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的天台上,容钦坐在狭窄的石栏上面,语气冰凉地道,“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可以给你钱。”孟摇光并不气馁,她冷静地道,“足以让你离开九池也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的钱,而且同时我还能保证绝对不会把你牵连进来。”
“……”少年转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眸藏在碎发底下,散发着幽暗冰凉的光,“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九池有问题?”
“我有我的渠道。”
“那你为什么非得要追查这个问题?”
“我有我的理由。”
“……”少年难得地翘了一下嘴角,弧度却极其尖锐讽刺,“你什么都不想说,却希望我什么都告诉你?”
“因为我不信任你。”
“难道我就该信任你了?”
“你可以信任钱。”孟摇光道,“我甚至可以立刻就给你现金,足够让你离开鸦海,从此海阔天空。”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这些?”
“难道你不想要?”孟摇光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苦恼,“能独立生活在阳光而不用活在阴影里的自由,我以为人人都想要。”
“你又怎么会觉得我只要离开九池就能活在阳光下了呢?”容钦又笑了一下,依旧是讥诮的笑容,可孟摇光却觉得他好像一个即将融化在太阳底下的虚弱的吸血鬼。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低下了头:“你说得对,独立生活并不代表着自由。”
再次抬头看向容钦,她认真地问:“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做交易。”
“我什么都不想要。”容钦转回头去,嗓音漫不经心,仿佛青烟即将消散在风里,“我只想这么活着,一直到死。”
孟摇光真的开始头疼了。
她开始思考随便去九池揪一个人当卧底的可能性。
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前方的少年突然又侧头问他:“你为什么非得选我?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知道哪些情报。”
这问题算是问得恰到好处,刚刚才否决了无数个可能的孟摇光轻轻叹了口气:“我找不到别的人啊。”
她抬头看向容钦:“并且根据我的猜测,你在九池的地位应该不低。”
容钦稍稍挑眉:“凭什么这么说?”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1227.”
“就凭这个?”
“我不是说了吗?”少女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微妙的嫌恶表情,“这个号码和我有关,而我确信在九池里和我有关的一切,一定都是很重要的存在。”m.xiumb.com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自恋的人。”
“自恋?”孟摇光笑了一下,眼眸却被阴暗的情绪淹没了,“不会有人为这种恶心的事实而自恋的,我更希望永远都不用踏进那里哪怕半步。”
听到这里,容钦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孟摇光抬眼直视他,突然张口,“我能做点猜测吗?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容钦没说话,幽暗的眸子安静地盯着她。
孟摇光便自顾自地开了口:“1227,是负责招待特殊客人的地方吗?”
少年没有反应。
“有客人会在特殊的时间,在里面进行某种特殊的交易?比如说……来路不明的女性或者男性,再或者触犯法律的药物?”
少年还是没反应。
孟摇光紧盯着他的脸,继续道:
“还是说,1227其实只是一个通道,通道的另一端,还藏着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空间?”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天台上,某一瞬间有风吹起少年额前的黑发,于是有光芒在他的瞳孔里完成折射,就如同寒星轻轻闪烁了一下。
孟摇光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一次眼神的变化,还是阳光导致的巧合。
可容钦依旧没有做出回应。
他沉默着,保持着坐在栏杆上转头看她的姿势,半晌都没有动静。
他的眼神藏在飘飘荡荡的碎发里,只有偶尔才会在阳光下昙花一现。
那目光很冷漠,似是遥远的审视,似是挑衅的打量,还像是在做某种不善的评估。
分明穿着常见的校服,看着就是一个瘦削而苍白的普通高中生,却总是叫人想起某种生在晦暗之地的植物。
如果说在九池的他像某种华丽却荼蘼的花朵,那么在学校,在阳光下的他,就是被乌云遮蔽的树木,孤拔,阴暗,又充满了潮湿的冷气。
在这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那棵树突然笑了起来。
m形的嘴唇微微上翘,殷红唇珠因此显得鲜活,以至于即便头发挡住眼睛,他整个人也依旧突然生动了起来。
虽然这种生动其实是恶劣而叫人讨厌的。
“这么想知道,你自己去查啊?”
他语气轻佻而冷漠,眼神漫漫如身置乌云之上,
“只要你能自己找出1227的秘密,我就把整个九池的秘密都告诉你。”
孟摇光眼神一亮:“你说真的?”
看着她的表情,容钦挑了下唇角:“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说的‘你自己’,指的是不依靠任何其他外力的,你独自一人。”
“我听得懂。”孟摇光神情不变,语气轻快,“那就一言为定。”
·
看着少女略显得有些雀跃的背影消失在天台,容钦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他望着远处的天际,想起她口中的自由,嘴角不由得讽刺地挑了一下。
事实上,不止是孟摇光对九池好奇,九池的岑曼也同样很好奇孟摇光的动向。
昨晚突然收到通知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惊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便宜同桌好像已经成了他印象中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稀奇的人了。
倒是岑曼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
拿着那张银卡,她亲自找到了他,并且提出了要求:“把窃听器戴上,我要知道她和你说的每一句话。”
刚刚从某人的床上翻身下来的容钦动作一顿,一般穿衣服一边慢慢看了她一眼:“我拒绝。”
岑曼呆了一下,惊愕又生气地瞪着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正是因为记得我的身份我才会拒绝的。”少年把扣子扣好,语气漫不经心,“你真把自己当九池的老板了?”
他就这么扬长而去,然而岑曼并没有就此死心,在孟摇光离开后她居然又找上门来,问他他们的对话内容。
容钦已经烦不胜烦,只答了句无可奉告。
瞧着岑曼气得不行的样子,少年不由得问了一句:“她不过是个来寻新鲜的大小姐而已,你为什么这么如临大敌?”
“我……随便问问而已。”岑曼脸色难看,“毕竟她拿着的卡很特殊。”
“哦?怎么特殊了?”
“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指望我回答你吗?”
·
印象的最后残留着女人冰冷而充满嫌恶的一眼,以及摇曳生姿远去的背影。
容钦回忆着她离开时的方向,发现那是通往二楼露台的。
岑曼平时一般不爱去二楼,如今爱去那个地方的,是另一个人。
所以,真正如此在意孟摇光动向的,到底是岑曼本人呢?还是当时正在露台上的另一个人呢?
而孟摇光明明在学校就有机会跟他说那些话,为什么偏偏选择去九池说?
她难道真的,巴不得那些人听到吗?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潭死水的生活似乎被风吹起了皱褶,容钦在阳光下侧了侧脸,久违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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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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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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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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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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