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嗤一声,魏忠仁咬破了舌头,一股气血上涌,帮他突破了道术的束缚,像快马一样猛地狂奔起来,甚至要张开嘴发出一声怒吼。
他要告诉同事们这里发生了异变,即使是DC区的码头,附近也有六扇门的爪牙,只要他吼出这一声,帮手便会源源不断地赶来。
“安静点。”真空道人挥了挥手,魏忠仁四周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那一声怒吼竟没有传出半点的声响。
就连四周的风吹草动也听不见,耳朵的骨膜在嗡嗡作响,胸口气胀,好像下一秒体内的气息就要破体而出。
真空道的静声术!
要注意背后的东西!
谭少星的教诲涌上心头,魏忠仁顿时滚在地上,没有半点高手的风范,躲过了来自背后的飞镖,让真空道人都有一丝讶然,他这一手静音偷袭无往而不利,这还是第一次失效。
但不要紧,真空道的护法,武道大宗师的梁穆一个猛突,离魏忠仁只有二十步,直接挥刀,斩出一道凌厉的刀光。
真空斩!
这是接近武圣的巅峰大宗师才能使出的手段,隔空杀人。
噔的一声,魏忠仁像是感受到死神的邀请函,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猛地跺地两下。
旋即首身分离,整个人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下,气绝身亡。
一名先天武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消息泄露了,上船吧。”真空道人眉头一皱,眼下的结果并非他所想要,魏忠仁最后的跺地,明显传出了响动,让他想起了一个传闻,心中暗感不妙。
传闻在玉京100米深的地下,筑着一个大瓮,里面有专门聆听大地颤抖的武道高手,从而分析出玉京何处出现了高手的打斗。
那是号称六扇门最为可怕的监视部门——天组。
他们从小就被训练分辨各种声响,找到武道高手对战的颤音,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更是能够将聆听的范围笼罩整个玉京。
“东区码头,先天武师,自己人,临死传讯,有鬼仙出没。”
大瓮之中的大宗师睁开了眼睛,很快写下了消息,传到了六扇门的总部,令无数江湖门派胆寒的朝廷重地,刑部尚书施阳曦的所在。
深夜时分的刑部重地,灯火阑珊,位高权重的刑部尚书仍是没有安息。
明日便是科举之日,任何大事都有可能发生,目前探查到的大周余孽、真空道、无生教都算是有了部分下落。
唯独最让朝廷忌惮的云蒙高手,竟像消失了一样,半点痕迹也没有查出来。
怎能不叫他忧心忡忡,日夜不得安寝。
“DC区码头,鬼仙出没?”
“看来是真空道人,怕不是被少星的人发现了。”施阳曦冷哼一声,并无担忧之色,这真空道人与朝廷作对多年,彼此都有互相的了解,越是了解越是不怕。
“派出地组联合搜查,敢杀六扇门的人,就是鬼仙也要脱层皮来。”
六扇门培养一个人才多么不容易,一个先天武师的种子是那么好找的吗?
真空道人敢在玉京杀人,就不要想着安然无恙地离开。
咚!咚!咚!
“少星,进来。”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施阳曦一听便知是自己的爱将,连忙让对方不用顾忌礼节。
只见谭少星大汗淋漓地窜入房中,气喘吁吁地喊道
“大人,远征侯与真空道勾结,镇北军要反!”
“好贼子,果然来了。”
施阳曦霍地站起来,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事情在他眼中变得清晰透彻了起来,作为玉京消息最灵通的大人物之一,除了皇帝以外,就属他手头上的资料最多,有了这个消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云蒙高手的下落就在镇北军!Χiυmъ.cοΜ
科举、真空道、无生教、武温侯病重,将所有的吸引力都汇聚在了玉京脚下,而真空道人也配合了朝廷演出一场曲目。
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在玉京捣乱,而是吸引朝廷大部分的力量,从而掀起了真正的大乱。
云蒙的高手定为军中的统帅,来帮助远征侯掌控镇北军,为云蒙大军做呼应,一旦镇北军糜烂数州之地,方才建立的脆弱和平瞬间就会破灭,云蒙大帝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便是御驾亲征,也要把大乾重创,甚至恶狠狠地咬下几块肉来。
“我立刻去禀明圣上。”
“你要把远征侯府的人都看牢了,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是,大人。”
在魏忠仁传出死亡的讯息时,远征侯与高才波两人坐在了快船上,在江面上向南一路飞奔,浪花滚滚,皇河的水翻腾不休。
但被救之后,高才波的脸色却愈发地难看了,甚至有些狰狞地说道
“长生,你卖我!”
我们明明是一个战壕的队友,你竟然出卖我。
如果你没有出卖我,六扇门怎么会直接找上门来,明明说好了帮忙处理鹰爪,你却直接杀人。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解释,真空道人是故意的,他要把自己逼上绝路,配合他的步伐。
“哀帝若知今日,定当含笑九泉!”真空道人冷笑不止。
高才波猜得很对,正是他泄密给了洪熙,给了谭少星,让他们终于掌握了远征侯的证据,方才有今夜的跟踪追查,而杀了魏忠仁以后,高才波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跟着自己去镇北军。
一旦大周残部叛乱,云蒙大军就会再次南下,届时大乾就算不亡,也要元气大伤,各地的英雄豪杰便会趁势而起,真空道人心中的这口恶气,才算能完。
“你!”
“你想把我逼上梁山,考虑过大周将士们的出路没有,他们不是你报仇的工具。”远征侯语气激烈,像是撕破了伪装那样,不再像平时那般畏畏缩缩。
这才是真实的他,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试图只手挽天倾的国之栋梁。
“高才波,十年前我就要你造反,那时候你还掌握这镇北军。”
“你说时机未到,要等候天时,等那大乾人心尽丧。”
“这十年来,大乾朝廷越发稳固,杨盘帝王心术越发熟练。”
“继续等,等到洪玄机成人仙,杨盘做造物主吗?”
“你这是等待天时?分明是舍不得那荣华富贵。”
真空道人亦是满腔的悲愤,十年前的他还不是鬼仙,所以容忍了高才波的隐忍策略,现在他已是鬼仙,却发现杨盘等人的实力更加强大了。
现在不反,以后更没有机会反。
再过十年,大周的残部便会真正老去,还有谁会记得那切齿的仇恨?
“老去凭谁说。看几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长安今余几,后死无仇可雪。”真空道人的眼睛是红色的,世界在他的眼中是血色的,那股激愤之情甚至压倒了远征侯的辩驳,让他沉默了下来。(注1)
“这还是你高才波写下的,写得好啊。”
十年前的他们还是朋友,高才波还会写词送给王长生,现在两人的友谊已经剩不下多少了。
只有两个旧时代的残余在彼此地痛恨。
“后死无仇可雪。”
“我已经是鬼仙了,若是夺舍重生,总还有千年的岁月可活,但余下的人呢?”
“帮我一把,我们再博一次吧。”
真空道人向着他曾经的好友,战友低下了头。
科举之日,掀起大乱,镇北军糜烂数州之地,引入云蒙大军南下,从此破灭大乾。
这样的计划确实精巧不已,昔日那位温良礼让的富家子弟,成为了真正祸乱天下的野心家,盖世枭雄。
“我不能帮你。”高才波闭上了眼睛,想到了哀帝的嘱托,想到了杨盘的老谋深算,想到了自己在大乾攻势下的节节败退,想到了战死的一个个同僚。
“哈哈哈!”真空道人长啸一声,将曾经挚爱的青玉酒杯摔在了地上。
两人的情谊终于是走到了末路,就像这酒杯一样碎得四分五裂。
“不许伤害侯爷。”白雅薇破开了船中的隔音结界,冲了进来,要保护自己的丈夫。
“雅薇,退下。”高才波摇了摇头,他跟真空道人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侯爷!”白雅薇心中大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准备杀了我,用我的死让镇北军造反。”
远征侯乃是人杰,见了真空道人摔碎了他赠送酒杯,便猜到了他后续的计划。
镇北军维系在他一人身上,一旦他死了,这些大周残部一定会认为朝廷准备秋后算账了。
这样的不安与恐惧,会使得他们铤而走险,落入真空道人的算计。
“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是你逼我的。
真空道人好不避讳地看着高才波,心中还有一丝的奢望。
“我早就该死了,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你把忆情送往神风国,十年前与我一起送走大禅寺的残部,我很感激。”
“雅薇,不要怪长生,我们走的路并不相同。”
“侯爷,为什么!”白雅薇的眼睛止不住地在流泪,她的心痛到极点,却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我死之后,你便去神风国吧,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不要留在大乾了。”
“侯爷,我们一起走。”
“我走不了的,你要听我的,你说过的。”
“侯爷,臣妾知道了。”白雅薇咬紧了嘴唇,怕自己放声大哭,让侯爷走得不能安心。
听到雅薇的回答,远征侯像松了口气似的,重新拾掇起心情,对着老友说道
“那些不愿意跟随造反的将士,长生你就放过他们吧。”
妇人之仁!
真空道人心中痛恨道,当年你就是这样,现在还这样。
“我答应你。”
“谢谢。”
“最后我不信这计划能成。”高才波放下了最大的担忧,坦然面对。
“当年大禅寺这样的势力,我们也输得一败涂地。”
“我信天命,大乾有天命在身,我等不可与命抗争啊。”
天大地大,命字最大。
大周的天数尽了,又岂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没有修炼到鬼仙的境界,怎能明白?”真空道人沉声说道,他修炼鬼仙,便是要以神魔之力,推翻大乾。
“若是镇北军乱,云蒙入侵,杨盘大不了解开世家束缚,让其练兵抵抗,也可割地向西域借兵助剿。”
“届时你又能如何?”
更不要说云蒙的信用如何,他真能为你火中取栗吗?
“还有大乾虽然残酷杀戮,到底维持了秩序,天下百姓初安,怎肯与你一起叛乱?”
这些桩桩件件,记在高才波的心中,所以他不看好眼下的反抗。
朝廷尚未失人心,怎能与之抗衡。
“这样更好,杨盘若是放了世家,借了西域大兵,自会折损根基,日后定有英雄四起。”
“破灭大乾,不必在我。”真空道人意如钢刀,就连平安的话,也仅仅只是让他反思,而无法动摇,眼下的高才波更做不到这一点了。
快船上陷入了沉默,白雅薇在流泪,远征侯轻轻叹息,而真空道人目光坚定。
水流声滔滔不绝,逝者如斯,但过去的一切不重来的时光。
时候到了。
高才波轻轻点头
“虽是如此,我还是祝你能成。”
“要我送你一程吗?”
“且慢动手,让我与拙荆在唱一曲吧。”远征侯抚摸着妻子的长发,已经很久未替她画眉,蓦然之间青丝掺杂了白发。
“还记得你我初见,我在醉花楼上引吭高歌,如今也只能为你再唱一曲了。”
“侯爷,臣妾不想听。”白雅薇泪雨梨花,却也只能听着高才波最后唱道: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注2)
一曲唱罢,远征侯高才波,曾经的大周状元哀容尚存,气息已绝。
他竟是自断心脉而死。
直到现在,他仍是不肯弄脏朋友的手。
白雅薇连哭泣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一片虚无。
而真空道人忽然站了起来,面露戒备,竟是船中窜出了一只老鼠,为何他之前没有察觉出异样来?
只见老鼠轻快地爬上桌子,与真空道人对视,脸上还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道长别来无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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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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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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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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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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