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监倒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她会自己走了出来。随后他一阵狞笑:“来人啊,平阳公主不念君恩,伙同外贼谋刺皇子,罪不可恕,杀了她。”
公主怒斥道:“住口,分明是你谋刺三皇子和本公主,你敢信口嫁祸于我。”
胡人头领声音冷冷道:“都别说废话了,那孩子呢?”
公主怒视他:“你是大妃派来的?还是胡烈杨派来的?你可别忘了,熠是大可汗亲生爱子,你敢以下犯上,谋逆主上?你回去,王庭也绝不会留下你,你信奉的神也不会饶过你。”
头领阴沉着脸把手一挥,他身后两条黑影欺近公主,将她反手拧住,拖到何顺和那头领身前。头领抽出一把长刀架在公主颈上,逼问道:“孩子在哪,不说你就得死。”
公主冷笑:“我不怕死,你也不用问,没有一个母亲会答你这句话。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孩子,他已经逃出去了。”
却听何监阴恻恻的说:“别听她的,那小子肯定还在院子里,若能跑他们肯定一起跑了,不会留下公主在这。对了,刚才你说要烧哪来着?那处,还有棚子,来人,去查查。”
公主大怒,疯了一般扑向何顺撕打起来。“何顺,你这狗贼勾结外邦,行刺谋逆,陛下绝不会放过你,周家绝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胡人头领一把推开公主,任她去撕扯何顺,自己则走向角落里的小棚子。何顺被公主揪住头发撕打,不由气急败坏,口中喝骂:“还不给我按住她”。一瞬间公主从袖口抽出匕首,猛然刺进何顺的胸前。何顺哽住,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一般,接着头一歪,抽搐几下,气绝而亡。便是与此同时,几把长刀刺进公主身体又抽出来,公主颓然倒地。阿熠大叫一声,推开身边杂物冲了出去。
他全然不顾一院子手持利刃的敌人,跑到公主身前将她抱住,公主双目圆睁,口鼻渗出鲜血,早已没了气息。阿熠抬起头恶狠狠的看过院中每一个人,眼里的恨意如同火焰一般,似要将他们烧毁。那胡人头本是王城护卫队中人,多年侍奉金乌大可汗,此时见了阿熠神似父亲的双眼死盯住他,竟然一时不敢直视。
他转身去捉了珍珠,这小女孩不住在他手中扭打撕咬,两个孩子面对满院子刀兵,竟然都无惧色。他嘟囔一句什么,抬刀便要向珍珠斩落,阿熠忽然叫道:“别杀她,她是乌日娜的女儿。你要杀的是我。”ωωω.χΙυΜЬ.Cǒm
胡人头领的刀一顿,低头看看珍珠,小女孩的脸上似乎有他熟悉的影子。阿熠从怀里掏出件东西,亮给那头领看,“你看,这是大妃给的毒,她让乌日娜给我下毒,虽然没成,乌日娜也死了,但她算也尽心了。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么?”他将那琉璃瓶拨开,一仰头将里面的药水都喝了下去。“我这就随你们的心愿去死。”他声音冷冷的,完全不似个孩子,珍珠急的不行,挣扎着喊道:“不行,不能喝,不行。”
胡人头领放开珍珠,任她跑到阿熠身旁,她拍打着阿熠的脸颊,急切的叫着:“你吐出来,快吐出来。”
阿熠拉过珍珠,护在身后,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他看着那胡人首领脸上的神色,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大妃毒杀了我,是南朝人杀了我阿妈,你的手上没染血,也完成了你的任务,你可以回去跟他们交差。”
胡人头领犹豫着,踌躇着,可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王子,对不起。”然后他一刀挥下。
阿熠的眼始终没有躲闪,他盯着敌人,等着那闪亮的刀锋落下,却在刹那,一直小弩钉在敌人的咽喉,他一头栽倒。
□□嗖嗖的射进来,熠抱住珍珠,始终冷冷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他的心里只有痛恨,没有恐惧,敌人的血让他异常痛快,让他觉得全身热血沸腾。终于,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珩一身浴血,从院外冲了进来。身后跟着跌跌撞撞、满身血迹的元执中。他看到公主躺在院中,踉跄一步,倚着墙角瘫坐在地上。周珩几步跑上来跪倒在公主身前,去探她的鼻息,半晌才双手颤抖着阖上公主圆睁的双眼。
“你去哪了?”阿熠的声音不大,却硬邦邦的。
周珩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若是不能保全阿娘,还要爵位作什么?”阿熠的话利剑一般刺向周珩。
“你说,让有功之人不得善终,会叫天下人寒了心。”
周珩再忍不住,伏在公主尸身上失声痛哭,“对不起。长姐,对不起。”
“阿娘怎会为了你们去和亲,原来她心心念念的故乡就是这样的。”熠一把推开周珩,“别碰我阿娘。我不能跟你们在一处,不想再看见你们,珍珠,咱们走。”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却又舍不得放开母亲的手。
三皇子被刘长癸一路扶着进了院子,脸上熏得都是黑烟,衣裳也烧焦了几处,显得十分狼狈。见此情景,他忙过来拦住阿熠,“王子你去哪,外面不安全。你不要错怪阿珩,都是本王的错,他是为了护住本王才来不及救你阿娘。”
阿熠猛然推开三皇子,大喝一声“走开”,三皇子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刘长癸连忙上前扶住三皇子,熠自己也再站不稳,他只觉得一阵阵眩晕,一颗心好似要从口中蹦出来,口中一阵腥甜,终于呕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他的最后一点意识便是珍珠扑在他身上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一阵黑雾袭来,他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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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熠醒来时,躺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伏在他身旁。
“水。”阿熠声音嘶哑,嗓子里好像着了火。
“你醒啦?”珍珠惊醒过来,赶忙从一旁拿过水袋,凑在阿熠的嘴边。
阿熠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凉冰冰的,顺着干哑的喉咙流下去,总算带来一点清凉。喉咙舒服了,可心口却如同坠着个冰坨子。“这是去哪?”他问道。
马车外有个声音低低的回答他:“馆驿烧掉了,唯恐贼人再来,我们现在连夜出发去幽州。”熠听得出,这是元执中的声音。他喊了声:“先生。”
车帘被人挑起来,元执中靠坐在车辕上,他一条胳膊粗略的吊在胸前,露出憔悴不堪的脸,一夜之间,好像已老了十岁:“我在。”
“我阿妈呢?”阿熠问。
“就在后面的车上。”元执中的声音在阿熠听来,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带着回音,那么不真实。
阿熠道:“我想去瞧瞧她。”
元执中劝道,“我们马上就进幽州城了。”
“我们还要去南朝么?先生。”阿熠问。
元执中脸上看不出表情,“去!”
“那不是我的故乡,是阿妈的故乡,可是阿妈已经不在了。”
“那还有你的亲人,你的外祖父、外祖母。”
“我都不认得他们。”阿熠痛苦的捂住脸。“阿妈死的时候他们在哪?”
“必须去,去京城找人给您解毒。”元执中的声音里透出冷意,“还有,去找到何监身后的人。”
“不错,报仇。”阿熠的心瞬间被这句话填满,他抬起脸,眼底的恨意汹涌。
“熠,从今起,你要把这句话深藏在心底。无论何时都不要再提起何监。”元执中看着他,脸色平静无波,声音里却透着紧迫。“若有人问贼人是谁,你要说不知道;若有人问起你今夜的情景,你要说不记得。你能做到么?”
阿熠瞪着他。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比草原更凶险,未来的路,可能更艰难,你会见到比大妃、布和更可怕的人,他们笑着向你挥刀子,让你带了希望却引你走上死路。”
“我不怕。”阿熠道。
“我知道,但你要先活下去,才能做你想做的那件事。一则‘隐',二则‘忍’。学不会隐忍,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要在大梁站稳脚步,学习成长,直到有一天,能够拥有那样地力量,做你心底那件事,一击而中。”
阿熠想了想,点头道:“先生,我懂了。”说完他闭上嘴巴和眼睛,脸上也没了表情;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两句话:“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两颗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元执中放下车帘,将他和珍珠掩住,他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队伍,里面有公主,有乌日娜,有从草原南归的随从;他们本以为未来能有岁月静好,却不想离开草原那一刻便是踏上不归之路。痛苦与悔恨在他心头萦绕,前路漫漫,不知几多凶险。他抬头看看天空,满天星斗闪耀,如同一只一只的眼睛审视着人间。
元执中心中暗念:“公主,乌日娜,你们且在天上看着,我终有一日要向他们复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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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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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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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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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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