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的诡笑还滞留在面上,但眼瞳翻出了大部分眼白,仿佛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咬紧了嘴唇不愿回答。
顾淮晏摩挲尾戒的动作一顿,眸色略深,刘喻很快悟过意,他对严嬷嬷的眼白心有余悸,但只能上前一步道:“嬷嬷您可知道,审问的人可是武安侯,本是来处置陆尚书的命案,但今次尚书夫人又被歹人屠害,举府上下皆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我奉劝您务必老实交代,这般一来,也能襄助提刑司尽快掌握线索,也好为逝去的尚书夫人讨要个交代,还尚书府一片安宁。”
在半明半暗的阁子之中,严嬷嬷猝然抬起了枯眸,道:“这座宅邸注定不会安宁的,它已经被下了咒怨,府内每个人都会死,大家都逃不过去的。”琇書網
严嬷嬷自言自语地摇了摇颅首:“老爷着红衣缢亡,老夫人亦复如是,他们都是遭了咒怨,逃不过的,都逃不过的,大家都会死……”
严嬷嬷答非所问,刘喻听完蹙了蹙眉心,这个嬷嬷当真是好生古怪阴鸷,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问咒怨一事,她便支支吾吾不愿说,又问为何府中人会死,她又驴唇不对马嘴地搪塞过去。
一番周旋审讯下来,刘喻所获讯息极少,对着严嬷嬷阴寒的眼白,他饶是再身经百战,但此刻也被慑得惶然。
顾淮晏淡淡地笑了笑,倏地从袖袂之中摸出了娃娃,慢条斯理地道:“嬷嬷口中的咒怨,可是与三夫人所扎的这个小娃娃有关?”
讵料,严嬷嬷甫一瞅见了这个娃娃,便如遇到了鬼祟了一般,双腿一软跪伏在了地面上,惊惶爬了满脸,双手死死捂着脑袋道:“它来了,又来了,那片大红色,奴婢还不想死!奴婢什么事都没做错!奴婢是无辜的!……”
严嬷嬷言行几近痴颠,静候在角落里的两位小丫鬟见状,急得前来搀扶她起来,其中一人强行给她喂了一盏药汤,严嬷嬷喝毕,面上的惊惶之色适才逐渐淡化,眼神也空茫茫一片。
顾淮晏见此情状,凝声问道:“咒怨是怎么回事?跟这个娃娃有何关联?”
一位年岁稍长的丫鬟便道:“嬷嬷在守阁之时跟奴婢们提及过,是在十七年前,陆三爷纳了一位优伶,优伶那年生了个儿子,老夫人遣贴身侍婢前去照管,结果照顾不力,致使优伶和儿子都死了。
“老夫人念及主仆恩情,遂是让老嬷嬷去守藏书阁,但老嬷嬷的人却如同魔怔了般,说那死去的儿子频频出现在梦中,着红衣,死死掐住她脖颈,逼迫她去死,老嬷嬷忍受不住这般怨咒,就去湖心亭自缢了。后来老夫人找来了严嬷嬷,但严嬷嬷好像怕受到了那死去儿子的怨艾,遂来守阁。”
话落,另外一位年岁稍微年轻些的丫鬟补充道:“严嬷嬷忌讳见红,所以一见到红就会有些神志不清,尤其是三夫人所扎的娃娃,严嬷嬷早前见过,便是昏厥了很久。”
两位丫鬟说完,便搀扶着严嬷嬷至阁子里的太师椅上坐下,不一会儿,书阁一楼便被点燃了一盏红烛,烛火幽晦莫测,照亮了小小一角,腐蠹的气息从黑暗里缓而慢的飘曳而来,人声在黑暗里回荡许久。
刘喻又追着两位丫鬟问了几个问题,但这两人来府中只有两三年的光景,所知甚少,而严嬷嬷正卧趟在太师椅上,面容一片死寂,掀着白眼,估摸着今日再也不会再开口了。
待刘喻问完,顾淮晏遂是朝着藏书阁外大步踱去,刘喻紧紧跟在后边,道:“侯爷,这个着红衣的娃娃当真好生古怪,几乎府内的每个主子都对其讳莫如深,现在甚至连这位严嬷嬷都因其疯魔,侯爷,这娃娃定是有诡怪,可能就是与那陆三爷纳妾生子一事有关联。”
刘喻话毕,眉头紧紧皱着,但脊背一直生寒,感觉尾椎骨凉飕飕一片,心底有些瘆然。
顾淮晏倒是波澜不惊,踱步至灵堂前,稍稍止了步,道:“兹事究竟是否与陆三爷有关联,得去问问府内下人,看看谁是在府内待了十七年以上,寻人问个清楚,严查严嬷嬷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他似是思及了什么,又叮嘱道,“另且,与三夫人娃娃、以及陆明昀身份不吉有关的事,也需彻查问询清楚。”
刘喻逐一记下需要询问的事宜肃声领命,快步领命而走。
顾淮晏低头看了那个着红衣的娃娃一眼,经晌午的日光偏略的一照,娃娃苍冷雪白的脸上,那朱砂色微微泛起油光来,原是瘪下去的嘴角,似乎又隐隐地翘了起来,一副似笑非笑的诡幻之感,似乎在嘲笑府外来客的不自量力。
顾淮晏凝眉,将娃娃收拢在袖内,便是大步踱入了灵堂之中。
在灵堂之内,景桃正在将两页佛经摊展在一块大张蘸湿了的生宣上,又遣人拿来了几块白色明矾和捣钵,她一手执着捣杵,一手将明矾抛入捣钵之中,将明矾捣成粉末,将粉末铺散于备好的水盆之内,稍息,待水逐渐成了显明的钛白色,她将两页佛经轻缓地浸入水中。
顾淮晏走近,在她身前微微俯身:“这是在做什么?”
景桃解释道:“明矾浸泡后的水,水体通体透白,具有一些独特的效用,例如可让一些不寻常的字迹显色,而竹纸和佛经抄纸虽是纸物,墨迹也很清明,但显然把一些不寻常的字迹遮掩住了。”
顾淮晏挑挑眉:“不寻常的字迹?”
景桃翘了翘眉眸,道:“刚刚我再仔细观察佛经抄页之时,发现字迹上糅合了两种不一样的气息,一种是墨,一种是某种与墨相近材质的物质,两者混合在了一起,我便对此生疑,陆尚书抄经时,为何要用两种墨来,遂此,我打算用明矾来尝试,看看能不能将墨褪色,让另外的隐藏字迹完全显现出来。”
顾淮晏眼底微微柔和,出声问道:“这种法子,景知远也教过你?”
景桃差点说“我本来就会”,但话刚蹿至喉舌间时她心内打了个突,略微僵硬地点了点颅首:“嗯,师傅教过我,但此回是我第一次尝试,也不知能不能成功让隐藏字迹显色。”
两张抄页渐次沉入了白色凉水之中,淡金色的日光落下,水面浮光跃金,用明矾让墨迹显色,此事需要耗费一两个时辰,等候的空当儿,顾淮晏便是将审问严嬷嬷的事跟景桃说了一回。
景桃面容一片肃色,跟顾淮晏要来了鬼面娃娃,她打量着娃娃的面容,视线落在了它右眼那一颗泪痣上,道:“侯爷,说起这个邪乎的娃娃,我今日来灵堂前,看到了府内一位少年,他也有一枚红色泪痣,在右眼眼尾的地方。”
顾淮晏微微点头:“我亦是看到了,此人是哑奴,性子颇为内敛,养着一只猫,但就不知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两人对谈之间,日光逐渐移至西山山脉,夜幕降临,天穹已是擦黑,景桃走至水盆近前,轻轻挽袖,视线落在了纸面之上,见着什么,眸色含光:“侯爷,快看,抄页之上显字了!……”
景桃轻轻拎起水盆之中的抄页,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至顾淮晏跟前,顾淮晏视线落在了纸页之上,出声念道——
『鬼娃哭,吾着红衣。
鬼娃笑,汝悬梁缢。』
顾淮晏沉声念出了这一句话,景桃眸色也有着发怔,她重述了这一番话,忽然觉得手上一凉,她垂眸朝着怀中的娃娃看去,刚刚还是哭面的娃娃,此时此刻,居然重新变回了一张阴飕飕的笑颜,那血一般的朱砂,甚至滴在了她的掌心处。
景桃心中悚然,手腕一颤,那娃娃掉落在了水盆之中,朱砂色旋即浸满了水盆,很快地,水被浸染成了一片血色。
恰在此刻,陶若虚快步疾奔入灵堂,沉声道:“侯爷,尚书爷出事了!”
顾淮晏心内惕然,景桃的呼吸也一瞬的僵直住,顾淮晏问:“出何事了?”
陶若虚咽下了一口干沫,道:“据看守院落的劲衣使说,尚书爷悬梁自缢了!”
顾淮晏与景桃互视一眼,景桃看着水盆之中的娃娃,娃娃似乎察觉到她在瞅它,血色笑容愈发深郁了,景桃隐抑住震悚的思绪,缓缓抬眸道:“『鬼娃笑,汝悬梁缢。』——”
“这句话灵验了。”
*
一行人速速赶至了陆明昀的院子里,院落内长燃明灯,为首的劲衣使上前道,陆明昀是死在了自己的内室里。
眼下恰值掌灯时分,原本是府内各个主子用晚膳的时刻,但突然发生了一桩噩耗,大夫人徐氏搂着儿子陆韶哭成一片,陆韶没有大夫人哭得那般厉害,但被父亲的惊悚死状吓得白了脸,见着景桃来了,俨似遇着了救世主一般,想要拉住她的袖子,却被劲衣使挡住了,陆韶整个人都在颤:
“姐、姐姐,我父亲是被人害死了!你一定要找出凶犯,求求你了!……”
景桃伸手摸了摸陆韶的脑袋,安抚他一阵,又听陶若虚道:“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时辰前,约莫是酉时三刻的光景,孝觉寺的师傅们前来府内开始做法事,法事在一刻钟前结束,送走了师傅们,卑职与其他两位劲衣使便是一直跟守着尚书爷,他先是回了一趟祖庙,在里边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从祖庙内出来,尚书爷什么话都没说,急匆匆地回了院子。”
“卑职不知尚书爷在庙内遇着了何事,他很快锁了院门,径直去了内室,还将所有灯烛都点燃了。又过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有个下人前来给尚书爷送膳,但一直敲门未应,就去绕过后院去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惊叫一声,卑职生了疑惑,便破门而入。”
“破门之后,当下便见到尚书爷悬在了内室的横梁之下,口吐白沫,卑职吩咐其他人将尚书爷放下来时,去探尚书爷的鼻息时,发觉人已经断气了。”
说至此处,陶若虚犹恐顾淮晏生怒似的,遽地请罪道:“卑职等人看护不力,给了凶犯趁虚而入之机,恳请侯爷降罪!”
其他负责看守的劲衣使也纷纷作请罪之状。
顾淮晏眸色暗敛,沉下了一抹晦色,陶若虚等人跟随陆明昀整整一日,循理而言,他们未有失职之处,眼下尚书府内又发生了一桩命案,已经死了第三个人,府内人心惶惶,大夫人徐氏在不远处哭哭啼啼,其他下人的惶声织成了一张压抑沉郁的网,霸占了整座院落。
顾淮晏揉了揉眉心,容色沉肃,没多说什么,仅道:“你们一干人自去领罚。”
陶若虚心神绷成了一条细弦,听到此话稍稍舒缓了一口气,与其他人领命退下。
顾淮晏见到周围乌泱泱的下人和主子,即刻召集劲衣使将人遣散,又带着景桃径直进入院落的内室。
陆明昀身为府中的嫡长子,自身的待遇比府内其他爷要优渥得多,他的院落如重楼一般层层叠叠,拢共三大进,正厅与厢房皆是敞阔森宏,左厢房被辟作书房,中庭是见客之地,右厢房与内室的墙面打通,可进门径直入内。
景桃跟着顾淮晏进入内室之时,便见陆明昀被横放在置有毡毯的地面上,他颈子歪歪地扭向一旁,面色苍白若纸,口中白沫浸湿了衣襟,而悬梁之上,一段麻绳悬于其上,冷风从半开的窗扃之外拂来,麻绳绳头浮动着,犹若虬结的冷蛇盘踞在上,睥睨前来勘验的两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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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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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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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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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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