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专门嗅探神魂滋味的追魂猛犬警惕四方。
更不要说隐藏在碉楼之中,严格按照风水排列的大阵。
普通的鬼仙一出窍,怕是要被锁定,追踪,乃至斩杀。
平安不是第一次来到皇宫,但却发现人员的布局,值守的岗位,死角的看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哦,有点意思。
平安坐在轿子里面,对比着前后两次的变化,心中暗暗点头,拥有绝对记忆的他,能够通过两次布局的不同,揣测出布局者的真意。wWW.ΧìǔΜЬ.CǒΜ
负责排兵布阵,保卫大内的统帅,绝对是一个精通兵法的高手,任何布局都有死角,大内的布局最怕被人摸透,唯有每日变更,方可让歹徒无处可藏。
而一些故意留下来的死角,反而是最方便大内高手汇合,绞杀的地方。
前段时日,周三太子便是被这样狠狠坑死的,留下的死角反而是陷阱,名为请君入瓮。
“这大内的守卫,可是王公公安排的,真乃兵法大家。”
“若公公镇守边关,定是不亚于神威王、武温候那样的一代名将啊。”
“状元公谬赞了,老奴当之不起。”王韬勉强一笑,心中微微一痛,却又对平安深深感激。
他本是圣人世家的庶子,却被嫡长子抢走了心爱的女人,百般羞辱,他心中发狠便入了皇宫大内,修炼成了武圣。
可时至今日,他也报复不得,还被这大内削去了棱角。
他也曾苦读兵书,渴望马上封侯,他也曾勤学武艺,有着一腔热血。
如今不过是大内皇宫的一位太监,哪怕做到了太监之首,大内总管,他心中的自卑感也挥之不去。
“英雄不问出处,可惜公公保卫大内,责任深重,否则平安前往柔然,定邀请公公随行,立下不朽功业,好叫后人知晓。”
“状元公折煞老奴了。”王韬公公的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旋即克制了心中的感动,就像面对三皇子那样。
因为拥有太多情感的人,不适合生活在这大内之中。
“只是老奴多嘴一句,陛下心情很好,状元公大可放心。”
“公公坦言相告,平安铭记在心。”
挖墙角这种事情,要一点一滴做积累,尤其要懂得打感情牌。
感情是一种稀缺的资源,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缺爱的,尤其在这腥风冷雨的大内之中。
尊重他们的想法,尊重他们的理想,远比利益收买要有效得多。
这也是平安处世的原则,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
你看,平日里绝不多说话的王韬公公,看在这份些微的感动上,就愿意说些微不足道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有时候能帮助自己作出最关键的选择。
余下的时间,两人对兵法闲聊了一阵,各自都大有收获,王韬公公惊叹于平安那天马行空的设想,给了他极大的启发,而平安也很钦佩王韬公公具体战术执行能力,感慨大乾人才辈出,怎么就都窝在家里内斗?
直到轿子被抬到大明宫前,杨盘所在之地,王韬公公还有些依依不舍。
“多谢状元公指点,还望他日能与状元公秉烛夜谈。”
“平安虚席以待,随时恭候王公公的大驾。”
说完,王韬公公再次恢复那古井一般的模样,脸上毫无波澜,像一个合格的工具将平安引入大明宫内。
皇宫的窗户早已换上了天机商行的琉璃窗,光照充足,而大明宫中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昏暗,尤其是房间里面坐着的那个人。
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似乎所有的光线都变得暗淡起来。
大乾皇帝——杨盘!
他雄才大略,执政二十年来,不曾听闻他发过任何一次怒火,总是理智地处理着奏折,奏折上的批语条理分明,使官员读之,汗如雨下。
他胸怀宽广,与洪玄机君臣二人从不相疑,对于信重的人给予最大的权力,共治天下。
他阴冷歹毒,便是亲生儿子也从不假以颜色,甚至像三皇子杨宁这样为百姓痛哭的良善之人,也会被他赐下一杯毒酒。
他是数万年来皇权的化身,将众生视为猪牛羊狗,身上没有一丁点的人味,更像是一个异化的工具,权力的具现化,一个真正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
“平安,你会怨朕吗?”杨盘见了平安进来,双方对视了一眼,便开口问道。
问得好,从这一发问,就可以看出杨盘的情报机构确实比组织还要高上一筹。
至少按照放出来的消息分析,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平安是比较重情感的人物。
刚刚跟王公公打了感情牌,眼下就换大乾皇帝来打了。
“陛下不曾亏待我,又谈何埋怨呢。”平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至于杨盘从小就将他封印灵肉,让他无法修炼道术的事情,他也已经报了仇,就算将来立场不同,也不必拿出来做罪证。
“倒不如说是感激居多,没有张老的帮扶,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那你愿意改姓为杨吗?”杨盘没有被平安的言辞打动,直接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话。
对于任何一个私生子来说,改回真正的姓氏都是莫大的荣耀。
平安,或者应该叫杨安。
他是大乾皇帝杨盘与闻香教圣女所留的私生子,从血脉上来讲,他确实姓杨。
不管是皇帝赐姓,还是血脉传承,都是极大的荣耀,这一赐姓定会引起巨大波澜,乃至百官反对。
难道说杨盘良心发现,对这私生子有了感情?
如果会这样想的人,大概连第一集都活不过去。
他需要我当棋子,替他分摊太子的力量,重新平衡庙堂上的势力。
平安心中暗笑一声,自己对太子的提点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四皇子与八皇子虽然也是才华横溢的后起之秀,但比起眼下的太子,势力相差甚远。
特别是三皇子杨宁的死亡,让太子殿下从头到尾薅了一大波羊毛,短时间内四皇子是不可能出来挑战太子,否则就是乱了纲纪,还要背上不梯的骂名。
当然太子处理得过于粗糙,把四皇子狠命地得罪了。
或许这才是杨盘夸赞太子孝悌的深意。
让儿子们骨肉相残,看一出好戏。
只是现在的朝廷局势,他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工具人,来平衡掉太子日益增长的势力。
答案就是平安,或者说杨安。
尽管太子的势力还很稚嫩,并不能对杨盘造成威胁,但对皇权来说,他会本能地分化任何敌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果把平安重新赐姓为杨,称为杨安,那么太子心中不在意,也会多出一根刺来。
平安所经营的局面,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太子也就会多出一个敌人,而皇权则能高高在上,俯瞰一切。
这张感情牌打得挺好的,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天下事皆在名分之中,平安寸功未立,如何能当得起陛下赐姓。”
“昔日杨家起兵,反叛大周,又何来名分。”
杨家曾为大周世家,享受荣华富贵,最终起兵造反,夺了大周天下,完全不符合儒家的忠孝体系。
因此这段历史向来为官方所忌,经过数十年来翰林院的删改,才勉强出了一版官方权威,意思是杨家起兵以前已是天下大乱,太祖当年是为了天下黎民,不得已而为之。
可现在从杨盘的嘴里竟说出了这样的话,传闻出去便是天下震动,但他的话还在继续:
“神器本无主,有德有能者居之。”
“你来京城的行为,朕都看在眼里,将来你想坐这位子,朕也可以给你。”
杨盘说得情真意切,难得流露出一丝感情,好似要把这皇位让给最有能力的儿子,哪怕是一个私生子也在所不惜。
让平安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种承诺。
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鼓舞儿子和手下努力当狗,私底下什么承诺都能讲,反正没有别人知道,出了这个门,都可以翻脸不认人了。
领导最喜欢私底下谈话,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口头承诺,便是如此。
像是太子身体不好,你要多加努力,未来这个位子是你的。
什么,朕说过这种话?你一定是听错了吧!
诸如此类的惨剧在史书上不绝如缕,谁信谁傻瓜。
皇帝说的话,如果在朝堂之上,对着百官许诺,或者写进遗诏里面,还可以打折来听,那在私底下说话,直接可以当做谎言。
“陛下,我本青州野鹤,考取功名只为驱逐云蒙敌寇。”
“待到天下太平,便会辞官归隐。”
这皇帝的位子,我还真看不上。
平安佯装着上古义士的模样,慷慨激昂,虽然眼前只有一个观众,这观众也没有被感动,只是在审视着他有几斤几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若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红尘俗世。”
这是中州土地上永恒的权力游戏,天下只允许活下一个王朝,一个太阳!
不做太阳,就被太阳晒。
杨盘这一说辞,倒有点像是父亲在考问儿子的学问了。
关键时刻来了!
杨盘需要的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一个他能控制的棋子。
那么自己就要符合他所需要的答案。
“若君圣明,四海清平,做王臣何妨?做商贾何妨?做庶民何妨?”
平安的回击简单直接,若是君王圣明,他也愿意做治下小民,不会试图染指皇位,愿意做一个大大的良民。
“若君昏庸,又待如何?”杨盘背后的影子越来越大,压迫力也越来越深。
“民不能择君,若君昏庸,唯有一法可破。”
“何法?”
“待英雄四起,效仿我朝故事。”
这也是中州恒古不变的法则,既然皇帝昏庸无道,又不能换人,那只好同归于尽了。
“说得好。”杨盘身为皇帝,却没有半点动怒,反而赞许地符合平安的话。
“朕的其他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杨盘站了起来,靠近了平安,仔细观摩着他的模样。
这才小小年纪,已是有了迷倒万千少女的风采,假以时日定是大乾最出色的美男子。
“陛下谬赞了。”平安微微低头,杨盘的做法给了他些许的压力,不愧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物之一,有望成为纪元之子的枭雄。
“朕不说虚话空话。”
“你很聪明,怕朕拿你做棋子,分化元儿的势力,所以不愿意接受杨家的姓氏。”
杨盘竟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让平安都有些始料未及,第一次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是让自己感动,还是直接利益交换?
“但你是朕的骨血,哪怕你从小就开了天慧也不会改变。”
“朕能容得下玄机,容得下李严,容得下天下万民,自然也容得下你。”
那就稍微表示一下感动。
毕竟一个皇帝能把话说透,已经违背了神秘感的需求。
“陛下胸怀万里,平安佩服。”
“不说这些虚话,你策动文天明等人上书,要做主客清吏司郎中,朕答应了。”
“你要出使柔然,朕也答应了。”
“青州是你未来的基业,你想削去魏立人,让傅广仁做青州总督,朕也答应了。”
“你利用心学与理学的冲突,谋取状元之位,朕还是答应了。”
“虽然这些都是你猜透了朕的心思,符合了朕的心意。”
“如果朕不答应,一夜之间就能把你的布局毁得干干净净。”
杨盘一点一滴,把这些时日平安的布局全部说了出来,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在里面,好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半神,在向企图窃取神力的信徒发出警告。
原来如此,他想一点一滴地在我心中种下不可战胜的心魔。
就像人类驯服猛兽一般,就像他对燕贵妃所做的一样。
他日修炼道术,对抗杨盘,也会心火自焚。
果然是一位好父亲。
“臣惶恐。”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
他们不再是父与子,而是君与臣。
“朕说过,容得下你,你要施展才华,哪怕把天给捅下来,朕也能帮你。”
杨盘很少长篇大论,但他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摄人的气度,就连平安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流的人物,以古典君王来说,做到了极致。
“放手去做吧,有什么想要的,跟朕说一声。”
“若臣想去那鹤山书房,阅读一些典籍孤本,不知陛下可否?”平安总算是把杨盘的心思弄了个明白,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问道。
杨盘暗暗地点头,这枚棋子果然很聪明。
“你是朕的骨血,朕怎会不许你学习?”
“多谢陛下!”
说完,杨盘示意平安可以退下了,今日两人的交谈不会记录在案,平安自然也会守口如瓶。
等到平安的身影消失后,杨盘才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上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外天亦是王土。”
“平安小子,朕倒要看看你从天外天带来多少学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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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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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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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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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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