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青石铺的大街晒得烫草鞋底,三三两两的百姓在街道上闲逛行走,大多数人都是蹲在树荫下,巷子里乘凉。
从马上下来,蓝玉便牵着马朝周乾家走去,大大放心下来,数了数手里的诗词,莫名有些激动。心里想要骑马奔驰,但想想还是算了,过了下马石后不准纵马。
有了徐伯给的文章,周乾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唯独让蓝玉奇怪的事,这字太秀气了,十分像徐家那小姑娘写出来的,诗词文风也偏爱情类。
“凉国公也去学宫?”身后走来一名着官袍的人,客客气气和蓝玉说话。
虽说蓝玉看不起文官,但也不是全都讨厌,朝廷中也有让他佩服的文官。
“夏主事怎么在这里。”蓝玉像夏元吉拱拱手,有些惊讶。这么热的天不该在家喝茶乘凉,跑到洪武大街做甚。
“国公爷不知,我是受钱老尚书相邀请,去贡院旁的雅集,为今晚的事情准备。”
“可是贡院旁的学宫?”
“正是。”夏元吉答。
“都有谁?”蓝玉心里一惊,拉住夏元吉询问。
夏元吉也没遮掩,道:“国子监和翰林院的有,基本都是与钱先生交好的人。”
“好,我还有事,便不说了。”
“凉国公,告辞。”
两人拱手告别,蓝玉目送夏元吉身影离开一会儿后,牵马离去。
从夏元吉口中知道消息,钱唐这次要把周乾忘死里整,为了彻底让周乾输下去,可真是动了自己的面子。
蓝玉心急火燎,脚步飞快。
………………
“砰砰砰!砰砰!”
听到大力砸门声,在门口打盹儿的蒋瓛警惕的盯着木门,随后周乾从阁楼上下来:“我去看看。”
蒋瓛点头,继续站在原地。
“国公爷?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
周乾等蓝玉把马拴好,侧开身子让他进来,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
“周乾,你小子遇上大麻烦了。”
“国公爷,咋了这是,你别吓我。”
周乾笑呵呵的跟蓝玉说话。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蓝玉大大咧咧的进院子,刚要坐树下喝水,便看到门口的蒋瓛。
两人对视一眼后,蓝玉道:“狄老爷子在?”
“国公爷,狄老头睡着了,我们去楼上。”周乾带着蓝玉上楼。
蓝玉心里汗,他看到蒋瓛就知道要么是太子,要么是陛下在这里,得亏他反应快,喊了狄老头。
阁楼里,蓝玉看到周乾桌子上放着几本唐诗宋词,知道他是在恶补,直接将那沓徐妙锦的文章诗词给他。
“小子,快背下来。”蓝玉边说边走到桌子边倒茶,他此时嗓子都快要如火烧一般,额头都是汗。
周乾看了眼,这么热的晌午,也是为难他了,心里不禁一热,大明朝还是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大家的情义他记在心里。
“哪里来的?”周乾翻阅着。
“徐……我找人写的。”蓝玉差点秃噜出真话,随即改口。
他答应徐伯,不能说出谁写的。
捏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字迹很是清秀,比阮宜良的字多了几分活泼。
最重要的还有股……
有股兰花香气。
这个味道可真熟悉,周乾拿起纸闻了闻,“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蓝玉怕他猜出来,直接拿过闻了闻后,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哪有什么味道,都是汗味。”
果然,被蓝玉拿过后,那兰花香气没有了。
周乾读了几句,觉得语句不仅通顺的很,还透着淡泊名利,用字用词很透彻纯净。
蓝玉道:“快将它背下来。”
“国公爷,今晚雅集还不知道会怎样的形式,这些用处不大。”
“你小子背下来不好么。”蓝玉忍不住道:“今晚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也有,我看钱唐是一心要压倒你。”
楼下的蒋瓛耳朵灵,听到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也去,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今晚的小命就在长孙手里了。
与此同时,蒋瓛也对钱唐充满了憎恶。这个老头子不搞事情,不就没有后面这些提心吊胆的事情了吗。
“他娘的。”蒋瓛低声道。
楼上,蓝玉和周乾说来说去,还是没说服周乾,急得在那里干瞪眼,愣是没有办法。
周乾道:“此事交给天意。”
随后把蓝玉拿来的文章夹在一本书里道:“替我谢过徐姑娘。”
“谢她作甚,你也没用到。”蓝玉顺口答了句,下一秒就像个被箭射中屁股的兔子,“你如何知晓是她。”
周乾没说话,他看过徐妙锦给朱棣的书信,虽然内容不一样,但字里行间表达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都是淡泊名利,与世无争那种。
“今晚我陪你去。”蓝玉咬咬牙看着他,又补了句:“狄老爷子去不去?”
“他不去,在这里睡一晚。”周乾解释道。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落西山时。
应天城又热闹起来,热风变成了凉风,吹的人十分舒服。
徐辉祖前脚刚出门,徐妙锦就跟徐伯从后门离开。
“小姐,胡子掉了。”徐伯从地上捡起来,递给穿着男装的徐妙锦,两人向江南贡院方向而去。
傍晚,江南贡院旁的学宫雅集。
门口站着两个随从,钱仲正在顶嘱他们,不要让周乾轻易进去,最好多为难为难。
钱唐捋了捋胡子道:“仲儿,今晚祖父让他身败名裂,你便放心。”
…………………………
秦淮河两侧大红灯笼高挂,江南贡院门口十分热闹,还有不少进不去的文人百姓在围观。
“听说今晚的雅集可来了不少的名儒啊,要和叫什么周乾的比试。”
“正是,正是,我也听说,可名儒对阵农户,这不是欺负人嘛!”
“你懂什么,钱先生可是有名的饱学之士,他会为难一个孩子?”
蓝玉和周乾沿着秦淮河畔,徐徐走向江南贡院,两人的表情却是不同。
周乾神色淡定,就跟平日里游山玩水一样惬意。
蓝玉就不同了,满面愁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时而挠头,时而抓脸擦汗。
雅集地点在江南贡院旁边的学宫之中,因为今晚来的都是文人圈子里的名儒。
不少人是为了抱钱唐这个大腿,过来捧场子的。
周乾和蓝玉要进学宫时,门口的随从道:“来者何人?”
“蓝玉!”蓝玉大声道。
“见过蓝将军。”两个随从虽然没有见过周乾,但蓝玉的名头还是知道。
当下客气请了进去。
两随从嘀咕道:“那个周乾怎么还没来,他来了,我们就用钱老事先准备的问题,让他作诗。”
两个傻叉,周乾跟着蓝玉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
学宫之中名士云集,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还有不少的王公小姐,涂着淡淡的胭脂,在那里叙谈。
注意到周乾和蓝玉的,大多数眼睛停在周乾身上,平日里她们见到的男子都很秀气。
看见周乾时,眼前一新,拉着交好的女子询问,却无人知道这是谁,有认识蓝玉的,以为是蓝玉的手下。
越往里走,越安静。
学宫最里的大殿今天都是钱唐的学生,还有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他们平日里无事就会来学宫。
“周乾,我们找一处地方坐下。”
钱仲正跟着钱唐和其他名儒想混的眼熟,谁知看到周乾和蓝玉,不免大吃一惊。
“祖父,他怎么进来了。”
“答对了诗文?”钱唐只能想出这个原因。
钱仲被蓝玉揍过,心里有了不少的阴影,跟着钱唐寸步不离,见了蓝玉像见了猫。
众人纷纷坐下,夏元吉和刘三吾他们向蓝玉问好,钱唐也走过来和蓝玉说话:“凉国公,我们这这种地方,只怕你觉得无聊。”
“无事,正好听你们讨论,有助于我睡觉。”蓝玉走到中间一张桌子,直接坐下。
“蓝将军,这是我祖父的位子。”钱仲不满的说道。
“这位子有什么讲究?”蓝玉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周乾也跟着坐下。
钱唐脸色难看,但因为今天都是朝中人,示意钱仲不要追究,自己做到对面去了。
众人陆陆续续坐下,钱唐站起身对众人道:“今日雅集,老夫还要占用各位一些时间来解决私事。”
此话一出,殿外和殿内都站满了围观的人。
“周乾!”看着对面的人,钱仲站出来喊道。
周乾知道,对面的钱仲已经巴不得自己赶紧被众人耻笑死,当下高声的答应道:“谁喊我呢!”
许多文臣顺着声音看过来,发现说话的人很年轻,五官也周正,总觉得这容貌很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但他们看到周乾一身百姓的衣服打扮,当下觉得该把这个有辱斯文的家伙给扔出去。
钱唐拿出自己和周乾签的契约,文质彬彬道:“值此良宵,老夫不愿欺负小辈,请各位做个见证,与这位周公子比试比试。
但老夫和他比试,难免有些胜之不武,因此让我的孙儿钱仲和这位周公子比试一场。”
“诸位,周公子赢了我,老夫向他认错。他输了,周公子就得给仲儿磕头赔礼,还要在应天府为他正名声。”
众人纷纷点头,知道今日钱家必然是赢家,至于这个无名之辈,什么周乾的,就是个普通人而已,败了也没人记得他是谁。
殿外人群里有几个锦衣卫穿着便衣在那里,今晚所有为难周乾的,他们都要记下来,禀报给陛下。m.χIùmЬ.CǒM
周乾毫不畏惧,笑道:“我只是个农户而已,略微懂几句诗文,哪里能和名儒相比。”
在场的官员窃窃私语。
“这孩子是个农户?名儒和农户相比试,就是石头碰鸡蛋啊。”人群里有人大声说一句。
“农户啊,这必输无疑啊。”
众人觉得,胜负已见分晓。
人群里的徐妙锦看了眼徐伯,那意思似乎是有没有把文章给周乾。
徐伯用眼神回应,表示自己已经给了。
学宫大殿,钱仲道:“为了不让大家觉得我们钱家欺负人,便由我替爷爷来与他比试。”
钱仲文采也是应天后辈里,十分出名的,文采要比他早逝的父亲还要高几分。
与钱唐交好的官员也都知道。
周乾知道,在钱仲和钱唐心里,他们已经认定自己输了。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那就硬着头皮上了,莽也要莽出今晚。
周乾不卑不亢的走到殿中,指着钱仲道:“你,不配与我比试!我要与钱唐比试。”
蓝玉傻眼了,这小子是不是吃茶吃醉了,说的什么昏花,当下便小声喊着周乾。
周乾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走到钱唐面前,低头道:“我要与你比试!”
钱仲感觉自己受到侮辱,脸面都没有了。
钱唐没有周乾个高,此刻莫名的有些压力。
随即道:“你与老夫比试?只怕应天城的百姓要说我欺负你了。”
周乾道:“我要与钱唐比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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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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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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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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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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