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醉醺醺的状态下被人由两边搀扶着走路的时候,这短发便随着摇晃的脑袋往下耷拉着,七分帅气都变成了十分的颓废。
不,说是搀扶着走路,不如说是拖行。
她穿着靴子的脚在茸茸的地毯上刮过,头顶昏暗的灯光不停从她身上滑走,一点点向着巷道深处前行着。
期间有好些人与他们擦肩而过,这些人有男有女,大多都嘻嘻哈哈,还有的穿着灰马甲制服,不过他们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向这个醉鬼投来半点视线。
直至——
被一众女子簇拥着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个被拖着走的短发女人。
“先生看什么?”
“先生喜欢短头发的啊?”
“喝醉了吧?”
“哈哈哈醉得好厉害,都人事不省了呢。”
“应该会被带去休息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小姐。”
“……”
众风格迥异的美人围着他叽叽喳喳。
头顶暗淡的光落在他手中的高脚杯上,晕出小片模糊的薄纱般的光点。
那被拖行着的醉鬼已消失在拐角处,男人收回视线,端着杯子朝里面走去了。
待到厚重的双开门被恭敬推开,他抬头就看见了四处飘洒的红色纸钞,连同一起涌来的,还有赌徒们肆意而疯狂的大笑。
水晶灯光芒璀璨,男人走进去,动静引来了好几个人的注视。
他们对着来人举杯大笑:“诶唷,是陆先生来了。”
“叫什么陆先生,要叫陆神,外边那些小姑娘都是这么叫的。”
“叫小姑娘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多伤心呢。”
……
哄堂大笑中,男人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随便找了张宽大的沙发坐下,摆手驱走了身边围着的女人们,自顾自地慢慢喝着酒,偶尔看几局眼皮子底下的牌局。
期间有人过来跟他勾肩搭背:“以前都以为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现在看来,一张脸也同样管用啊。”
那是个比较年轻的人,却也已经有三十来岁了,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的,一身的潮牌,脑袋上甚至还顶着脏辫,看起来时髦得与环境格格不入。
“瞧瞧我,都快把logo印到脸上了,还是不如陆神受女孩子欢迎。”那人啧啧有声,“你说你在外面受欢迎也就算了,怎么来了这种地方,这些只看钱的婊子们也都只顾着追捧你啊?”
“婊子怎么了?”不远处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开了口,“婊子不也爱帅哥?”
“是啊是啊。”还没走远的漂亮姑娘捂着嘴笑,“要是陆先生的话,姐妹们可以倒给钱呢。”
陆先生没有说话,面对这样疑似追捧的玩笑他似乎一点都提不起兴趣,眼神冰冰凉凉的,随意盯住了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勾勾手让人过来后直接问道:“你们老板呢?”
他喝了口酒,像是随口一提,还带着轻微的不满:“我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九池真正的老板——怎么,和其他先生不同,你们老板看不起年轻人?”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服务生看起来也很熟练了,恭敬又讪讪地一边弯腰一边说,“只是今天不巧,老板刚好出去了。”
年轻男人笑了一声,像是十分不屑:“这么巧,就在我要见他的时候出去了?我可是听说别的老板都见过他的。”
他说着放下杯子站起来:“是我花的钱还不够多,所以没资格见吗?”
男人插着兜随意走到了一张赌桌前,一个响指叫人去换筹码,一边咬住了侍女点好的烟,一边含糊地吩咐:“去,拿酒。”
“摆满整个桌子。”
“今天大家场上的输赢,全都由我负责。”
他在烟雾中抬头,眼神似笑非笑:“等我花够了钱,再看有没有资格见你们的老板。”
·
老板不在店里。
老板在黑暗中。
当木门被轻手轻脚推开时,巷子里昏暗的路灯便漏了几缕进房间里去,以不规则的长方形形状,映出了一个人在黑暗中静坐的侧脸。Χiυmъ.cοΜ
孟摇光脚步还没踏出,便停在了原地。
而室内的人在微弱的光里抬起头来,含着笑,直视她。
“星星。”
他叫,又改口:“摇光。”
孟摇光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一张脸也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她收起了正在翻看的手机,视线第一时间投向了主卧门。
“已经睡着了。”来人十分了然地说,“就算这会儿有人在房间里大吼大叫,他们也不会醒的。”
“你干了什么?”孟摇光面无表情的问。
“你还不放心我吗?”男人笑起来,“他们暂时演你的父母,我当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是一点不伤身的安眠药品而已,好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被打扰。”
叮铃铃~叮铃铃~
门外有自行车铃经过,在来到这扇门前时,孟摇光一个跨步迈了进来,木门砰地一声在她身后合拢,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而这一次,她也在黑暗中。
·
“你这样不好。”
男人轻松地开口,“以后要让那个男人陪着你一直走到门口,看着你平安进来才行——因为这房门太不堪一击了,不管是砸还是撬,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进来。”
他将这黑暗视为无物,说话声甚至带着几许温和:“你看,今晚要是坐在这里的是个歹徒,你是不是就危险了?”
孟摇光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
没有光亮也不影响她走路,一路不碰壁地走到墙边,啪的一声,她开了灯。
陈旧的光线照亮了破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是许久不见,却又好似无处不在的荆野。
他还是那副模样,与说话声完全不符合的,极其危险而有压迫力的身形,以及面容。
即便此时他正以十分轻松悠然的姿态向后靠着,也依旧有种猛兽蛰伏般的危险意味。
孟摇光此时距离他不到四米,她漠然俯视着他,根本不理会他先前说的话,张口便道:“你来干什么?”
“只是因为很久没见了,所以来看看你。”男人在沙发上抬起双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你不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少女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你能马上滚。”
“这才不到五分钟呢。”男人一点都不生气,“而且我想说的话也还没说。”
他说着,又坐直了一点,直视着面前的少女道:“星星,我已经给了你很长的考虑时间了。”
他认真,带着一点平静的笑,问她:“你是不是该考虑好,回到我身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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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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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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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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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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