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问我这个?说实话,您要我说什么的话,我还真的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或者看法,毕竟说到底,那件事留给我们的也只是一幅影像,只有整条历史线一直存在于宇宙中的事物,才有可能以它曾经的真实形态展现出来,而我认为可以确认,那两座方舟的资讯没有回归这个宇宙,它们的历史线根本不与我们的宇宙连接,可能那些影像,也有一部分是世界本身的记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会是什么东西记录下了那些影像?”
“也许……是群星。”
“什么?”维多维尔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排列在宇宙中的恒星们记录下了那些信息?然而从那时候算起的话现在的恒星不是已经早已是第五代甚至第六代了吗?如果把那些曾经的第一代恒星看作存储器,那么这些存储器早就被打碎重组无数次了吧?”
“不……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恒星的确已经更新换代数次,但是它们其中的物质是一直传承下来的,这或许……不,不对。”翟卡希尔使劲摇摇头,一道微弱的紫色光芒从他的眼中划过,“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来解释……或许……是星空,甚至宇宙本身。”
“你在说什么?”看着意识有些模糊的翟卡希尔,维多维尔不禁有点担心,“你还好吗?”
“别担心,陛下,我没事,刚刚我体内奥术的力量给了我一丝“灵感”。”在稍许的迷茫之后,翟卡希尔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
“记录这些画面的很有可能是群星本身,或者说是宇宙的记忆。无数年来,群星在宇宙中闪耀,星光普照大地,星光穿越太空,沿着这些贯穿宇宙的光锥前进,就可以看作对历史的回溯,行星就像遍布世界的眼睛,无论任何事情发生在多么隐秘黑暗的角落,都不可能躲过这数千万亿亿颗,甚至比此数量还要多的,曾经存在过的“眼睛”。在这张世界自身所组成的天网之下,一切都无处可逃。”
“在这些强大的外来者离开之后,很可能他们所留下的影响仍然在不断的运作着,并成为铭刻在历史……或者是整个世界演化之中的一环……随着约束的最终崩溃,闭环解体,这些内容也最终释放了出来……如果有更好的世界演化模型,或许我们可以解释这一切。”
“你……这些话有些奇怪,确定还是你自己吗?”看着有些奇怪的总控技师,维多维尔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陛下,我一直是我,这一点一直未曾改变过,只是现在由于奥术能量的特殊性质,我会以一些与你们不同的思路来思考一些问题,或许这可能的确有些……奇怪。奥术能量比起晶能来说,它更加温和,更容易进行“赋值”,更加容易进行控制。但是,奥术能量对于灵魂的影响也要比晶能大得多。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的话,比起晶能,奥术能量的性质会使得人更偏向于……“唯心”一点?当然,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都是可控的。”
“……之前在会议中我们还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它倒是真真切切的摆在我们面前了……算了,总之你在观察自己的时候也让维斯瑞凡和舰载AI盯着你点,你非常重要,独一无二无可代替,至少目前是这样,我们无法承受失去你所来带的后果。”
“是,陛下,这份评价我会牢牢记住的。”翟卡希尔立正行礼,鞋跟叩击地面发出了“哒”的一声脆响。
……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怕不是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封存在水晶里面了。”看着大屏幕上正在不断侵吞最后一丝金色的红色扇形,维斯瑞凡轻轻摇了摇头,“在那些人都进入水晶之后,恐怕绝大部分的通讯频率都会彻底沉寂下来。”
维多维尔微微叹了口气,在那并不漫长的过往中,几十万、上百万的帝国人民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严重疾病,在无药可医无物可救的情况下,这些凶险无比的症状不仅一簇一簇的群发出现,到最后,甚至那些可以说由早已不再归属于宇宙内凡俗物质构成的坚韧躯体直接走向了腐烂——内脏化成的破败碎块与不明粘液从口中喷吐,腹泻挤出了所有的模拟器官与能量源,皮肤块块剥落,肉体与骨骼在并不友善的环境中不断溶解……
这一切,都还会被那些灵魂感受到,在他们被收入水晶之前。
“远程通讯会沉寂,面对面交谈也会沉寂,旗舰更是如此。”维多维尔使劲拨拉着面前的光屏,光屏中的文字正如瀑布一般飞快的划过,“等到这次事件结束之后,恐怕旗舰上就需要几个水晶存储仓库、第一舰桥主控大厅和动力舱段需要维持运作了,而且在处理完之后,我们需要将更多的操作员分流到这些需要有人值守的舱段中去,正好在绝大部分人被以灵魂状态封印之后,居住舱基本上就会停机封闭,也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天天盯住那些状态校对设备了。”
“而且,我觉得这段时间的记录可能存在参考价值,如果我们以后还需要一种叫做病理学的学科的话。”在快速的翻动中,由金色光芒所组成的瀑布戛然而止,维多维尔总算是把这几百万条记录全翻到了头。
“这几个月里,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人的身体崩溃方式还勉强在曾经可以被我们认为是“病”的理解范围内,虽然出现了包括瞬时性全身多发性出血、心脏自身骤停、中央神经系统多发性神经递质分泌异常与受体异常,还有慢性的器质性认知障碍、机体渐冻失活,对生化改造严重排异,然后还有越来越奇葩的各种自身免疫出错,而到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们的记录中则出现了诸如某脏器忽然失踪\被替换为不同历史区段状态、瞬间性的重度变异、身体水化\钙化……甚至还有忽然在自己体内叠加了一个几十几百万年前的自己……这些还都只是最早的情况,而现在……躯体已经腐烂。唉……太……怎么说呢,仅仅是在几十年前,我们都还完全无法解释这些情况。”
“嗯……要是按照艾森德尔他们的计划来实行的话,以后我们的身体恐怕不会出现疾病或者异常情况了吧?”维斯瑞凡摸摸自己的下巴,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维多维尔。
“不知道……死潮的本身的性质就很奇怪,而且在我们的宇宙中出现的方式也没有被探明。”
“……考虑到一个应该说非常强大的文明可以在被死潮污染的世界碎片中维持自身并参与战斗,那么很有可能,死潮这种东西是在多元宇宙,甚至是在虚空中都普遍存在的超级天灾而不是我们宇宙的个例,只要死潮还没有彻底消失,那么我们的身体无论强化到哪种程度都不会完全保险。另外,我们更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些做法已经被作为军事应用的可能。就像之前提到的法则武器化一样。”
“信息护盾所需要考虑的吗……包括需要防御信息聚合体的表征性、信息之间的联系性、整体历史连续性在内的很多很多……果然,在新的层面上,我们还很原始啊。”想到这些,维斯瑞凡苦笑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只是才跟没头苍蝇一样试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文明对新的道路的寻觅……”维斯瑞凡摇了摇头,“我们还都根本没能再好好做点有价值的事情,文明却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停摆……”
“至少我们从曾经的襁褓里真正冲出来了。曾经另外两个比我们强大的文明还没机会见识虚空,而且哪怕现在,虽然舰队百分之九十机能停摆,但是这些机能反而也同时不再必要,少了那些操作员外,除了寂寞点也没什么……至少,可以看看节约点能源吧。”维多维尔揉了揉身旁女孩的金色长发,“现在该轮到我安慰你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好像一点都不绝望?”女孩轻轻颤抖了一下,转头回赠给维多维尔一个淡淡的微笑。
“没有必要有负面情绪,负面情绪对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反思了一下之前的行为,现在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维多维尔拉住女孩的手:“在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悲情是留给拥有同情心的第三方观察者的,我们不需要自作多情,更不需要因为这些经历而去难受什么。在做好大概的行动规划之后,只需要按照大方向去走,然后不断解决路上遇到的问题就行,无论遇到多么棘手难缠的情况都是如此,解决就能活下去,解决不了也不过死亡。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在走过这段路的时候更加平和,甚至积极一点呢?”
“嗯。同时还要注意一点,积极也不能过度,负面的情绪会使人丧失希望,过分的正面情绪则会使人丧失判断能力和理智——现在我们即使已经不能说这理智到底是不是理,但是现在看来……它还是很好用。”维斯瑞凡将另一只手按在维多维尔手上:“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走出去,虽然夜幕即将降临,但长夜必将结束。”
“无论真相最后会怎样……至少,现在的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积极,虽然车轱辘话说了一次又一次,但是现在……只要能带来哪怕一丝温暖与抚慰,这些话就是值得被一次又一次提及的……”
无声的思维跳跃于心灵之中,虽无实际言语,但波动的真情实感与内心所想比言语更直接更有力量,在这沉默而死寂的环境中,思绪所带来的波动仿佛给整座大厅中有些灰暗的装甲板都撒下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
“两位陛下,所有处于第四权限级,以及疑似受到死潮影响第三权限级的个体灵魂均已被封入存储水晶,我们已经按照预案利用高频晶能销毁了所有已经失去生理活性的身体,现在我们已经回到预定保存完全运行功能的舱室,等待进一步指令。”一个陌生的男音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暂时没有其他指令了,感谢你们,也感谢现在已经进入水晶的,星明帝国的全体公民与士兵。现在请你们先代为接受一下。旗舰持续这一过程的时间相对其他方舟来说要更长一些,现在,我们要切断对不必要舰体区域的信息流供给了。”
在主控大厅中,数学率核心的光芒亮度开始缓慢下降,在显示着飞船三视情况的全息投影中,大片的灰色区域正在覆盖原本充满生机的金色画面,舰队开始收拢,部分演算资源被抽调出去用来维持方舟之间的协调性通讯以及历史线对正——在已经十分稀疏的各个操作台面前,人力所能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寂静逐渐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伴有尖锐回响的晃动从甲板下方传来,从数学率核心延伸出去的四条主对外导能晶轨进行物理断连,很快,原本布满飞船状态图的大片传感器开始失去回应,只有监控舰体重要部分的、维持舰体完整性的、还有供外壳晶能护盾级通讯设备启动及保证秩序场运行的几条必要线路还在维持运行。xiumb.com
在错综复杂的冗余结构抗舱室和排列整齐的居住舱以及生活区域中,金色的光流仍然在按照原有的规律继续沿着导轨前进,但是从它们来的方向已经没有任何补充,伴随着信息流的不断流动,失去了晶能的供能之后,越来越多的舱室开始缓缓陷入黑暗。
仿佛遵循某种韵律,灯光沿着走廊一段一段的熄灭,失去了晶能光流的导轨在昏暗的余光烘托之下展现出了玉一般的温润光泽,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扫过旗舰,熄灭了沿途几乎所有的光芒,在导轨的指引和数学率核心的控制之下,晶能沿着管路逐渐流回核心并被引导向低频使用区域,就像毛细血管中的血液经历静脉回到心脏。在确定管路中的残存信息流已经被榨取干净之后,总回收晶轨也进行了物理性切断。
在虚空中,一层淡金色的暗淡光膜确定了混沌与秩序世界的边界,在仿佛呼吸一般微微缩胀的球形光团中,十二座方舟看起来仍然光辉耀眼灯火通明,但是在每一艘方舟的内部,除了部分核心舱室和虚空航行的必要功能舱段仍然在维持运转之外,黑暗已经笼罩了舰内的大部分空间。
舰体的结构材料不时闪过一丝淡淡的金色流光,表明着自己作为融合过晶能的超级材料的身份,但是这样暗淡的光芒无法驱散在一间又一间舱室之间不断弥漫的死寂。
长夜,开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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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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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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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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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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