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萝看着傅骊骆眼底下的青色不免有些心疼,心里寻思着自己小姐真是至情至善之人,她这么悲戚肯定是忆起了宁西侯府傅小姐了!但自己又不知怎么安慰她,蔓萝心里也很焦急,除了焦急更多的是无奈!
“这鬼天气!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子又下起了雨,人都要发霉了!”蔓萝嘴里唧唧歪歪的掀起卷帘一角,又倏的放下来,把一个温度适中的黄铜暖婆子掖到傅骊骆怀里。
“又下雨了么?”
傅骊骆抚着微卷的眉梢坐正了身子,在暖婆子上蹭了蹭冰凉的细手,打帘朝车外望去,帷幕般的雨帘织成薄薄的细沙,朝她素净的小脸打来,霎时俏脸似腾起一阵水雾,迷蒙中带着清丽,突然的冰寒倒让她浑身爽利了不少。
街边萧瑟,冷风簌簌,过往的行人如这秋雨般萎靡,有人蓑衣抖在肩上漫步的,也有三三两两迎着雨信步的。
她握紧冰凉的指尖,紧紧盯着路边的一匹白马,白马浑身湿漉漉的,就那么倚在干枯的树干下,身形消瘦又老迈,绵密的雨水毫不留情的击打在它身上,它除了抖了抖也无办法,样子很是可怜!
傅骊骆脑子里突然闪现灵儿的身姿,它也像这匹白驹一样也在慢慢老去,但好在它此刻它正栖身在诺大的将军府邸,有自己宽敞明亮的马厩,不要受这样的风吹雨打,心里思忖着倒觉得灵儿是个幸运的,顿时心里也少了些对灵儿的牵挂,至少知道它过的很好,傅骊骆清澈的水眸,渐渐涌出层层雾气,鼻尖竟变得酸涩通红....
“打死你这个偷儿,打死你贱婢!”
突然车外传来阵阵嘈杂声,惊的傅骊骆神思清明了不少,她连忙掀帘探去,只见那小胡同青石方砖铺就的甬道旁围了一大群人,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时不时的传来声声粗鄙的叫骂,傅骊骆伸出青葱似的指尖按了按隐痛的额角,忙的让蔓萝喊停了前行的马车,搀着蔓萝行了下去...
“小姐等等...”蔓萝拉着她的衣角,连忙伸手从马车上的软凳下,摸出了一袭青色云锦雨披。m.χIùmЬ.CǒM
“给老娘狠狠的打,打死这个白眼狼...”
尖细刺耳的女声袭来,傅骊骆放眼望去,一身量微胖打扮很是妖艳的中年女子,正躬身咒骂着,那肥腻的带着翠玉扳手的手指,毫不留情的朝那地上蹲着的黑色头颅戳去,她身边还站着几名粗壮的小厮,个个满脸凶恶的瞪着,那坐在地上被两名壮汉拳打脚踢的女子,那女子抱着头似乎一点也不敢反抗,脑袋藏在怀里只看见乱糟糟的一颗头颅,垂在肩膀的乌丝也被扯的乱七八糟,那破布衣衫松松的挂在干瘦的身上,她甚至连躲都不躲,就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让人捶打。
傅骊骆白皙的素脸腾的气的绯红一片,她裹紧青色的雨披拨开行人走上前去,她容不得这么多人这么作贱一个女子,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对付这几名高大壮硕的汉子她也吃不了很大的亏,毕竟她暗中练习了好长时间的七星剑谱,虽说此刻身上没有带剑但那招式她可是吃透了,她唯一担心的是她要是露手了,那蔓萝会不会起疑?因为那小婢女一直认为她作为大冢宰的大小姐,只会点皮毛功夫,傅骊骆暗自思忖着...
“哎呀!这燕妈妈这次真是要揍死她了...哎!”
人群里有人发出喟叹,看着地上衣衫褴褛的女子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无奈...
“是啊!听说这被打女子原是红衣楼花魁莲心姑娘的保镖,后来撺掇着莲心姑娘跟一男子跑了,自己逞能留下来善后,哪成想这燕妈妈是个厉害的,不止把那莲心姑娘追了回来,据说还把她的老相好给活剥了皮....”男子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眼神惊惧的睨着人群中央颐指气使大声咆哮的中年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经过的清丽少女。
蔓萝脸色有些发白,扯了扯傅骊骆的衣袖,瑟缩着肩膀看向那几名凶神恶煞的壮汉:“小姐还是别过去吧?我怕..”蔓萝胖乎乎的圆脸都皱在了一起,苦戚戚的拽紧傅骊骆的手腕。
从这条街道拐进去就是京都著名的妓院红衣楼了,据说红衣楼的老鸨燕妈妈是黑白两道通吃,不仅眷养了大批的壮汉为狗足,连官场上也有人为她开道,蔓萝至今都记得那年陪小姐上街,就遇到这心狠手辣的老鸨婆娘当街打那巡抚大人的小妾,那娇娇弱弱的小妾白净的小脸,生生被这恶婆子割掉了几道血痕。
后来还是永定侯府的嫡母,也就是小姐现在的干娘上官林烟,打发人来摆平了此事,谁知这歹毒的老鸨还猛踹了那小妾几脚,说什么看在侯府夫人面上饶了她,蔓萝想想,现在还心有余悸!
“别怕...有我呢!等会你眼疾一点,看着形势不对再去府里搬救兵也不晚。”傅骊骆清浅的眸子略沉了沉,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越发的衬的小脸俊俏,她缓缓推开小婢女攥紧的胳膊,提裙信步走了上去...
“看来今儿那女子是要脱层皮了...”
“是啊!你看那几名汉子壮的跟猪一样,估计那女子的骨头都断了几根!”围着的路人纷纷侧目,边说边裹紧了衣衫,几名围观的女子更是低垂着眉眼不忍再看。
雨越发大了起来,乌云黑漆漆的压在天际,好似千斤重的石头堵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骤雨随着肆虐的风,如泰山压顶般的袭来,那女子浑身颤抖着,蜷缩着躺在水坑里,几名粗壮的小厮,也纷纷摩拳擦掌加入了两名暴汉的阵营,拳脚并用的朝那干瘦的女子猛打,女子气若游丝般的哼哼唧唧的,好似快要断了气。
恶老鸨还不解气,涂着蔻丹的手狠厉的抬起那女子脏污的下颚:“来人,把她这层脏皮给我剥下来...”老鸨鄙弃愤怒的肥脸渐渐扭曲,像看着牲畜一般狠狠抬腿踢了地上瑟缩的女子一脚:“还有把这偷钱的爪子也给剁了,连着这没用的双脚一并剁了。”
行人纷纷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珠子,看着几名阴笑的小厮拿着明晃晃的尖刀朝那女子弯腰下去...
有些胆小的妇人更是把脸埋进了自己男人怀里,身子颤抖着不敢看。
“住手..”
就在那尖刀要沾上那抹尖细的下巴时,一声清冽的喊叫蓦然响了起来,空灵的声音仿若乳燕归巢般婉转悠扬,顿时人群像惊了个响雷,循声朝一身素衣的明丽少女看来。
只见她约莫双八年岁,娉娉婷婷的提步前来,素手如柔夷般轻提着裙摆,一双秋眸冰冷孤傲彷佛没有焦距,深谙的眼底充满平静,绸缎般顺滑的青丝垂直腰际,冷寒乍起,扬起了她一缕青丝粘在嘴角,她浑身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冰凉的气息让人不敢亵渎半分。
几名凶悍的小厮面面相觑,拿着尖刀的手掌微微哆嗦了起来,瞥了眼阴狠的老鸨,竟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何人?竟敢阻挠本夫人,快走开!”恶老鸨眯着狭长的眸子,细细打量着面前举止不凡的少女,浑浊昏黄的眼珠子来回转动,似要把她看出个洞来,她本来想说滚的,在看见少女清丽水眸渲染起的寒气时,她生生把滚字咽了回去。
感觉自己的气焰生生被个小丫头给压了下去,老鸨又倏的挺直了丰腴的腰身,美目像侵了毒液一般睨向了越发走进的傅骊骆:“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老娘连巡抚家的娘们都敢打,你也敢冲撞老娘?”恶老鸨肥腻的身子扭了过来,一脸凶狠的瞪着傅骊骆,猛然抬起厚实的手掌,就要朝傅骊骆打下,众人骇然,连忙捂住眼睛..
不想却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声音:
“哎呀!我的手要断了,要断了啊!”
老鸨鬼哭狼嚎了起来,**堆砌的肥脸满满的沟沟壑壑,霎时变了形状,不知是被雨水淋的还是汗液侵的!
众人挑眉望去,只见恶婆娘的胖手,被素衣少女紧紧抓在半空,少女眼眸清浅的站定在那,衣裾随风飘荡,瀑布般的青丝沾着纤腰上的丝带缠在一起,旖旖旎旎,更衬的她绝色出尘。
“快放了我,放了我.....”恶婆娘变了脸色,撑着猩红的美目狠狠刮过傅骊骆,身上浓重的媚俗脂粉气,熏的傅骊骆眉心微蹙,傅骊骆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突然朝前一带手心一紧,那恶婆娘竟跌跌撞撞的扑倒在水坑里,一身艳粉色的绸缎,瞬间被污泥侵湿,头上簪着的金步摇和翠玉珠钗,也随着松散的发髻掉入沟渠。
围观的行人忍不住叫好,更有胆大者竟指着那一身狼狈的恶婆娘议论开来。
恶婆娘一把扯下散掉的发髻,瞪大眼珠子朝弓腰站着的小厮们大吼:“一群饭桶,快给老娘打她,快啊....”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猩红的眼珠子因怒火攻心快要蹦出眼眶,满口的黄牙在红唇的映射下像得了狂犬的母狗,对着一身淡然的少女呲裂着牙口。
“不要...你们打死我吧!不要...不要伤及无辜!”
先前蜷缩在地的女子,匍匐着瘦小的身躯爬到傅骊骆跟前,随着她的移动她身下的血水混着污泥,蜿蜒了一条血路,她颤抖着身子艰难的抬头,那颗沾着污秽的脸颊定定的注视着脸色清浅的傅骊骆,突然那暗淡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蹒跚着伸出枯瘦如蔓藤般的手,诺诺出声:“大....大小姐...小姐..”
傅骊骆神色一怔,忙的俯下身去握女子冰凉的指尖,丝毫不在意女子满手的污迹,傅骊骆心里像荡起一阵波涛,又似暖流袭过,她水光盈盈的唇瓣翕动:“你...你认得我么?”
同时脑海里也不断搜寻着关于眼前女子的丝丝记忆....
一旁的蔓萝倏的掀掉了自己肩上的雨披,抖着身子靠了过来,指着地上的女子试探道:“你是...木七?”蔓萝细细的打量着地上的女子,女子一身布衣被血水和污泥侵染,早已看不出颜色。
但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时,那瘦骨嶙峋的身躯竟越发的哆哆嗦嗦起来,女子抖着瘦弱的肩膀朝蔓萝看来,干裂的嘴唇颤了颤竟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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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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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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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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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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