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山海间>第八章 何去何从
  好几天过去了,最近曾奇正怎么都没出现过了,听别的老师说他生病了,挺严重的,送到省城大医院去了。蔡燕心里有些不安,莫名的惊慌,似一只在水边喝水的白鹭,被突然跃出水面的鱼儿惊到了。琇書蛧

  又过了几点,坏消息传来,曾奇正去逝了,原因是被螃蟹夹伤后,中了一种听都没听说过的叫海洋弧菌的病毒。听到这个消息时,蔡燕正准备泡茶,半天没缓过神来,突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从大脑深处滋生出来,曾奇正是不是就是那天帮自己杀螃蟹被夹伤,才感染了病毒,从时间上算起来,很是吻合。很显然,曾奇正并未跟他人提起过此事,否则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这个念想迅速占据了整片大脑,然后蔓延至全身,紧紧地将蔡燕包裹住,连呼吸都显得特别困难,蔡燕脸色苍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旁的忆平吓到了,忙问“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妈妈没事,乖,妈妈喝口茶就好了!”

  喝了几口茶,蔡燕冷静了一些,主要还是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强忍着。

  忆平是个敏感而又聪明的孩子,妈妈的情绪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她还是发现,妈妈把第一泡茶倒出来喝掉了,妈妈从来不喝头茶,虽然被曾爷爷说过几次,好的茶,头泡的营业价值更高,口感也更好,在茶友口中,这叫回魂汤。但这个习惯妈妈从来就没来改变过,可是今天妈妈喝了回魂汤,忆平知道妈妈心里有事,是关于爸爸的消息吗?孩子心里想着,可是每次提到爸爸时,妈妈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为什么一个电话也没有?妈妈说爸爸去的地方比较落后,网络不发达,打电话很困难,忆平不信,可是她不说,小小的年纪总表现出大大超越年龄的成熟!

  “是关于爸爸的消息吗?”

  “不是,是曾爷爷,他去世了!”

  “啊!怎么会?”眼泪不禁在忆平的眼眶里打转,然后慢慢滑落,悄无声息。

  蔡燕,见状,忙抱住孩子,轻轻地跟她说,“孩子,你可以哭出声来,可以放声大哭,没关系的。”

  忆平反而伸出自己的手,也抱住了蔡燕,轻轻地拍了拍妈妈的背。

  这一拍,蔡燕反而受不了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这下,母女俩在一起哭泣,互相安慰,全然不知有两个身影正向院子这边移动。

  是曾亮,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有点象公职人员。曾亮见到正大哭泣的母女,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是为曾奇正的去逝伤心,于是也一起感叹世事无常,锅福旦夕。安慰完蔡燕母女,曾亮说明来意,原来是培训公司准备接受天使投资,要扩大规模,计划未来上市。这就需要原股东稀释股份,蔡燕其实并不关心公司的状况,但也希望未能能给忆平的基本生活有个保障,所以她并不知道公司的任何近况,没想到当初保留的20%的股份现在居然估计达到了500万,于是蔡燕提出自己可以转让出4%的股份,因为她需要100万现金。在曾亮的电话协调下,投资方很爽快地答应了多收购100万的要求,手续当天就完成了,那个看起来象公职人员的女生名叫杨静怡,正是公司股权业务的代办人员,本来小姑娘是不愿意来乡下办这个简单的手续的,因为这个手续曾亮自己带着资料给蔡燕签字也可以完成的,但曾亮坚持要带上她,说是为了让蔡燕感觉更正式一点,也更放心一点,所以就顿忽悠,把这地方说得跟世外桃源似的,小姑心一动就跟着来了。结果,这地方还真没让她失望。

  快到蔡燕家时,在杨静怡职业的外表下,内心早己欢呼起来,海浪声隐约可以听见,但海风却实实在在地吹在了脸上,凉爽惬意,面前的几间灰色石头房低矮厚实,青苔,常春藤瓜满了屋沿,竹篱笆外,大小不一的石块砌成了一段不长的小路,用水泥均匀地嵌着一些鹅卵石。野草在水泥缝中顽强地生长。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顽皮又倔强。方才走到房前,看见哭泣的女人和女孩,欣赏风景的心情顿时灰飞烟灭。

  这会儿事情处理完了,太阳也渐渐西沉,晚霞照亮了天际,鱼尾纹状的云彩映红了天空,苍穹之下,潮水己涨至堤坝下方,此时的涛声有韵律地打着节拍,固执而低调。杨静怡把视线又转到院子里,惊喜地发现在篱笆下的沙地里长了一排的单叶蔓荆,紫白相间的花正在努放,一株挨着一株,显然是主人在野地里移植过来的,篱笆门的两侧各有一个旧水缸,但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泥土,绣球花在风中迎宾,独特而清新。院子里的地板全是石头砌成的,虽高低不平,但却在岁月的冲刷下没有钝角,喇叭花和小雏菊点缀其间,似乎可以看出人为避让的痕迹,生长得毫无顾忌,也毫无违和。如果说上面这些花草多为天然去雕饰,那多肉和吊兰一定是精心修剪过的,杨静怡说不出好在哪儿,却也觉得没哪儿不好!也许,这就是恰到好处!

  “大老远还专程,跑一趟,辛苦你们了,留下来吃饭吧!”蔡燕是真心实力地留客。

  曾亮绅士地看着杨静怡。

  杨静怡忙从周边的景至中回过神来,说道:“今天就不打扰了,毕竟天色也不早我,我们还要开车回去,不过,您这里真的太美了,小屋收拾得特别别致,很有民宿的感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下一次度假到您这边来小住几天,不知可否?”

  蔡燕面露难色,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长得小巧,性格却如此开朗。

  曾亮立刻觉察到师母的表情,解围道“师母她比较喜欢安静,而且这小屋也没多余的房间给你住呀,你要喜欢来这儿玩可以,住我家的老屋就可以,陪陪我母亲,那我是欢迎!”

  “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杨静怡口比心快!

  其实蔡燕面露的难色,没人能懂,这世界也许存在感同身受,那是给有同样经历的人准备的礼物,而这对蔡燕来讲只是奢望,没有关系,经历过常人没有经历的事的人,往往看到世界的之外的世界。蔡燕不敢说已经看到,但她已经知道,不再与这个世界纠缠,不解释,不争辩,不索求,不执着!

  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只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健康快乐就行,听起来,似乎大多数的父母都是这样期望自己的子女,但是,没有几个父母真正满足于此,人们需要进取,人类更需要,但蔡燕不需要,她真的只是纯粹地希望邓忆平能健康快乐地活着,超出此范围的事,一概不索求,学校好不好无所谓,成绩考多少无所谓,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自然生长。

  所以,有之前的积累和公司的股份,蔡燕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和女儿在这儿很好地生活下去,但曾奇正的意外,让她无法在这儿再呆下去了,她决定了离开,但离开之前需要做一件事情。

  蔡燕第一次来到曾奇正的家里,因为事先有约好,曾奇正的妻子陈阿姨和儿子曾锦城在家里等着她,蔡燕把一个行车包放在桌面上,拉开拉链,里面竟装满了百元大钞。陈阿姨母子俩异常困惑地看着蔡燕。

  “蔡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阿姨先开了口。

  “陈阿姨,曾大哥,我今天是来道歉的!”蔡燕说。

  “道歉,为什么?”曾锦城放下准备倒茶的杯子,问道。

  “曾大叔的不幸去逝,可能是帮我杀螃蟹有关!”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快乐说!”曾锦城一下子就脸色阴沉,声音提高了8度。还是陈阿姨示意儿子不要激动,先听蔡燕把话说完。

  “那天曾大叔送了我一只大螃蟹,因为我不会杀,所以曾大叔帮我处理了,一不小心就被螃蟹夹伤了右手食指,后来我听说大叔出事了,时间上一对,差不多,所以我就猜测,大叔的死,很有可能跟我有关,虽然大叔没有跟大家说明此事,但我觉得应该是我闯的祸,我不该让曾大叔帮我杀螃蟹,所以良心上感到不安,这五十万请收下,以表达我的歉意。”

  “原来是你,你竟然还有脸到我家来…”

  “锦城!”陈阿姨喝住了正要发飙的儿子,“虽然,你爸确实是右手食指受了伤,但这事毕竟还只是猜测,就算这是事实,也是你爸主动帮人家的,完全是个意外,这都是命,要是蔡老师不说,我们也不会知道这事,而且蔡老师还带了这么钱来,虽然这钱对我们也没什么意义,但毕竟表达了人家的道歉的诚意,算了吧!”

  “这事可以过去,但你们不能再住在我们村了,请你带着你的钱离开我们家,离开我们村!”显然,曾锦城余怒未消。

  “锦城,做人不要这么无情,这事不怪蔡老师,是你爸的命不好,我们海边的人,哪个不被螃蟹夹过手呀?都没事,就你爸,唉!”

  “妈,我可以原谅她,但她必须得走!”

  “唉!”陈阿姨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我会离开这儿的,钱请你们收下,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好受一些!”蔡燕说。

  曾锦城从那堆钱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然后把那包钱拿起来扔到蔡燕手上,“你可以走了,否则我要赶人了!”

  其实,蔡燕是要离开这儿的,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要去哪儿,虽然她很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改造的房前屋后。还有一份可以教书育人的工作。她自认为平生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对人也是真诚相待,可为什么命运总是在捉弄自己。那天和女儿的抱头痛哭多半缘于此。哭过之后,她知道,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离开曾奇正家,蔡燕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海边石头上坐着,装有巨款的背包就这样放在石头边,蔡燕想哭,却哭不出来,也许是经历过大悲的人早己习惯了悲伤。她干脆啥也不想,目光望着远方,飘渺空洞,完全不知道身边背包的拉链是开着的,海风把一张张地百元大钞吹得到处都是。等她准备起身离开时,才发现有一半的现金已经不知去向了,蔡燕捡起身边能看得到的一些钱,其它的她也懒得去管了,正当她准备往家里走时,手机响了,是曾亮打来的。

  “师母,师父出事了!”曾亮语气沉重,但并不着急。

  “他现在在哪儿,什么情况?”蔡燕问得很简短,因为她从曾亮的语气中已经知道情况很不好,而且不能再坏下去了。

  “师父去逝了!”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哽咽!电话这头是一片沉寂,只是微弱的风声吹着手机话筒呼呼作响!“师傅是去救一个轻生的女孩失重摔下了悬崖。他其实一直都在终南山上,过着隐居修行的生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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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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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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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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