气冰冷,明姮抬头看着他,眼睛红的不像话,一直滚出泪珠,她软语低声,饮泣恳切,“阿澈,你别生我的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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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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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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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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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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