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戴着面具,哪怕隔着黑夜,哪怕只一眼......他已经确定,眼前说话这人,是他十年未见的亲弟弟。
他怔怔地看着他,满眼的难以置信。
许久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喃喃出声:“迟奕?”
地犀开口:“哥,放了公主!”
迟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裹着的徐小八,她还在昏睡,想起之前毫不留情将她迷晕,突然有些后悔。
他想放开她,但一看到站在对面的徐正庭和谢晋安,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让他突然胆寒。
他看向地犀:“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觉得我还有路可退?”
话刚说完,一道浑厚的嗓音传来:“无名小卒胆大包天,本相看你真是活腻了!”
地犀转身,朝门口跪了下来。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徐正庭和谢晋安同时转身,看向院门的方向,只见原本该留宿友人家的顾厚山抬脚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徐知渊。
顾厚山目光笔直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迟靳,那充满威慑力的眼神,让迟靳下意识地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在这一刻,原本昏迷在他怀里的徐小八,单手扣上他的脖颈。
披风被掀开,她反客为主,将他摁在了椅子间。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迟靳一怔:“你是装的?”
徐小八冷冷地看着他,视线落在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突然后悔莫及,美色误人,她为了这张皮囊,差点走入歧途。
她漫不经心道:“忘了告诉你,你的这些烂手段,是本公主玩烂剩下的。”
“我一靠近你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迷药味,早就留了后手,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如何?”
迟靳看着她,沉默半响,突然笑了。
“挺滑稽的!”
“我不仅恨错了仇人,还栽在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手里。”他突然无所谓起来,“我认栽,你杀了我便是!”
“杀你?”
徐小八快速地点了他身上的麻穴,接着松开手,退到徐正庭身边,冷冷一笑:“我懒得动那个手!”
随后,她抬脚走到顾厚山面前,恭敬地跪了下去。
声音清脆有力:“外公,我做错事,甘愿受罚,和任何人无关!”
顾厚山看着她,面颊冷沉,嗓音低沉有力:“错在哪里?”
“我心有执念,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自私妄为,一门心思只为了自己,心中无长辈无父母,无无规无矩,只为了自己痛快!”
顾厚山冷哼一声:“你倒是认识挺全!”
“我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却不知真正世道险恶。”
徐小八接着道:“外公您说得对,人外有人,我日后一定谨记您之言,低调行事,凡事三思而后行!不会冲动用事!”
“嗯!”
顾厚山原本紧绷的脸颊终于缓和了几分,他抬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丢给一旁的徐知渊:“你先带你妹妹回府!”
徐知渊:“是外公!”
他说完,牵了她就走。
在经过地犀身边时,徐小八脚步一顿,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最后什么都没说,抬脚走了。
待他们走后,顾厚山看着瘫软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的迟靳,缓缓出声,嗓音浑厚有力:“二十年前,你们的父亲迟耀光跪在我面前,求娶我手底下唯一的女暗卫天影,我答应他了,但条件是,他们生的若是女儿,满十岁送到我身边做暗卫;若是儿子,满八岁便来。”
“不巧得很,那几年,我和章国远(右相)斗得死去活来,他为了扳倒我,便派他手下的人到处乱杀无辜,最后将这一切都栽到我的头上,迟家就是其中一家!”
“你娘撑着最后一口气,放出了暗卫信号,我的人迅速接应,但还是晚了一步,我以为迟家上下只有地犀活着,于是便将他带回京城,让他进了暗卫营!”
顾厚山接着道:“流寇那一次,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和地犀双生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当暗卫来报时,我一猜便是你!”
“当年我派人安葬了你的父亲和母亲,却偏偏找不到你的尸首,那时我就想,你或许逃出去了,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处心积虑靠近小八,竟是为了报复我!”
“没错,今晚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不然以小八的手段,她如何能逃得出相府高墙?”
“我原本想让暗卫悄悄处置了你,但又担心小八执念太深,因此,顺手就安排了这一出戏!”
顾厚山看着他,笑得漫不经心:“迟靳,若你母亲泉下有知,恐怕会忍不住要爬上来掐你这个孽障!”
“她那么优秀一个暗卫,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蠢货!”
迟靳一脸惨白。
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顾厚山懒得再看他,转身就走,嗓音传来:“本相警告你,世上再无迟奕,只有地犀!”xǐυmь.℃òm
徐正庭和谢晋安也跟着走了出去。
侍卫也退了。
整个院子只剩下椅子上的迟靳和跪在地上的地犀。
待脚步声远了,地犀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他抬脚走到迟靳面前,抬手解了他身上的麻穴,随后看着他开了口:“我接了母亲的职,这辈子只能是地犀!”
他顿了顿,接着道:“哥,放下家仇,剩下的日子,活你自己,你回山寨也好,回珑城也好,总之日后莫要再来京城!”
他说完,转身要走。
却被迟靳一把拉住胳膊。
他抬头看着他,急声问:“你呢?”
“我现在是公主的暗卫,要跟在她身边一辈子,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迟奕......”
“我是地犀!”
迟靳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突然泛红了眼眶,他哽咽出声:“我找了你十年......”
地犀露在面具外的薄唇,微微收紧。
他似乎一直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过了许久许久,他低声道:“哥,回家去吧,代我向爹娘敬柱香,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
说完,他轻轻挣开迟靳的大手,抬脚离开。
迟靳抬脚追到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声道:“迟奕,你保重!”
地犀头也未回,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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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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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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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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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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