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隐瞒的,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音响里传来,“我是孟摇光的父亲。”
——所有方家人都惊呆了。
荆野,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尤其是方老爷子,岂止不陌生,甚至前几天他还为商会的事而和对方通过电话。
那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虽然称不上有多尊敬,但也是客气的,是对待一个重要股东应有的态度。
可现在呢?他在说什么?
他是谁的父亲?
——混合着木棍敲击车窗的响动,他听起来是如此的悠闲,如此的无所谓——就像是饭后散步偶遇了一个熟人那样,甚至叫人能想象出他蹲在车边撑着脸的懒散姿态——与所有方家人或深或浅的印象中,那个“九池的老板”,“方家的下属”,“负责挣钱给钱的无关紧要的小喽啰”的形象,完全割裂,并隔开了天堑。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一室沉默中,那个声音含着笑,继续说,“这个问题,问你妈妈就好了。”
“是吧?”随着提问,摄像头被吱嘎转了个向,映出男人龇牙一笑的脸,“林夫人?”
“啊——”xiumb.com
几乎是那张面孔映入镜头的刹那,方如兰就抱着头发出了失控的尖叫。
可记录中的一切还在继续播放着。
男人假惺惺的语气混和在她的尖叫里,听起来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可怜的小姑娘——记得回去告诉你妈妈,别轻易对别人的女儿下手,会报复到自己身上的。”
“bye~我等着你报警~”
直到视频结束,镜头里只剩下满车的红,和少女因车祸而扭曲的身体。
方如兰的尖叫还在持续着,而其他的方家人却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没有人想过,这个在几分钟前还被他们所有人决定了必要置于死地的肇事者,竟然会是一直都和方家合作着的荆野。
没有人想过,这个荆野居然会胆大到开车来撞林半月,并且还如此大剌剌地留下自己的影像,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
更没有人想过,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孟摇光的父亲?问你妈妈?别轻易对别人的女儿下手?
“他……他在说什么?”
方老爷子甚至已经顾不上愤怒了,“什么叫他是那野种的父亲?他的意思是他是在为那野种报仇?他……他知道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不,不对,重点是,十二年前的事他是知情者,他怎么会和孟摇光有关系?!不单是……他的意思是不是说那野种根本就不是方西的女儿?”
他的大脑在震惊中彻底混乱了,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而方如兰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跌跌撞撞却直挺挺地直朝门外冲去。
原本方老爷子应该拦住他,可因为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竟真的被她冲出了会议室。
等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唯有方悦早早跟了上去。
在远远的急促呼喊中,方悦拦住了要自己开车的方如兰。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开车,”方悦一脸复杂地看着她,“让我来吧,姑姑。”
方如兰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坐上了副驾驶。
方悦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在后面追来的方家人的呼喊中踩下油门,倏然驶入了浓厚的夜色里。
·
轿车在九池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大门里漆黑一片,而原本这个时间应当正是九池营业的黄金时间。
“好像今天暂停营业了。”
方悦这么说着,转头去看方如兰,而方如兰就像什么都听不到那样直接下了车,径直朝里闯去。
她身份特殊,即便暂停营业九池的人也没有拦她,叫她一路闯入了黑漆漆的舞厅里。
这样的畅通无阻在她要去地下时遭到了阻碍,因为卡被换了她已经无法再肆意出入,而今天负责看守的人也并不是她所熟悉的。
方如兰直勾勾盯着人,问:“岑曼呢?让她来给我开门。”
“曼姐,曼姐现在有点事,不方便叫她……”服务生一脸为难,一边拦一边不停地按着对讲机。
“那就叫……”
方如兰的话被远远的一个声音截断。
一个眼熟的经理走上前来,斥走那名服务生,亲自将她领去了另一个通道,只将方悦拦在了门外。
方悦原本还想坚持跟着,方如兰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
她被拦在了大厅之外,脸色冰冷的保镖牢牢地挡住她,制止了她想要拍打房门和直接推门而入的举动。
等待了约两分钟后,房门才被人打开,穿着一袭黑色纱裙,半露的香肩上还残留着青红指印的岑曼从拱门后走出来。
“林夫人。”
她不好意思地对方如兰点了点头,嗓音带点使用过度后的嘶哑,随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在方如兰紧缩的眼瞳里袅袅婷婷地走了。
方如兰在门口站了快一分钟,才如僵尸般一步步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之前办假面宴会时用过的娱乐厅,在那场宴会结束后,所有的展示柜以及各种童话世界的装饰就被撤掉了,改成和楼上无比相似的舞池,甚至还加了两条长形水池,足以叫磕晕的客人们在里面游泳。
而此时这厅中空空荡荡,只有几盏昏黄的灯远远照亮无人的舞池。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刮到方如兰鼻尖,带来一股淡淡的,不可名状的味道——那是但凡有过性/经验的人都会明白的味道。
方如兰的脚步陡然停住,怒火几乎在瞬间燃烧到顶点,而被她缩紧的眼瞳所锁定的视野中央,一个黑影正仰头靠在沙发上抽烟。
他衣衫凌乱,衬衫扣子扯掉了好几颗,大半副缠着绷带的胸膛从中露出来,往下看西裤也松松垮垮,脚上还没穿鞋——就这样窝在宽大的沙发里,对着天花板抽烟,手也不肯动弹一下的样子,却无处不在地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叫谁都能一眼就看出他刚才正在干什么。
“……”
方如兰看着这样的男人,失控的暴怒之中她甚至听不见自己越来越快的脚步声,直到一声清脆的“啪”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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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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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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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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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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