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你应该清楚的,一开始我在利用你,你也在利用我。”
“红尘俗世,我们不过只是互相利用。”
“我要拿到太上道的秘籍,你要我替你对付梦神机。”
“这本该是两不相欠的,是什么时候开始,让这场交易变了。”
“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恨着你,你也恨着我。”
“这一恨就是十年。”
“七年前我本以为你认输了,所以才有了易儿,后来发现你的恨比我还强。”
“那就恨吧,不过我已经不恨你了。”
洪玄机说了一天,语气越来越淡漠,越来越像杨盘说话的语气,直到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好像冰冻了一般,他已经不再恨了。
有爱过才会有恨意,没有爱自然也就没有了恨。
他的书房挂着的那张画,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那是乾道子为梦冰云所画的杰作,也是他画地为牢的工具。
画被取了下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洪玄机的眼睛没有一点波澜。
“管家,让易儿来找我。”
“是,侯爷。”吴管家低声说道。
正在房中读书的洪易,忽然听到父亲的召唤,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在侯府的待遇基本上属于空气人,从出生到现在,洪玄机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ωωω.χΙυΜЬ.Cǒm
每一次看到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洪易的心中对父亲的形象只有畏,没有敬,而今天老管家突然要带他过去,怎能不让他心生恐慌。
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易儿,你最近在读些什么书。”洪玄机的眼睛很平淡地看着六岁大的儿子,语气像极了杨盘说话的模样。
只是他还没有掌握杨盘说话的调子,有时候能说得非常温柔,却没有任何一点的感情。
“回父亲,刚读了些《礼书》和《诗书》。”洪易不敢明说自己在读《心书》,因为洪玄机在理念上与李严针锋相对,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有了点心机。
“你读书用功,现在是想练武还是继续读书,将来博爵位,考功名?”
洪易徒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是洪玄机说出来的话。
好像一位真正的父亲在关心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感觉毛骨悚然?
洪玄机淡漠地继续说道
“你若想练武,每月支取200两银子,我也会派名武师来教导你,你若想考功名,每个月支取100两银子,让你买文房四宝,文章典籍。”
“吃不了练武的苦,就去读书。”
洪易小小的脑袋抬了起来,望着父亲的眼睛,心中的惊喜瞬间被浇灭得干干净净,那不是关爱子女应该有的模样。
可父亲总不能害了我吧?
眼下的洪易显然看不出洪玄机此刻的真实模样,带着心中小小的希冀发问道
“我能既读书又练武吗?”
“可以,只要你吃得了这个苦。”
“我能吃苦。”
自出生到现在,洪易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为了母亲,我什么苦都能吃。
“我让吴管家安排好。”
“谢谢父亲!”虽然一直装作了小大人,洪易听到这个好消息,难免也有些雀跃欢呼。
一个月300两银子,这是练武出色的子嗣才有的待遇,是他想都不敢的数额,有了这些,自己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会比计划中的快上不少。
就是现在名动天下的青州平安,自己也不会比他差上多少的!
见到洪易如许高兴,洪玄机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不客气。”
若是洪易再年长几岁,一定会发现说这话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说的,但眼下心情激荡的他竟没有察觉到这些不对劲。
只以为母亲走后,父亲终于心生愧疚,开始关爱自己了。
毕竟我也是他的孩子,以前只是他孩子多,这才疏忽了对我的关心吧。
洪易傻乎乎地想着。
等他离开书房后,洪玄机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冰云,我已经不恨了。”
“你留下来的心魔,我好生接着了,让易儿顺利长大,习武读书,然后除掉他。”
“若你在天有灵,保佑他不要那么出色吧,这样我也就不用动手了。”
洪玄机霜白的鬓发重新化作黑色,深不见底的黑色。
他离人仙,只差一步之遥。
只等气血充盈,便立地成魔。
不提洪玄机的变化,自琼林宴后,朝堂之上对梦神机践踏朝廷威严一事,全部选择性地遗忘了。
那些被他杀掉的高官皆被刑部证明有罪,补上了事后的手续,似乎那些官员都是被钦差所杀,在这件事上每一个进士和大臣,都自发地缄口不言。
毕竟谁也不想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乾坤龙卫敲响大门,直接带走。
很快,朝堂上便放出了许多重量级的消息,让大臣们很快就把琼林宴的事情抛诸脑后。
首先是状元平安再次打破惯例,被授予主客清吏司郎中,主管柔然国外交,准备从海路回访柔然国,弘扬天朝气象。
消息传出,朝堂倒是没轰动,毕竟都是收了好处的,反倒是民间的书院议论纷纷。
“这青州平安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能屡屡打破常规?”
“人家是状元,做个郎中怎么了?将来主政礼部,入阁办事,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也不能升这么快啊!”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就是状元!”
见过升官快的,却也没见过这么快的。
一个刚考上状元的书生,直接跳到了绝大部分官员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正五品,还是礼部这最清贵的衙门。
怎能不叫各地书院的书生们羡慕不已。
更夸张的是,朝堂上无人反对,满口称赞,完全不似平日里面互相争斗,就是武将出身的官员也跟着文绉绉地说起话来。
“状元公学富五车,精通多国文字,出使柔然可大大弘扬我天朝威仪。”
“不错,那柔然国派遣扎布国公送来朝贡重礼,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我朝自当派遣俊杰,方可不失礼数。”
如果说平安打破惯例,官职三连跳让人惊讶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两个消息,仿佛爆炸一样,席卷了整个朝野,把平安的消息都给盖了过去。
宰相李严倒下了。
杨盘先是公布了诸位总督对于宰相的弹劾,刑部尚书施阳曦证明诸多弹劾并非空穴来风,正当朝中大臣们还没想好是痛打落水狗,还是替宰相大人喊冤的时候,杨盘又拿出了李严的请辞,允许他告老还乡。
紧接着李府送来丧报,宣告了这位政坛巨擘的离世,杨盘下诏致哀,并不再追究责任,但也没有给予家人任何荫泽,向世人宣告事情到此为止。
大臣们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宰相倒台以后的政治格局,另一个重要消息传出。
大乾终于和云蒙帝国签订了和平协议,双方以青杀口为界,约定开展马市,互通有无。
背地里面,大乾与云蒙高层定下私密协议。
联手追杀太上道掌教梦神机!
决不允许他渡过第八次雷劫。
云蒙大帝也是皇帝,在面对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任何皇帝能忍下这口气。
两大皇室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他们还有严重的边境摩擦,但这些事情比起梦神机的威胁来说,不值一提。
和平的协议非常痛快地签署了下,再也没有任何的拖沓,两大帝国的情报组织甚至互通有无,共享关于梦神机的下落。
至于总督魏立人被免职,由傅广仁就任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再让大臣们惊讶了。
而远在青州的傅广仁在接到喜讯后,沉默了片刻,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叹息一声。
“这才过了多久啊。”
这位新晋的总督,大宗师回忆起自己与平安的一番对话,那时候他还不过是隐藏在幕后的古怪神童,如今却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奇才。
若再给他一些时日,会发展到何种的地步?
完全不可想象,傅广仁甚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陛下,你这是放龙入大海,将来追悔莫及啊。”
“那对天下苍生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听着总督大人的喃喃自语,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衫儒士笑呵呵地说道,让傅广仁猛地一惊,全身紧绷,向后一跃,顺带抽出腰间的判官笔,这才发现这儒士竟是自己的熟人,前任总督魏立人的谋士——司马阳明。
正是他教唆了魏立人派人追杀商行车队,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成为点燃心学与理学大战的导火索。
而他现在胆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有一个解释。
“原来你早就投靠了天机商行,难怪魏立人会做出如此昏聩举动,怕是被你巧舌鼓动,坏了大事。”
啪啪啪。
“傅大人不愧是白露书院培养的贤才,比起魏立人不知高上多少。”
“我刚现身,就被你猜了个透。”
青衫儒士鼓起掌来,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没什么不好猜,当初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天机商行幕后的老板。”
“如果我不知道他是幕后的老板,就不会去调查。”
接下来的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傅大人,我们果然是同道中人。”司马阳明惊喜地说道,一点也没有被他戳破的尴尬。
毫无廉耻!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傅广仁暗骂一声,脸上还有一丝愠怒:
“那平安派你来,是想彻底控制青州的这一亩三分地吧。”
“我是朝廷命官,不是平安的家奴。”
自己是真傻,从头让人算计到尾,现在对方还想拉自己入坑,真是痴心妄想。
“不是小先生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司马阳明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受到平安的指使。
“傅大人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投靠平安吗?”
“天机商行财力雄厚,谁知道你拿了什么好处!”傅广仁想到自己清清白白,被平安骗下,喝了一杯元牝酒,气就不打一处来。
“傅大人偏见已深,这一年来天机商行给青州带来的变化,需要我详细说明吗?”
“那成亲王贪污军款,随意摊派徭役,多少青州百姓妻离子散,傅大人也知晓吧。”
司马阳明的话像利剑一样刺穿了傅广仁的心理防线,他当然知道这一切,大乾的贵人们都很会做生意。
成亲王贪下了绝大部分的军饷,可这东方防线的修建又怠慢不得,于是就以朝廷的名义摊派徭役。
大乾的徭役比税要可怕千倍万倍,修建防线的农夫不仅要承担路费和伙食费,甚至修建城墙的砖头也要他们自行采购。
如果他们承受不了徭役破产了,那是一件好事,市面上卖儿卖女的多了,婢女的价格不就便宜了,兼并起田产来,不就更方便了?
最后成亲王不仅几乎免费修了一条豆腐渣防线,应付了朝廷,同时把许多的中产之家吃干抹净,多了许多的良田。
“圣上也知道的,最后不也罚了成亲王吗?”傅广仁艰难地说了两句,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法
“罚他闭门思过吗?”
“区区一个王嘉文,能顶替得了所有的罪责吗?”
司马阳明冷笑一声,傅广仁无言以对。
“傅大人是乾坤龙卫,我是刑部暗探。”
“每年各地的衙门要送多少东西去皇室的内帑,比国库的银子还要多几倍,这些宝贝都到哪里去?”
司马阳明说道这里,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皇室吃了这么多的好处,只要拿出一点来,天下还会有那么多的妻离子散吗?”
“世家豪强的地窖里面,有的是粮食,银子,药材,什么都有。”
“他们拿出来了吗?”
“他们不肯,一点都不肯啊。”
“你问我拿了平安什么好处,因为他给青州百姓带来了切切实实的好处。”
傅广仁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来,他对平安的抵触已经减少了许多,如今被司马阳明这番逼问之下,竟没有多少反击的余地,谁让他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他不是你想的圣君,而只是一个野心家呢?”
司马阳明微微一笑,他明白傅广仁已经心动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大乾的稀有品种,有梦想的人,不为财,不为利,只为梦想。
“你知道小先生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答的?”
“若我真成了一个残害万民的独夫,不要对我客气。”司马阳明模仿着当初他与平安见面的谈话,让傅广仁彻底叹了一口气。
自己尝试了那么多的方法,也许真该试一试新的路线了。
“我加入你们。”
“欢迎傅大人加入天机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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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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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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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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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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