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一根蜡烛,对于如今穷困潦倒的我来说,也是不能舍弃的东西,在我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它是我今夜光亮的来源。
“你这卑鄙的,狡诈的,胆敢偷偷溜进来的可恶小偷!”
火把燃烧着拉长的黑影越来越短,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也在静寂的黑暗里愈发明显。
巴黎歌剧院的守夜人是一位跛脚的老年人,眼窝深陷,内里闪烁着凶横的光芒。
众所周知,他的眼神不太好,记忆力也不太好,总会忘记给偏门上锁。
而歌剧院除了前门和后门以外,只有一道侧门,我就是从那里偷溜进来的。
就像现在,也只有一条退路。
必须原路折返。
我一只手夹着琴盒,朝着舞台后方冲去。
感谢上帝吧!至少因为我在剧院工作过,虽然那个三流剧院比不上歌剧院五分之一的大小,但这并不妨碍我清楚,剧院后台有着一排排的演出房间,万一就能寻觅到逃脱的办法——
“站住!我看到你了,我要狠狠地扒了你的皮!”
提着火把的守夜人高喊:“在那里,警卫们,快抓住他!”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啊,这里距离警卫室并不远,守夜人既然发现了有人偷溜进来,那警卫当然也会跟过来。这么大,这么恢弘,这么久负盛名的剧院,怎么可能没有警卫驻守?
紧接着,更加急促的一连串脚步声出现。
或许他们手上还拿着贝/克/枪?
越是这种时候,我的心脏反而砰砰直跳。
如果被抓到了,恐怕就会扭送到警局去。往后别说是找到一份新的体面的工作了,名声也算是毁了。若是刚刚的白蜡滴到红衫木地板,以此需要赔偿,那又是一笔天价开支......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抓到。
“停下来!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警卫,举起手来!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充耳不闻,在黑暗狭窄的走廊上疯狂奔跑,地板被我踩得嘎吱嘎吱响。
枪声。
或许有枪声。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因为常年缺乏锻炼,这么急促的跑步已经让我大脑充血,耳朵嗡嗡作响。
甚至有什么迷幻的东西,就像周遭的灯全部瞬间敞开亮堂起来。
刚刚那些远去的衣香鬓影和皮鞋踢踏再度出现。
——你是被选中的人。
有忽远忽近的笑声搭着我的手,用呓语般的声音呼唤,指引我。
他们的声音如此神圣,轻而易举让我血液沸腾。
我知道他们,他们刚才聆听了我的演奏,掌声如雷。
还有那座城池,那座月光高高升起,尖塔一般朦胧在背后的城池。
我再也无法分辨自己身处何地,而是扑通一声撞到了木柜上。
下一秒,所有人都不见了。
脚步声没有了,吵闹声没有了。
背后那些黑暗逐渐浓重,重到什么也看不清,只为我分出一条路来。
上帝啊!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庇护着我。
我是什么?是他们的猎物,是垂死挣扎的老鼠?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被光明注视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体验。
被黑暗注视也一样,它让人上瘾。
我死死护住了胸口的琴盒,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头冲进了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
一个充满噩梦的夜晚,毫无睡意,天就亮了。www.xiumb.com
过了好半晌,我才从这狭窄又臭烘烘的木板床上回过神来。
等瞥见地板上那截燃烧到一半的蜡烛后,我飞也似地跳了起来。抓起了琴盒,重新缠上一段羊肠线后,将小提琴架在我的肩头。
我就像一位叩拜神明的信徒,颤颤巍巍将琴弓放在琴弦上。
没有丝毫犹豫的,又是一首难度极高的随想曲在我的手中流淌出来,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音符跳跃的美妙,胜过任何一位女人的胸脯,
随想曲,又是随想曲!
昨天晚上的记忆像是蒙了一层纱布,但这并不妨碍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在深夜无人的巴黎歌剧院里演奏,近乎疯狂那样地炫技,抛却了最拙劣的技巧,焕然一新,浴火新生。
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我做到的!
我跪在地上,掩面痛泣。
我获得了惊人的才能!是那些“黑暗”赐予的!
就连如今抓着琴盒的手,似乎都变得轻快起来。
没有丝毫停顿的,我冲回了那座我工作了好几年的剧院。
这家剧院很小,舞台上的木板不知道被踩踏了多少次,当然雇不起一位有着高超技巧的小提琴手。事实上,能雇佣到我这种半桶水的小提琴手,也就能证明它捉襟见肘的本事。
“喂。你还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第一眼就了过来,他们吹了个口哨,用下/流的眼光在我身上打量:“以诺,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昨天就被解雇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现在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回来干什么?”
像是说了什么俏皮话那样,这几个剧院雇来游手好闲的家伙就肆无忌惮地开始了取笑。
如今剧院还没有开场,门口的骚动一下子就吸引来了不少视线。
我却不理会他们的取笑,而是一字一句地说:“让开。”
上个星期的时候,我输了一场和另一位小提琴手的比试。
理所当然的,这成了我被解雇的最佳理由。
但现在,我回来了。
我要用我的行动来证明自己。
那个取代我的小提琴手从小就有老师,虽然也是个二流提琴手,但比起我这种半桶水来说可谓基础扎实,而我以前只是一个在琴店打杂的下人,趁着休息间隙偷学一点。连仅有的一把琴都是用薪水抵扣的,用最廉价的木材,周围边角全部都是磨损破烂的痕迹。
我偷看过其他小提琴手的演出,他们运弓的姿势和我不同,在这种需要年幼就打基础的乐器上,越是习惯越是难以更改,也注定我无法达到他们的高度。
我不稀罕再回到这里,只是想要证明自己也有这个能力。
那样的乐曲,我一样可以。
无所谓有没有人看,反正剧院面前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这里的骚动让不少爱看热闹的巴黎市民驻足围观,比起几道街之隔的地方,这一段从来不缺少平民,更不缺少混混。
信心满满的我将小提琴架在了肩头。
就像十五分钟前,我将它架在身上那样,拉开了弓弦。
我已经感受过两次琴弓在琴弦上跳跃绷起的力道,体会过音乐从指间流淌的快.感,还有那样快速拉动时......
并且,我信心满满,这次一定能给他们一个好看。
......
十分钟后,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巨大的笑声。
这一阵锯齿般的声音让所有看好戏的人皱起眉头,甚至路边那位拄着拐杖老人怒斥一声这是对艺术的侮辱。
拉出来的曲子别说炫技了,就是连我平时十分之一的水平也不如,吱吱呀呀就像锯木头,难听到叫人作呕。
“听听他拉的那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水平,回你的妈妈怀里喝奶去吧!”
嘲弄声铺天盖地。
刚下过雨的污水面上倒映出小提琴手如今的模样。
我站立在人群的中央,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
“不,这不可能,明明昨晚和刚才都拉出来了,为什么......”
在哄笑声里,我像一个愚弄大众的小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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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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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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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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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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