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日的解毒休憩,逸风阁中毒的婆子丫鬟也好转了过来,洪嬷嬷勾腰打帘进来,站在流苏卷帘边上垂着眉眼:“大小姐,李嬷嬷来回话了,要不要让她先回去?”洪嬷嬷知晓最近自己主子心情不好,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小姐纵是个厉害有分寸的,但毕竟年轻,哪经得起连日来的折腾!
沈嬷嬷缩肩听榻上少女轻叹了一声,并无言语,忐忑的抬眉睨着少女眼底的青色,沈嬷嬷忙的打下流苏卷帘,正欲退去却听到俏生生的声音:
“请进来吧!”
沈嬷嬷忙的应是,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傅骊骆抚着钝痛的额角,挪步去雕花屏风上扯锦披,走到门框边上的李嬷嬷脸上挂笑的疾步过来,一把拿起狐狸毛的锦披,搭在傅骊骆纤细的肩头:“大小姐今日可舒坦些了?可有吃药了?”李嬷嬷搀扶着她去床上歪着,狐疑的睨着她:“大小姐刚起,怎的又要睡么?”握了握傅骊骆冰凉的指尖,李嬷嬷有些担心,前儿大小姐突然在花厅没了神色,那小脸煞白的倒是把她唬了一大跳,这一大早就被老爷差遣过来看看。
“无事,最近事多身子疲乏的很,歪躺几日就无碍了!”傅骊骆抬起如水清澈的眸子,弯了弯唇瓣浅笑,伸手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翠玉镶珠的暖手炉,僵硬的塞进云锦被中,又斜眼看着坐在软兀子上的李嬷嬷:“那无赖泼皮汉子,县衙处理了没有?”m.xiumb.com
李嬷嬷拿起帕子掩着嘴角,老脸笑开了花:“那令大人果真是个狠的,老奴就说了句是大冢宰府大小姐让绑去的,又说他犯了何事,没成想那令大人昨儿下午,就命人把那泼皮打了一顿好的,听小厮们说打的皮开肉颤的,还在脸上身上都刺了刺青,真是活该!”李嬷嬷站起身子,伸手替傅骊骆掖了掖被角,捡起地上掉落的素帕:“小姐还是打轻了,就打折那厮一条腿算便宜他了,应该两条腿都给他废了。”李嬷嬷眼底涌出一丝狠辣,拉过兀子又坐了下去。
“我可不想那淫贼脏了府上的花厅,也不想闹出人命,就让他在那监牢里等死吧!”傅骊骆紧了紧身上的锦披,素手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指尖蹭着放在膝上的暖手炉,秋水翦瞳腾起一阵冷冽。
依着她的心思,她真恨不能把那个无赖汉子片片凌迟了才好,但她不能,她可不想被传扬了出去,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心狠手辣。
那样她报仇的路注定很遥远,她目前要想的是既不放过坏人又要博个好名声。
脑海里突然闪现婢女小娥那凄惨骇人的模样,傅骊骆觉得钝痛的额头,更加疼的厉害了,素手紧紧交握着,抬眼看向李嬷嬷:“小娥怎么样?还有那个小婢女小竹请大夫看看吧!”
想起小娥那日在花厅对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傅骊骆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小娥纵使诡计多端也是拜古云画和那陈大婆子所赐,她们那样虐待她,迫使她不得不奋起反抗。
小娥在古云画衣裳上动手脚害古云画剧痒昏厥;推醉酒的陈大婆子下湖淹死了她,自己都能理解,但她给整个逸风阁下毒,自己当真很不解,一想到小娥那日面色狰狞的想吊死自己,傅骊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
“胡大夫瞧过了,说她们都是些皮外伤,休养几日便无事。”李嬷嬷接过洪嬷嬷递上来的茶水,放在一旁的香案上,又拉着洪嬷嬷的手问候:“洪姐姐消瘦了不少,可是那毒还没排干净?”
洪嬷嬷瞅了瞅榻上眉眼清丽的傅骊骆,咧了咧嘴笑道:“大小姐仁爱,第一时间就去后院给奴婢们送了解毒的牛乳,那毒早已解尽了。”洪嬷嬷对着傅骊骆福了福身,满眼都是感激,又拿着火引子去拨榻旁的黄铜火盘,火盘中的银丝炭霎时燃了起来,明亮温暖的火光,照在傅骊骆略显苍白的眉宇间,竟让蜡黄的小脸染上了一片红晕,看起来明艳如花光彩照人,只是少了一丝往昔的精气神。
李嬷嬷抿了口清茶,捧着杯盏抬眉:“大小姐,那婢女小娥和小竹后续该做何打算?”
“嬷嬷糊涂,那等阴险之人自然是要打出去的。”洪嬷嬷顿住手上的火引子,蹙着一张斑驳的老脸,忿忿的挑眉看着李嬷嬷,又睨了睨清冷不语的傅骊骆,忙的伸手捂住嘴角,脸上讪讪的:“老奴该死!不该抢了大小姐的话,老奴该死!”
洪嬷嬷猛然跪地叩首,战战兢兢的勾着腰不敢再抬眉,她只是一时听到李嬷嬷提起那小娥,想到她给逸风阁下药,心里的怒火就窜了出来,一时嘴上没把门才突兀了主子。
“洪嬷嬷下去吧!”傅骊骆卷着眉心,拉起云锦被盖至肩膀处,又伸手抱住肩头。
李嬷嬷睨了眼洪嬷嬷勾着的脊背,放下茶杯靠近床沿:“大小姐,小娥和小竹....”
“先让她们把身子养好,然后再每人给点盘缠打发了吧!”
傅骊骆摸着牙床檐上飘着的青纱床幔,眼皮突突的跳的厉害,垂着乌青的眼睑,想起那日小娥的凶残阴骘,傅骊骆心有余悸!
纵使小娥有太多的心酸和不平,她也没有理由加害她傅骊骆,先不说那日事出有因,自己没有及时救她,就算自己当日在府里,也保不定能及时搭救她,更不可能事事顺她的心意,虽然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但小娥那般的阴险毒辣,自己是定不能留下的。
李嬷嬷把手摊开放在火盘上方烤火,昏黄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大小姐说的很是,老奴也是这么想的,那小娥心思太多性格又极端,是断不能留的,而且...”
“小姐,请您留下小娥吧!”
李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扭过头一看,只见蔓萝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流苏坠子被撞的叮叮当当。
蔓萝绕过李嬷嬷身后,把盆放在红木色的圆案上,蹭的坐到了床沿,拉着傅骊骆微凉的手腕摇着:“小姐,小娥虽然给逸风阁下药差点害了大家,但好在小姐机智帮奴婢们解了毒。”蔓萝握紧傅骊骆青葱似的指尖,眼底划过一丝不忍:“小娥也是个可怜人,奴婢刚去看了她,她说她也是迫不得已的,还哭着说很后悔对大家下毒,并且说对不起大小姐,差点害了您。”蔓萝说罢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沿着她苍白的圆脸滚落下来。
“蔓萝姑娘糊涂,那小娥纵然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就因大小姐一时没能救她,她就要吊死大小姐,她那般的阴骘,留下她以后也是个祸害!”李嬷嬷拉着蔓萝的裙裾厉言相劝着,一双老眼时不时的看向垂眉沉吟的傅骊骆。
“李嬷嬷所言极是,小娥和小竹都不能留,等她们把病养好了就打发出府吧!”
傅骊骆按着阵痛的眉心,歪着身子靠了下去...
“可是,小姐,小姐...”蔓萝不死心的轻拽着被角,睁着雾气蒙蒙的大眼,看着脸色微白的傅骊骆,干裂的红唇不悦的嘟了起来。
“都下去吧!就这么决定了,多说无益。”傅骊骆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脸面朝着床内,只留给蔓萝一个决绝清冷的背影。
火盘中燃的正盛的光芒,罩着傅骊骆白皙的侧颜,朦朦胧胧的火光跳跃在她俏生生的耳后。
李嬷嬷瞥了眼榻上的少女,心底涌起阵阵赞誉,这大小姐年纪虽轻但办事果真利索,不由得在心里信服,忙的拉着蔓萝的手腕,朝外努嘴:“走吧蔓萝姑娘,大小姐累了,让她再睡睡吧!”
蔓萝朝榻上看了看,只见自家小姐除了肩后的发丝扬了扬,连身子都没挪动,蔓萝晶透的大眼忽的暗沉了下去,叹了叹气,跟着李嬷嬷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榻上的人儿揉着眉心忽然坐了起来,清澈的水眸闪过一丝愠恼,
水光潋滟般的眸底不断涌现着一对壁人,那俊逸丰朗男子紧紧拉着一位娴雅风姿的少女,浅笑着朝自己走来,傅骊骆只觉得心里突突的,像堵了一块巨石似要透不过气。
寒风袭来,庭院中的腊梅被吹的东倒西歪,沈嬷嬷佝偻着身子颤巍巍的拿着剪子,去剪旁枝上的枯叶,门口的守卫小厮们无精打采的歪靠着灰白的院墙,伸手打着哈欠,谁都不曾注意到,一袭白衣如雪俏公子模样的少年,从朱红色的门下掠了出去。
—
临近晌午,晨起还和煦的暖阳,忽的被乌云遮盖,冷风簌簌的透过卷帘,扬起了青色的床幔,洪嬷嬷勾腰端着木色食盒掀帘进来:“大小姐起来用些膳吧!这是老奴刚去小厨房熬煮了几个小时的药粥,小姐快用些...”
洪嬷嬷把食盒小心翼翼的放在香案上,忙的束起牙床两侧的床幔,老眼垂眉朝床上一瞧,榻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大小姐的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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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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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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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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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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