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导演频繁的大骂起了作用,今天孟迟婳再跳起来,倒是比之前要好看了一些。
孟摇光拿着剧本站在窗台外面,有几分心不在焉,偶尔抬眸朝里面看去一眼,视线都好像是没聚焦的样子。
这模样被不远处的导演瞧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担心,便跟身旁的柳雁小声说:“她今天是不是不太容易专心啊?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我觉得不会。”这段时间为了找灵感一直在两位主演身边举着相机各种转悠的柳编剧立马果断否决,“摇光她虽然年纪小,但绝对是一个很敬业的人,开拍了就好了。”
她如此信誓旦旦,导演也只好相信了。
几分钟后,造型师最后来给孟摇光抓了几下头发,拍摄才总算正式开始了。
·
镜头自高空切入,先纳入的是一方半隐在浓密树叶下的窗户,窗户内地板光亮,有个收音机被放在墙角,正在放歌。
是一曲主要由小提琴和钢琴合奏的跌宕起伏的演奏曲,透过磁带些许粗糙的电流声充满了整个宽敞的练习室,再从敞开的窗户流淌出去。
而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有人正在跳舞。
穿着漂亮的舞蹈服,举着纤长的手臂,随着音乐犹如天鹅一般踮脚昂头,跳跃和旋转。
在一小段舞蹈之后,镜头逐渐向后向上,直至将那个缀着些许绿叶的窗口,以及窗口下一个悄悄探头的身影也囊括其中。
那是一个女孩儿。
穿着洗得发白的宽松校服,头发散着,显得有几分凌乱。
她校服裤子下面露着一截白生生的脚踝,与同样洗得发白的薄薄的帆布鞋搭在一起,愈发显得单薄伶仃。
这背影手扒着窗户,然后探出头去的动作多少有点鬼鬼祟祟,可是当她露出眼睛,看到室内景象后,那种鬼鬼祟祟便立刻变得坦然而平静了。
另一个镜头映出她的眼。
乌黑的澄净的,好似盛着一汪水的黑曜石做的碗,清凌凌地自铁质窗框上探出来,无声地看着室内正在跳舞的人。
大约是察觉到里面的人练舞练得很专心,她渐渐也不怕被发现了,从只露出一双眼睛,到大半张脸都露出来,再到半个身体都趴在窗户上,用手臂垫着下巴,直愣愣地盯着里面的人影,她一共用了不到两分钟时间。
仿佛是一段无声默片,少女被乱发衬着的侧脸安静极了,瞳孔也只像是诚实倒映着一切却丝毫没有主观感情的镜子,但不知为何,这个侧脸,这双安静却又专注的眼睛,就是莫名给人一种“她在羡慕”的感觉。
像是在看着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境,神往,却又自知无法抵达,于是便连羡慕都是死寂无声的。
舞蹈的人被天光投下跳跃转移的影子,窗外的人看着看着,自己的手指也跟着动起来。
像是在随着里面的人一起跳,却只有手指在自由的舒展,直到一道多余的影子闯入她的余光,没等她下意识看过去,先有人敲响了舞蹈室的房门。
少女立刻受惊地缩回到了窗下,听见脚步和开门声从窗户里面淌出来。
“哥。”
一个女孩儿的嗓音响起,随后播音器被按停了,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叫人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与远处操场上的喧闹。
正缩在窗下心脏狂跳的少女,就在这样的安静中第一次听见了那道声音。
“嗯。”好似透明的水流自深林中的青石板上淌过,他淡淡地说,“我来跟你说一声,晚上我要参加文艺汇演排练,不跟你一起回去。”
跳舞的女孩儿“哦”了一声,却好像不太认同:“那我可以等你啊,顺便还能听听看你的诗朗诵。”
“可能会很晚。”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边等你边写作业。”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少女从窗下慢慢直起身,半晌才小心翼翼又探出了一双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去寻找她一向最关注的那个女孩儿,而是寻向了门口那个高挑瘦长的身影。
他逆光而战,离得又较远,分明是看不清正脸的,可少女就是看清了。
是那种触及到他之后,就立刻聚焦到极点,将四周的一切全都虚化了的清楚。
之后她甚至都没听清楚少年到底说了些什么,脑海里只想起了平日里听到过的关于这个人的传言。
谢惊蛰,和他同届的好学生,考试次次第一,会弹琴会书法会画画,每次学校评最优黑板报都是他们班,老师的好帮手,同学的好榜样,以及,他还有一个拿过青少年芭蕾舞蹈大赛冠军的妹妹。
少女不止一次在同班女生们的口中听说过他,什么帅过流川枫,现实江直树,能在高中跟他谈一场恋爱简直就是青春期能做的最大胆最美好的梦。
彼时她只当八卦听着,满心都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与其他人不同,少女注意到谢惊蛰这个人,是因为他那个芭蕾跳得很好的妹妹。
她来这里偷看人家跳舞也不止一两次了,虽然没见过谢惊蛰,但偶尔会听到女孩跟别人谈起她的哥哥,与别人嘴里的校园男神不同,她嘴里的谢惊蛰要显得更加无趣和冷漠,甚至还有些毒舌。
据说他在家里偶尔会教妹妹做题,过程中总是会很快就失去耐心,然后吐槽自己的妹妹是个没智商的学渣,一点都不像是自己妹妹。
这样的谢惊蛰似乎和他人嘴里乐于助人的完美好学生完全是两个人,可即便如此,谢婧羽好像还是很喜欢他。
大概她在无意间听到的过程里被激发出了好奇心,也正是这份好奇心,才叫她忍不住探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刻天光正好,初春的风还带着点料峭之意,自学校里发芽的叶梢吹过,让少女本就凌乱的发变得更乱,然后刮过整个光明而又干净的舞蹈教室,吹到了门口站立的少年面前。
正要转身离开的他似被这一阵风吸引了注意力,抬头往教室尽头的窗口看了一眼。
那里有树枝轻颤,绿叶簌簌地映着天光,铁质的窗框框出空荡的蓝天与蓝天下遥远的操场,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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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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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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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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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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