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金镶木的雀门被推开,一袭蜜合对襟小袄,下衬浅蓝宫绦长裙的青娥郡主行了进来,清秀的眉眼盛着丝丝薄怒,许是刚刚与守在外头的婢子小荷拌了几句,转身回眸,对紧跟在她身后的小荷冷声道:“本郡主与淼儿姑娘聊会天儿,你就远远的守在门外即可,这里边也用不着你伺候。”
小荷闻言一瞬涨红了脸,支吾道:“那怎么行!要是世子爷知道奴婢怠慢了郡主,他定要降罪于奴婢的。”
青娥见小荷不听规劝,白玉似的面庞顿时就镀上了一层冷霜,杏眸怒睁的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三方五次出言冲撞本郡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荷面色煞白,双手一哆嗦,便跪倒在地:“郡主息怒!奴婢远远的去外头守着便是,郡主切莫恼了,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郡主有丝毫的不敬。”小荷虽是宇文景焱跟前的人,但青娥郡主地位尊贵,如若把她惹恼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思及此,婢子小荷便恭恭敬敬的垂首退了出去。
见无旁人,古心月忙的上前道:“青娥郡主,事情安排的怎么样?”闪了闪美目,古心月又咬唇道:“姐姐会遣人来么?”
朝面色清冷如雪的青娥想看了二眼,古心月不觉绞紧了掌心的帕子,自己几次三番想对付那古兮,甚至有一次还想取她性命,换做是自己,亦不会反过头来救她。
早知今日,自己当初何苦要与那古兮作对!
那古兮平日除了嚣张跋扈了些,倒没别的不好!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要不是她搭救,自己指不定还要在那清妩庵的腌臜地受罪。
思此及,古心月甚是追悔莫及。
俯身坐在玫瑰椅上,青娥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冷意:“反正信笺本郡主是遣人送到了,但今晚来或是不来,皆全凭她古大小姐的意思了,古大小姐人品贵重,对陌生人都方能大发善心,你既是她的亲妹妹,她哪有不救你的道理!”
说罢,青娥抬手从桌上的兰釉瓷壶里斟了一盏茶,素手捧着茶碗,她只垂眸去看碗里的白色茶沫浮子,“话说回来,你这般担心她不来救你,莫非是你曾经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又或者你压根不是古大小姐的妹妹,你为了让本郡主帮你逃出去,所以扯谎冒充是大冢宰府上的小姐?”
要不是看在大冢宰府古兮的情面上,她青娥是断不会插手此事的,古心月精致眉眼间那浓重的算计,亦令青娥心生厌恶。
古心月见青娥突然生疑她的身份,她不觉慌了神,迎头就扯住了青娥一方水袖,古心月急切的道:“如此身世我怎敢欺瞒郡主!思虑姐姐不肯前来,是因为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况这安南王府规制森严,她会发怵不敢前来也是有的。”
说到后面,古心月的眸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她甚至能听到心口在扑通扑通的乱跳,她很焦虑,也很害怕。
能否逃出这个虎穴,全凭她古兮的意思了。
有一种命运被旁人捏在手心的感觉,古心月心下渐生悲凉。
抬起白皙的葱指去抚青花瓷的杯沿,青娥缓了语气道:“虽与古兮小姐仅一次照面,但她的美名,本郡主是早有所耳闻,满京城的人都在传,古兮小姐是胭脂堆里的英雄,如若她想救你,她哪里又会把这安南王府放在眼里!”
上次去大冢宰府上借药,傅骊骆留给青娥的印象极好,那般令娇花都暗淡的容色,再加上她那青玉般的人品,青娥心里着实是信服。
“倒是我多想了!”古心月悻悻的把心悄然放回肚子,抚了抚冰凉的手背,她不觉扬唇笑道:“大姐姐品性高洁,她断不会不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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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大冢宰逸风阁,傅骊骆抿唇怔怔的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对着身侧的蔓萝吩咐道:“去把木气喊来,还有,把你下午赶制的那两套夜行衣拿出来吧!”
她既已经答应了古钱要救古心月,她就不能食言。
况且既是青娥亲笔允诺,想必她定会尽心尽力的去帮衬一二。
此去纵然是有风险,但她和木七亦有功夫傍身,古心月也有不错的身手,纵算与安南王府里的侍卫动起手来,结果也不会太差。
傅骊骆暗暗思虑着。
蔓萝抬眼去看一脸淡然的傅骊骆,不由得撅了红唇,道:“小姐,您这是要亲自去么?您的病还没好利索,如若打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扁了扁嘴,蔓萝俯身坐到傅骊骆身侧,面上尽是忧色,“三小姐平日那般对您,您不落井下石亦是对她的恩赐了!怎的这会子还有脸让您去救她,小姐,您切莫心软把自己陷入险境啊!”
想起那古心月两面三刀的样子,蔓萝就气的肝儿疼。
如今自家小姐身子刚好,她倒舔着脸想小姐去救她?
想来,蔓萝心里就意难平。
抬手去捏小婢子气的圆鼓鼓的脸颊,傅骊骆拢手去脱发上的骨簪,一面又柔声道:“我自个的身子骨我是知道的,如今亦无大碍,还有那本放在榻旁香案上的《七星剑谱》,你以为是摆设不成?我自是每日翻看的,时下我的剑术虽不精湛,但一时自保却是够用的;再说了,那古心月也是有些功夫的,真真打起来,我们也不见得会输。”
抿了口清茶,傅骊骆又笑着去推蔓萝的手臂:“快些去喊木气,不然就耽搁了。”
蔓萝扯着手心里的素帕子,不情不愿的挪步转身前去,还未行几步,便见木气迈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身灰布衣打扮的小厮。m.xiumb.com
“小姐,木七来了。”
“咦,茗烟怎么来了?”蔓萝笑着抿唇:“可是来央你知叶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她在后头的流云轩....”
蔓萝话还未说完,茗烟就笑着摆手,跟在木气后面,对着坐在沉香软榻上的傅骊骆行礼:“大小姐安好!”
“茗烟来了,可是轩弟的凝气丸吃完了?”搁了茶碗,傅骊骆颦眉去看茗烟,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却养的一副健壮结实的男儿气概,看着着实是个练家子的好手,只是他伺候的那主子,大冢宰府里的古轩少爷,成日里水蔫蔫的,他虽长了个俊俏的好模样,但到底中气不足,说起来自己特意为他配制的丸药,他已是吃了好几瓶子了,但身子总是不见精益。
但恍然一想,那古轩的精神头倒比先前好了许多,傅骊骆不觉也就安心了不少。
“大小姐遣人送去的丸药,轩少爷还不曾吃完,茗烟听木七姐姐说了今晚的行动,茗烟自当为大小姐效力。”朝傅骊骆微微作了一揖,茗烟敛眉立在木气身侧。
傅骊骆摆手摇头:“不可!此行甚有风险,你回去好生照顾轩弟吧!”
见傅骊骆拒绝,茗烟急的挠头道:“大小姐,茗烟自幼在全洲少林寺长大,自三岁起便开始习武,功夫虽不像武林宗师那般高湛,但护佑大小姐还是可以的。”
说罢,“咚”的一声,茗烟双膝跪在地上。
伸手去扶茗烟,傅骊骆如玉的眼睑轻掀:“也罢!那你也随着去吧,只是你自个要当心注意些才好。”
茗烟点头称是。
“小姐,李嬷嬷已把小马车备好了,已停放在北雀门芦苇荡丛里,我们几时动身?”木七抬眼去看傅骊骆清润的眉宇,只见她辉月般的小脸上一丝忐忑的忧色都没有,她就像一株长在空谷中的幽兰,无论何时都傲霜挺立,就算遇到再多的艰难险阻,亦不见她有丝丝不安表露出来。
不知从何时起,木七心里莫名的对她盛满了崇敬之情。
朝黑漆漆的庭外看了看,傅骊骆挑眉道:“茗烟先在此候着,让蔓萝给你取方黑纱覆在脸上,总归让人看见脸不好,木七跟我去里间换装吧!我们即刻就启程。”
木七颔首跟着她入内。
不大一会,三名俊俏的少年自逸风阁闪身而出,脚下轻快的朝那北雀门掠去....
月色如水,暮气似烟,三人身姿敏捷的弓腰钻进一人高的芦苇荡,那里果真有一辆藏青色的小马车静候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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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宫灯高悬,安南王府的别院内一派明亮,守在梨木窗棂下的古心月内心却一片忐忑。
朝趴在红木圆案下软凳上昏睡中的小婢子瞅了一眼,在确定她睡得死沉后,古心月方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青娥打身奔了进来,随手扔给古心月一身粗布衣裳,焦急的催促道:“赶紧换上,你府上的马车已经到了。”
心里一怔,古心月哆哆嗦嗦的去扯身上的锦衣,不觉眼眶有些发热,吸了吸鼻子,两行清泪就淌了下来....
她长姐终是来救自己了。
“你就快些吧!”青娥不耐的再次催促,撩帘去到廊外看了看,又闪身进来,抬手去把古心月头上的玳瑁坠子取下,青娥苦笑道:“这次为了救你,算是把本郡主和顾侍卫都搭进去了。”说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罢!我这也算是报了当日古兮借药之恩情,要不然,本郡主是铁定不会为了你一个外人,让自己有身陷囹圄的风险。”
说罢,拉着古心月就往外奔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了假山后的抄手游廊,又谨慎的避开了小林青石道上掌灯的婆子丫鬟,而后拐过小亭台边上的菱花门,便见右侧廊角下的石墩旁,一身深蓝色蜀缎的锦衣男子抱怀立在墙角。
身形高瘦,容貌俊秀中带着一丝冷淡疏远的气质。
“顾侍卫。”青娥压低了嗓音走近。
见青娥携了古心月出来,顾枚亦迎了上来,面色温润似阳般的朝青娥颔首一二,又对着缩在青娥身后的古心月瞥了一眼,顾枚不觉沉声道:“倒不用这般刻意做出一副颤巍巍的样子,前面南大门的守门小厮是新来的,他不认得你,你只说你是浣洗苑新来的婢女,要出门办个事,他应该不会刻意为难你。我就守在此处,如若他不放行,我自会前去周旋。你大胆往外走就是,待一出门,便径直往侧门的广安巷去,我已探查清楚,大冢宰府上的小马车已侯在巷口处。”
古心月默默颔首,朝立在墙角的两人略施一礼,便踱步沿着青碧小径疾行...
精致的面庞端的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只是那藏在纱袖里头的素手,早已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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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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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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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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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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