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随同张志和他们一起想会馔堂走来,里面已经坐了许多监生,分班按桌就坐,由斋长负责。
入门就轻车熟路的随着他们的团体坐在后面,张志和每次都会追着周乾坐下,觉得他思想老成,文采过人,做老大也很豪杰。
用过饭菜大家规规矩矩做事,接着就是讲书上课,坐监学习,每月初一到十五还有月末,祭酒,司业,博士会讲解《四书》,随后会将他们的作业题目写在竹签上面,由学生抽取,按抽到的题目进行讲解。
饭后背书,背诵大诰一百字,本经一百字,四书一百字。每日写字,每日一幅,标准为每行十六字。
作文每月写六篇,表章,策论,判语内科,做完月末送至批改。会当堂讲解,以此类进。
每月初一和十五放假。月考和季考,由博士,助教,学正进行批阅文章。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从洪武十七年后,多数考中的,监生占了大半。
吃过饭就想睡觉,祭拜圣人时,周乾便站着开始打瞌睡,被助教给揪了出来,罚站时继续睡。
这下气坏了助教,认为这家伙粗劣贪睡,不成大器,直接告诉给了司业何清文。
“成何体统,行拜礼睡觉。”司业何清文拿着戒尺要教训周乾,但是只是板着脸吓唬他。
一般学生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跟司业赔礼认错,罚跪抄书去了。周乾却没有,如老僧入定,稳的很。
何清文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刘学士举荐的,败过钱唐,就可以这么的得意,有甚得意的。”
“你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何清文说道。
“噢,南北榜建议呢?”何清文张了张嘴,无奈的样子爬上脸,语气有些郁闷道:“算你聪明。但你别忘了提出民刊月册这个建议的人,那可是凉国公推荐的。”
空气沉默了一秒,周乾揣了揣自己的手,对何清文拱拱手,无奈的摇着头说道:“那个也是我干的。”m.xiumb.com
何清文闷声了,道:“次于贪官污吏罪案之惩是甚?”
周乾道:“例,粮长结交官吏,团局造册,虚出收实,就仓盗卖,巧立名色……”
何清文没来由的心悸了下,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僵硬,他脚步挪到后面的书架上,拿出笔墨,想到他今早看到的那篇改土归流,便道:
“既然你熟读大诰,那好,你若是入朝,对于西南西北的土官,有什么看法啊?写出来交给助教,你再回去。”
这是如今朝廷安定的法子,大多数学子都会歌颂政策的好,没有人会如那人将利弊都写出来。
何清文还专门问过,国子监监生都说近日没有在民刊月册写文章。
何清文道:“写不出来,今晚就罚你不许回去,抄写大诰一百遍。”
正在这时,有人来请司业何清文。
说国子祭酒请他过去,给官员举荐的王公子弟安排下。
何清文对周乾道:“你写完了交给助教,在回去。”
“是,司业。”周乾点头。
一百遍,大诰那玩意儿是人抄写的吗,当下拿了毛笔开始写文章。
西南土官,受到朝廷恩赐,政策也很宽厚,可底下的土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该将土官的好处给土人,否则好处都被土官拿去,土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得不到。
土人并不会感激朝廷,而土官土司们却吃的脑满肠肥,深知朝廷怼他们好是怕他们,因此并不会真正的服从与朝廷。
天长日久,难免有异心,还会适当的挑衅朝廷。应该把对土官的赏赐和粮食钱财给土人,提拔出聪明的,进行当地学堂教化,免得他们这些土民被别有用心的土官忽悠…………
不可操之过急,该缓缓进行,太操之过急,只会引起反抗。该分化,该觉亏打压,该拉拢的,都需要细细的进行安排。
坚决不能土司世袭,土官也要朝廷考察任命,不能任其乱来。
否则天长日久,西南,西北各地的少数族人会造成不必要的祸端。
遵循历史,洪武十八年月鲁帖木儿统治建昌卫,还贡献马匹三百匹,却因为朱元璋拒绝他留在京师享福,就开始发动叛乱。
想到这里周乾停笔,蓝玉年初便从甘肃回来,如今虽带武将修辅渠。
但是洪武二十五,也就是今年的三月初二,月鲁帖木儿叛乱,蓝玉于冲河败叛军,斩俘一千八百余人。
蓝玉留下百户毛海柏,于兴州(今四川盐源)用计诱敌,对付那叛贼月鲁帖木儿和他的儿子胖伯。
若是历史没有偏太厉害,今年十一月可以全部收服。
月鲁帖木儿这种事,也可以侧面反应西南,西北那些土司土官。
西南西北土官土司,叛乱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越早改土归流,越才是最除掉祸根的。
毕竟朝廷不可能每次都答应他们这些家伙的要求,到时候他们就蛊惑土民起兵造反。
土民从未得到朝廷好处,只要土司土官给好处,就会叛乱。
月鲁帖木儿就是想进京养老,被拒绝后起兵的,这件事给周乾的文章里多了例子。
回到城中,雨已经停,周乾便安排木匠给新置办的应天大街后面的二进院子定了家具。
付了二千五百两,花了五百两收拾四周,拿了房契,这事就算完了。
如今六月末,后天月初,国子监休沐一天,正好去请人盖大棚,估计大棚盖完,还需破费一番。
不过冬日可以卖反季节蔬菜,到时候不赚钱都难。
………………………………
深夜,国子监书阁。
五官清秀的中年男子望着周乾留下的卷子,目光微微飘动。
一旁忙碌的司业何清文看了看这个从来都是面瘫脸的助教刘业,这家伙待在国子监不出去,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
刘业当年也是成家立业过的,但是娶的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后来他发奋读书,做官,在国子监当助教。
有一年因为雅集,男女都有,刘业就写了文章与有才学女子同游,被家里娘子知道,自卑妒忌下,一时昏头把他写了半月之久的文章给塞火里烧了。
刘业就以妒妇之名,休了她。随后都在国子监吃住,潜心学问。
看完文章,刘业从桌旁取出一块新的砚台,将朱砂与水磨合,用朱元璋御赐给国子监的朱笔蘸了红墨。
在油灯下将错字圈出来,在卷首写了个:“甲等。”
甲乙丙里,甲等便是不错的。
甲等!何清文看到血红的甲字,有些奇怪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刘业这个迂腐老贼还没写过甲等,最好的就是乙上。
“你为何给他甲等?”
“噢,若是没有错字,我倒是还想给他上等。”刘业将周乾揉卷起来的纸角缓缓铺平。
何清文头皮发麻,这个老贼连改错字都要对齐,每次书都要整齐才罢休。
“我看看。”何清文拿过来卷子。
随后便爆发了:“这……小子从哪里抄来的,怎么能如此,还一字不差的抄了出来,我明日就去问刘学士。让他好好看看。”
刘业看着离开的何清文,有些搞不懂司业又怎么了。
何文清是被气昏头了,他觉得抄的民刊月册上的文章,可是七月的民刊月册后天才会发行出来。
周乾是今天写的,他根本不可能看到。
但是他这会儿气昏头了,简单的逻辑也不顾了,第二天下了早朝就去和刘三吾对峙去了。
第二天,因为西平候沐英已经回到了京城,早朝早早就结束了。
何清文在殿外等着刘三吾道:“那个周乾竟然抄别人的文章,气死老夫了,原以为他是个人才,谁知……唉!”
刘三吾听了云里雾里,“他抄了什么文章?”
“改土归流那篇,这次我要好好的上报给太子,将他赶出国子监,作为惩罚。”
何清文也是生气,他对周乾其实期望还蛮大的,所以才这样气。
刘三吾细细听着经过,说自己也去国子监看看。
徐辉祖在宫门值守,听见两人说的话后,总觉得周乾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随后才记起来是那日修渠时那个年轻监生。
下午回到徐府,徐老夫人等徐辉祖回来,一家人才开始吃饭。徐妙锦捧着碗默默吃饭。
这些日子她整日被徐辉祖勒令学女红,读女德,心里憋着气。徐老夫人笑盈盈的夹菜给她。
徐辉祖和徐膺绪则是聊天,徐辉祖说道:“那个周乾你记得吧,抄别人的文章,那个司业何清文可是固执,还进宫去和刘三吾告状了。”
“他呀,我倒是有印象。”徐膺绪说道:“这不就毁了名声吗,文人的事我不懂,不过和武将当逃兵一样。”
听着自家哥哥说话,徐妙锦筷子在碗里停下心不在焉的戳着米饭,听着后续。
似乎很严重?徐妙锦心里嘀咕。
徐辉祖又道:“今晚我不回来,轮值结束,要在宫里赴宴,西平候他回来了。”
“陛下让我也去。”徐膺绪道。
徐老夫人点头,便说今夜便不给他们两留门,徐妙锦若无其事的放下碗筷离去,跑去找查大门的徐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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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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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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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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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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