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郭羊,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洗过澡啊?”一走进房间,燕子还没说话,莺儿却皱眉说道,并伸手作势在鼻子前扇了扇。
郭羊尴尬地搓着手,赔笑道:“已经通过风了,不太臭了。”
阿奴则郁闷地站在门外不愿进去。
“好了,就不斗嘴了,听说你们的绿蚁味道不错,不请我品品?”燕子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像个女恶棍一样,一只脚上下掂啊掂的,看得郭羊都有些呆了。
这姑娘,第一次见面时是一副少年人打扮,手提一把破烂青铜剑跳出来打劫,被郭羊打伤后就一直对郭羊不满。第二次见面,是天水寨人刚搬进雾灵山大峡谷,她送来了一点粮食和半袋盐巴。
自从上次郭羊带着腊肉上山寻访不遇,这好几年没见面,当年的刁蛮小丫头片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照人了。不过,她的性格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一位刁蛮撒泼的主儿。
“燕姑娘,请喝酒。”郭羊取出几只铜斝,一字摆开,提了一坛阿奴亲手酿造的绿蚁,逐个斟满。
“这就是绿蚁啊?”燕子端了一斝酒,惊奇地看着淡绿色的酒面上,泛着薄薄的一层泡沫,还真有点像绿蚁。
“这是我瞎起的名字,比起燕姑娘的月狐、月乌、月鹿和月燕来,自是粗陋不堪。不过,此酒乃阿奴亲手酿制,选用五谷粮食,味道还算可以。”郭羊赔笑道。
别看他在外面一副高人样子,动起手来心狠手辣,绝不容情,可当他面对这个燕子姑娘时,却总感觉有些拘谨。
“什么臭酒啊,上面浮了一层绿蚂蚁,想想就恶心!”站在一旁的莺儿瞥了一眼斝中绿蚁,噘嘴嚷道。看样子,她被阿奴的一拳之威吓得花容失色,便时时处处要跟阿奴对着干。
“莺儿,不懂就别硬撑了,不想喝酒下次不带你了。”燕子瞪了莺儿一眼,说道。
莺儿吓得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嘴了。
“这酒滋味醇厚,却又不失粮食之清香,入口绵柔,余味袅绕,的确是好酒,可算得上酒中上品。”燕子浅浅品了一口,缓缓说道。
“喝个酒还这么多鬼门道。”站在门外的阿奴似乎对燕子有些不满,嘀咕着说道。
“当然有门道啊,”燕子笑道:“你一个酿酒师,竟然对酒的品阶如此轻视,看来真是需要本老板娘教导教导了。”
阿奴哼了一声,却没说话,郭羊在场时,阿奴只是一只温顺的豹子,并不会轻易龇牙咧嘴。
“酒还有品阶?请燕姑娘赐教。”郭羊说道。
“赐教就不敢当了,只希望今后永远见不到你这臭人,也只希望你的那臭拳头别再打我了。”燕子转首看见郭羊的样子,突然心情不好了。xǐυmь.℃òm
郭羊讪讪地笑着,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人分三六九等,酒自然也有品阶。”燕子淡然说道,端起铜斝,慢慢喝着。
“人分三六九等,那都是周狗控制人的卑鄙手法,能跟酒比?”门外的阿奴突然冷哼一声,似乎极为愤懑,撂下一句话,竟折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郭羊盯着燕子,也有些脸色不豫,沉声说道:“当年周狗玩弄阴谋诡计,骗死我大商后裔近十万,洛邑城,乃我商人的伤心之地。姑娘请慎言。”
燕子却不理会郭羊刀子般的目光,还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郭羊,非是我忘了商人之国恨,更何况,我与周狗还有家仇未报。但周公旦当年提出的人分三六九等,的确不俗,虽然说手段有些卑鄙,但效果委实不错。”
“你这几年一直躲在你的猪窝里,好多事情并不清楚。就拿着三六九等来说,起码维持了一个基本的秩序,让天下人稳定了下来,农民种田,手工匠做工,商人经商,各司其职,倒真不是什么坏事。”
郭羊听得脸色铁青,恨声说道:“依燕姑娘的说法,那贵族就永远是贵族,奴隶永远就是奴隶?凭什么!”
燕子闻言一愣,这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不禁有些词穷:“贵族当然是贵族,奴隶当然是奴隶了。就好像我开了家客栈,难不成让小厮们去当老板娘,我去做小厮?”
“那不一样。你的小厮又不是奴隶。”郭羊冷哼一声说道。
“怎么不一样了?天下不平事,难道你郭羊就能管得过来?”燕子也生气了,冷着脸说道。
“起码,我不让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人分为三六九等。都是人,他周公旦凭什么要这么划分?还不是为了永远压制我们商人,不给我们以喘息之机。”郭羊说道。
“得了吧郭羊,你眼皮子底下不就一群奴隶么?别的不说,阿奴总是你的奴隶吧。”燕子冷笑着说道。
“阿奴是我朋友。”郭羊说道。
“朋友?好吧,阿奴就算是你的朋友,那些天水寨人呢?还有你收留的那些盗匪呢?还不是你郭羊郭大爷的奴隶?”燕子说道。
“他们不是奴隶。我只想让他们先活下来,再想办法给大家找出一条更好的路。我不想当什么狗屁贵族,让大家吃饱肚子,不挨鞭子,不是在那些杂碎的咒骂中活着,我的心愿就达到了。”郭羊一口干了斝中酒,说道。
“那你找出的路呢?就是打发那些杂碎一样的人出来丢人现眼?”燕子也端起了酒,一饮而尽。
“羊群里,总有一两只馋羊么。”郭羊听得燕子重提那事,有些心虚。
“但事实上,羊群里往往总是有那么几匹豺狼,他们披着羊皮,心如豺狼,贪婪自负,为了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可以不择手段,损害大家共同的利益。别看有些人长了一副羊的皮囊,发出羊的叫声,他们比豺狼更坏,比猪狗都还不如!”燕子恨声说道。
“天水寨毕竟只出了一个张六指,那个杂碎你也帮我给处理掉了。人大多数还是好的。”郭羊说道。
“是吗?”燕子突然脸色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郭羊。
郭羊被她这么一盯,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燕姑娘……”
“谁是你的燕姑娘?燕姑娘也是你们天水寨的这些杂碎们叫的?”燕子突然翻脸了,“咣”的一声,她竟然直接将手中的铜斝扔了出去,砸在一个精巧的小木架上。
郭羊愕然半晌,真是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得有问题,得罪了这个坏脾气的姑奶奶。
“有话好好说嘛,来来来,我给燕姑娘斟酒。”郭羊猜测,燕子可能还在生张六指的气,这事的确是丢人现眼,气势上顿时就怂了一大截。
“谁喝你的臭酒!”燕子忽地站了起来,“莺儿,我们走,天水寨的杂碎们还等着要弄死我们呢。”
郭羊闻言一愣,燕子的话里好像另有玄机,便也赶紧站了起来,说道:“燕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羊郭大爷亲自带队,率领着天水寨的杂碎们,就要烧了我的如云客栈,把我弄到雾灵山大峡谷去,就是不知道让我给阿奴那狗才当婆娘呢,还是给你郭羊郭大爷当压寨夫人呢?”燕子脸上笑意嫣然,语气却冷冰冰的,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她微微冷笑,鄙夷地瞥了一眼郭羊,转身出了房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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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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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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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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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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