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喜刀,周人重剑!”
老者正色说道。
郭羊沉默了。
多数商遗顽民不甘心,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几乎每一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怀念过去的那个王朝。
郭羊也是。
虽然他还年幼,好多事还没想明白。但整日在烂泥里挣扎,吃不饱,穿不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这些都是很直接的伤害。
不过,他对曾经的故国也没什么好感。
这与背叛无关。
相反,正因为他热爱那个从未谋面的故国,所以,才有这种复杂的情绪。
“这是……谋反。”郭羊觉得舌头很干,很涩。
“你想多了。”老者看着郭羊,淡淡的说道。
“天意不可违。大商气运已尽,周人治国安邦,此为必然。所谓故国,并非有王之故,亦非有国之故。”老者缓缓起身,眺望瀍河东岸。
那里,奴隶们艰辛劳作,如牛马牲口,艰难如斯。
“所谓故国,只为神游。那些不甘心的王子们,当年何曾念及生民之艰、稼穑之苦?不过是试图一搏,重走旧路耳!”
老者黧黑的面孔棱角分明,颇为威严。当此刻说出这番话时,竟是神情黯然,颓然无尽。
郭羊愣愣地看着老者,一时无言。
有些道理,他曾经模糊地想过。但他毕竟年幼,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看待时事时,自然无法豁然通透。
那老者眺望良久,怅然若失。
“若周人言行不一,依然如此,也不可久。不过,我送你神铁,不是让你强逞匹夫之勇。你好自为之。”
老者突然转首,语气森严地说道。
“我……”郭羊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有心,每夜子时,来村东小松丘。”言毕,老者径直而去,一担木炭也留下了。
……
郭羊回去了,挑着一担上好的木炭,怀揣一块神铁。
郭铜匠看了儿子一眼,目光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担木柴,什么都没说。
郭羊有些心虚,几次欲言又止,想将自己拜师的事告诉爹。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了。
那老者应该与郭铜匠相识,但他提到只在每夜子时去村西头小松丘,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晓。
郭羊打算,过段时间了再说,免得爹空自着急。
只是,他得寻个机会,悄悄将那块神铁打造成一把刀。
此事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让人家挂在旗杆上,被风吹干。
“爹,我……”郭羊想找个理由,将爹支回家,他好偷偷打造刀子。琇書網
郭铜匠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突然笑道:“我今天有点累了,难得休息一天。去,给爹打一角酒。”
说着话,郭铜匠摸出两块贝壳递给郭羊。
郭羊接过贝壳,快步出门,向村东头的酒肆走去。
……
“你真的要收羊儿为徒?”郭羊出门了,郭铜匠突然说道。
茅屋后,缓步走出一人,赫然便是那老者。
“此子可器。若任其混迹顽民,恐生祸患。”那老者淡然说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郭铜匠看了一眼那老者,说道。
“我知道。”老者微微一笑,道:“那我就越俎代庖了。”
郭铜匠默然良久。
“放心,我只传他保命的功夫。时事多艰,即便是存了退意,也得先谋求自保。这可是当年你传授给我的。”老者说道。
“搁的久了,难得还有人记得当年初衷。他就要来了。”郭铜匠淡然说道。
那老者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空余一缕残风若有若无,吹得茅屋后窗上几根茅草轻轻晃了晃。
“爹,酒沽来了。”郭羊一步跨进门,笑着说道。
郭铜匠应承了一声,一步跨出了门,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就在门口晒晒老骨头。你将最近的那些锤法熟悉一下吧。”
郭羊闻言,赶紧搬出一条榆木长凳和一张小桌,摆在屋檐下。
郭铜匠稳稳地坐了,道:“你去练习吧,没事别打扰我吃酒。”
郭羊大喜,赶紧折身进了茅屋。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眼,就将那块神铁塞入炉中。
那老者送的木炭果然不一样,在“咣当咣当”的大风箱扇动下,火焰直接呈现出难得的纯青之色。
对于冶炼锻造之法,郭羊轻车熟路。
他将数种矿石粉末徐徐撒入火中,顿时,炉中青色火苗飙升数尺,一阵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郭羊顿时就汗流浃背了。
那块神铁在火中渐渐变成黑中带红,接着,又渐次变成红中带黑。
一个时辰后,铁块方才完全通红,表面出现融化之态。
郭羊钳出那块神铁,置于砧上,“叮叮当当”地开始锻打。
熟料,那神铁尚未被锻打成型,郭羊手中的大锤却很快就面目全非了。
郭羊看着手中的铜锤,叫苦不迭。
就在郭羊一筹莫展时,郭铜匠突然开口说话了:“三分锤,七分回。力自吐,不伤怀。”
郭羊闻言,心中一动。
这口诀他还是第一次听爹说起,似乎并非单纯的锻打运锤之法。
他将那块神铁置于火中,凝神静气,慢慢体悟这几句口诀,只觉得妙用无穷。
三分锤,七分回,讲究的是运力之时,柔中带刚,力不竭不尽,便须借势收回,形成下一次锻打。
慢慢体会着这种柔中带刚的锻打手法,郭羊再次从炉中钳出那块已然通红的神铁。
“叮,铛铛。”
“叮,铛铛。”
郭羊渐渐调整好了节奏,那种只有郭铜匠才能打出的稳定而悠长的声音,慢慢出现了。
郭羊惊喜地发现,随着他这种凝而不发、微吐即回的锻打方法,那块神铁慢慢被打扁了,有了刀的雏形。
“叮,铛铛。”
……
夕阳下,郭铜匠半眯着眼,听着茅屋内儿子越来越熟稔的锻打手法,露出一抹笑意。
残阳似血,染红了大半个天空,那些散淡的云,让郭铜匠心醉神迷,无力自拔。
一角酒,他竟喝了整整一个下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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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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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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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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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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