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她又定了定神,只露出了爱莫能助的微笑:“虽然我也很想能帮到你,可我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啊,我倒是可以吩咐他们多关注一下,如果有人看到你妹妹了,我一定联系你。”
“……”
孟迟骄沉默了许久,他的脸微微低垂着,倒也看不出失落,可仅仅是这种沉默就已经给他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薛西楼本还想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此时却莫名地不敢继续了。
但除了沉默外,孟迟骄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不快,相反他很快就笑了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取下的手表等东西都戴回去,一边温和地表示理解:“我明白了,是我难为你了。”
他扣好腕表,在轻轻的一声咔后,抬头看着薛西楼,眼神出奇的诚恳,甚至带点微弱的祈求:“我和我妹妹的来历你都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对我来讲她到底有多重要,更多的我无法苛求,但至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他紧紧地盯着薛西楼,眼神里有卑弱的祈求,还有一点猎人般紧逼的强硬之色,仿佛她不答应他就永远不会移开眼眸。
薛西楼被盯得有些想移开视线,却又在半晌后,无声地点了下头。
她知道这一点头其实已经否认了自己之前所有假惺惺的说法,可她也知道,孟迟骄根本一句都没相信她。
无论是她说孟迟婳早就离开了,还是她说她不认识荆野。
想到这里,薛西楼不由得问道:“你……”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可看着对方沉静的面孔,她最终还是往前坐了一些,稍微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他:“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会得罪人吗?”
“她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问,“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里’。”
她视线在四周一扫,暗蓝灯光与黑暗交错成间或的阴影划过她眼瞳,带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深意。
可这一次轮到孟迟骄知而不答了。
他垂了眼帘,片刻后只弯了下嘴唇,没有一点笑意,却也不显冰冷,反而有种疲倦的无奈。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这些年没教好她。”
看出他不想多说,薛西楼有些不快,重新坐直了身体,她毫不客气地到:“你的确没教好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你们家里人就对她予取予求……不过,”话锋一转,她道,“这种东西也看天性的,你妹妹嘛……”
她没把话说完,却发出了一声轻笑,谁都能听出其中尖锐的轻蔑来。
孟迟骄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薛西楼道了谢,又留下了联系方式,随后就起身离开了。
直到那个修长背影淹没在阴影中,薛西楼都还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目不转睛,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许多年前所遥望着的、仰视过的那个少年。
“总觉得……”她喃喃地说,“像做梦一样。”
·
他走进风雨里,没有打伞,等待已久的助理都跟不上他的脚步,只在后面急急地追问:“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孟迟骄径直上了车,他坐在漆黑的车窗里,无声无息了快一分钟,才将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你不用管这件事了。”
他道:“早点回去吧,别感冒了。”
说着这样好似关心的话,他的音色却比外面的雨还要冷。
助理愣了一下:“那她的工作怎么办?剧组那边问起来的话……”
“她不是和孟摇光一个剧组吗?”孟迟骄打断她,声音里有种很意味深长的冷意,“你到时候去帮她请假,让孟摇光帮她解释吧。”
“孟摇光?”
助理看起来一头雾水,还想再问,抬头却只看见在雨雾中远去的车灯。
·
“你和陆凛尧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雨水如帘,被昏黄的灯光染色,在夜色的窗口上变成飞散四溅的水雾。
孟摇光于这水雾中恍惚,循着那个问题扑进了回忆的长河里。
“我……当然记得。”
她不由自主地说,“有人会忘掉和救世主见面的场景吗?”
那是她记忆的初始。
“那是在冬天,在下雪,游乐场里很冷,也很热闹,但我什么都没玩……”她眼睛里没有焦距,意识像是散落在记忆里,口中喃喃,“我在等人。”
少女的嗓音低弱,身体像是被那个矮小怯懦的女孩占据,语气有些迷茫,“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阿姨也走掉了……”
她瘪了瘪嘴:“其实我也该走的,我胆子很小,但难得能见到妈妈一次,而且还是游乐园哎,游乐园很好玩的……”她垂下眼睛,失落地趴下来,“可惜我没等到妈妈,只等到雪都快把我堆满了……”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猛地坐直了,一双眼睛重新聚焦,看向对面的人:“可是我见到了你!”
暴雨声中,陆凛尧看见孟摇光亮得惊人的眼睛,听见她无比笃定又清晰的说:“你给了我一杯奶茶,还有围巾和手套……”
她抬手比划起来:“那上面还有变形金刚,超级酷!我现在还留着呢!就是时间太久,都旧了。”
她把手叠在桌上,又像狗狗一样趴下来,歪着脑袋,以奇怪的仰视姿势去看陆凛尧,含含糊糊地说:“在那之后,我就发烧了,病好了也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你。”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男人:“我记得你。”
“记得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的笑,还有你的奶茶和围巾……”
她伸手在脖子上拢了拢,像在拨弄那条不存在的围巾,“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你是我哥哥呢,可惜他说不是,他说我没有哥哥。”
她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委屈。
独自消化了一会儿情绪之后,她才又抬起眼来:“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把脖子撑起来一点,继续用小狗一样的姿态去看对面的人:“我还没说完呢,你还想继续听吗?”
雨点飞溅到木质的桌面上,偶尔基底打在喝光的啤酒罐里,发出空洞而清脆的响声。
男人坐在低矮的桌前,低着头,不说话。
灯光在窗户上投落漆黑的阴影,暗沉沉的,仿佛有晦暗的雾气正在无声的扩张。
许久之后,他才笑了笑,缓缓道:“我没有不高兴。”
“你继续说吧,我想听。”
他声音轻轻的,落在呼啸的暴雨声里,被风一卷就消失了。
m.χIùm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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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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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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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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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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