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际破白,她才朦朦胧胧的睡过去。
清晨时分,微风送爽,傅骊骆刚翻了个身子准备继续闭目养神,不想便听见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侧耳偏听到了一句,“谢小姐说了,这个时辰还是让小姐多睡一会儿,等她在花厅用过了膳再过来咱们院子。”
秋棠在说话儿。
听她的意思,傅骊骆知是谢芊芊来了,她眼眸微睁,旋即又拥着云锦被侧了过去。
其实对于谢芊芊,傅骊骆有太多的疑惑,想她在自己这里养病了数月,到底是说走就走,只了了告诉了自己一句,便就没了下文。
于此,傅骊骆一直耿耿于怀。
倒不是自己气量小,着实是谢芊芊行踪诡秘。
希望上次的九子街黑衣人杀人一事于谢芊芊无关就好。
傅骊骆在心里默念。
透过轻薄的纱幔帐子,她微闭着浅眸去睨散发光亮的窗折子....
但婢子们轻声攀谈的话语,她是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
“嘘,你声音小些。”蔓萝放慢脚步把手里端着的黄铜水盆搁在香案上,轻轻俯身去拂灭了琉璃案上的黄烛台,蹑手蹑脚的走到傅骊骆的榻前,朝青色纱幔里看了一眼,瞥见里头的人儿微蜷着身子闭着眼睑睡的正酣,蔓萝这才拉着秋棠道:“昨儿晚上小姐歇息的很晚,我在外头榻上都能听见她悉悉索索的翻身子。这眼下凉爽好睡,我俩切莫扰了她的清眠。”
蔓萝边说边拉着秋棠往外走。
两人刚走,纱幔里的少女蓦然就掀开了眼睑。
这段时间发现了好些事情,样样都发生的毫无征兆,但不管怎么说,现如今最紧要的莫过于帮窦媛解除那桩闹心的亲事。
思忖了大半夜,她现下心中便有了主意。
窦大将军府,花厅
窦骁扬正凝眉坐在圆案旁用早膳,眼底的青色竟比旁日盛了好许,倒不是他禁不住那些鞭伤所致,不过是昨儿下半夜暗影的一席话扰的他难以成眠。
槿同替他布着小菜,皱着眉小声道:“如果暗影探查的事情无误,倘或那黑衣人真的是谢芊芊,那她频繁的出入东阳王府,是不是就说明她委实已归顺在了东阳王门下?”
“她何止是归顺在了东阳王门下,怕是昔日的梅刹门门主早已成了东阳王的忠实走卒了。”窦骁扬缓缓眯起凤眸,面上的神思愈发冷峻。
窦骁扬越来越断定,先前发生的两桩命案与东阳王宇文明雍有脱不开的关系。
替他卖命的恐怕就是那位谢芊芊了。
宇文明雍向来是个顶狠厉的角色,这点窦骁扬自是清楚不过,但殊不知那宇文明雍的心思竟如此缜密,先是利用东宫与林府的恩怨,派谢芊芊当街刺杀了林府主母,以嫁祸到身为太子的宇文景逸头上,而后又紧接着派她入东宫勒死了被囚的林仙柔,捏造成林家贵女因受辱投缳的假象,如此弯弯绕绕的连在一起,那宇文明雍当真是好绸缪。
看样子这次被拘禁的宇文景逸夫妇,是逃不出宇文明雍的手掌心了。
因为自己今儿还要送一份大礼去东阳王府。
想必这件事情会加快宇文景逸夫妇上西天的步伐。
思及此,窦骁扬嘴角的冷笑愈发的畅快。
手上不沾一滴脏血,便能借他人之手送宇文景逸归西,当真是肆意痛快!
抬眸去望阴云绵绵的天际,窦骁扬不禁在心中默念:“骆儿,你好生安息吧!宇文景逸这个坏厮马上就要下地狱了。”
眼中的狠厉一瞬即逝,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槿同吩咐:“把人从偏院带到南门,你和杨嬷嬷亲自去做,切莫让旁人撞见。”
那七哥儿的身份异常特殊,要是旁人知晓她人窝在他的大将军府,那届时他便是好心也会说不清,没的还会被好事者从中搅局。
对此,窦骁扬便打起了十二分的谨慎。
想那七哥儿住他府上半月有余,除了他信任的奶妈子杨嬷嬷,每日定时过去伺候她的起居,便再也没有旁人知晓。
知道自家将军稳重持重,凡是都谨慎为之,槿同颔了颔首便领命前去。
晨起还清凉舒爽的天际,只一个早膳的功夫便闷热的不行。
这厢傅骊骆刚捡了本《轶事通录》歪在案头翻看,不想珠帘被撩的噼啪作响,还没看见人影,一道清幽爽脆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兮儿妹妹,好久不见。”
傅骊骆扔了书卷抬眸去看,正看见一身碧水衫裙的谢芊芊,风风火火的捏帕朝自己行来,纵使心中萦绕着再多的疑惑,傅骊骆终是梨涡浅浅的下地迎她,撅了朱唇伸手去挽谢芊芊的胳膊:“听说姐姐来了,妹妹我甚是高兴!”
接过蔓萝递上的茶盏递到谢芊芊手上,傅骊骆又轻笑道:“也不知姐姐忙些什么!竟有二月有余没来妹妹这了,我还思忖着姐姐是不是把妹妹给忘了呢!”
傅骊骆娇娇柔柔的打趣着,眉眼中尽是小女儿的闺阁之憨态,那眼底不经意间荡漾出的厉色是旁人难以察觉到的。
掬手搁了茶盏,谢芊芊晃了晃神,便笑开了去:“妹妹说哪的话!姐姐怎会忘记妹妹你,这不想你了便过来了。”谢芊芊顽笑着应承,丝毫不提起自己失踪这二月的去向。
她不提,傅骊骆便也不再追问,美眸清波流转,她抬手去拂谢芊芊额角被汗水沾湿的一缕乌丝,汲着嫣红的唇瓣轻语:“反正不管姐姐在哪做些什么,妹妹只希望姐姐平安就好。”
“妹妹...”
“兮儿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的这么说!”谢芊芊拧起秀眉,在听到傅骊骆刚才一席话之后心里头不觉为之一振,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惊诧,又或许两者皆有,感动的是这世上还有一人这么关心她的安危,惊诧的是眼前这个清绝少女竟这般的心思通透,了了几句话就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说来自己自从二月前归附到东阳王的门下,一桩桩一件件的血腥之事她没少替宇文明雍去干,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宇文景逸要对付,为了拉宇文景逸下马,她着实手染鲜血,想想宇文景逸被拘她心下实在畅快。
但午夜梦回,她终是难以释怀。
她还记得自己举着那柄冷寒的青旻刀,劈向那女子时她流入出的惊恐表情,刀一落,那女子还来不及惊叫出声便倒了下去,那血那肠子流了一地.....
但最最让她难忘的还是勒死那少女的一幕,她哭着求自己放过她,她说她不想死她还年轻还未替她姐姐伸冤....
一股可怕的森然之气在向谢芊芊流窜,瞬时间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喉咙里有一口腥膻之气在往上冒,眼白一番,她忙的俯身扶着案脚呕吐起来....
在场的众人皆惊了一愣。
“姐姐...”
“芊芊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傅骊骆卷了手臂上的绢披赶忙下地查看,又面色凝重的对一旁的茹茗吩咐道:“快去倒一盏温热的清水过来。”
挽手去扶屈膝蹲在递上的谢芊芊,傅骊骆忧虑的替他拍背顺气,“大热天的姐姐莫不是中了暑气?我这里有特制的补气消暑丸,稍后你用一颗试试?”
纵然心里再通透,傅骊骆只当谢芊芊心里没藏事儿,倘或她不愿开口,自己就是说烂了嘴也是徒劳。
深思游离了好一会儿,谢芊芊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扶着傅骊骆的雪臂喘息了片刻,她悠悠荡荡的爬起了身子,拿帕子去拭嘴角的污秽,谢芊芊甚是抱歉的垂眸道:“骤然中了暑气没的把妹妹这雅室给弄脏了,实在是抱歉!”说罢她便要蹲下去清理那些呕吐物。
傅骊骆伸手拉她:“不碍事的,姐姐身子重要,这些个事姐姐不必介怀。”正说着,蔓萝引了二门下做粗活的小婢子进来打扫。
“去把那彩云珠盒里头的保气丸拿一丸过来。”见谢芊芊面色渐渐回缓,傅骊骆便转眸吩咐秋棠道。
“妹妹,我...”谢芊芊欲言又止,对上傅骊骆亮晶晶的眸子,她终是垂下手,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现下好受多了,倒不用费事吃那丸药了,没的浪费了一颗好丸药。”
她刚刚不过一时急火攻心才会那般,如今吐出了那口浊气,心下竟舒畅了好些,倒觉得什么丸药都不需要了。
傅骊骆眨了眨眼,笑道:“姐姐没事就好!保气丸还是要吃的,姐姐要怕哭,妹妹这里还备了酸甜的干梅子,我这就给姐姐呈上来。”傅骊骆说罢便轻快的朝六角屏风后转去,心里的凝重不觉就沉了好几分,看谢芊芊神色情绪变化之快,要说她心里没藏事,自己铁定是不信的。
只是,谢芊芊骤然就如此那般,到底是经历了何等惊惧的事情?
以至于她竟当众失态!
思绪游荡间,傅骊骆已将丸药递到了谢芊芊跟前,“姐姐快用吧!”
“天气酷热,姐姐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把案上茶盏里的温清水递给谢芊芊,傅骊骆又饶有兴味的提议道:“听闻东南大街口有一处新开的酒楼,叫什么“湘云台”,传闻是南边来的厨子,做的小菜最是消暑开胃,要不姐姐随我一道前去品尝品尝?”
“湘云台”坐落在南三暗巷的巷口,论起来,傅骊骆对它着实是下了翻功夫查探,谈起她为何关注它,引子便是那竹娘,自上次木七在她店里吃了闷亏,傅骊骆便一直想去会会那个竹娘,可惜一直杂事缠身脱不开身。
后来因为窦媛的事儿,她又探到了一则消息,那“湘云台”不但离竹娘住的南三暗巷很近,而且听闻那慕容楚瑜最是喜欢往那处去吃酒,自己既想帮窦媛解除与慕容楚瑜间的亲事,那就不得不盘算着那厮的动向跟去处,保不定他哪日吃酒吃多了毙了命也是有的。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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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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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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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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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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