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柳承明充分发挥了他作为一个好哥哥的作用,即使柳玥不肯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还是帮忙把贺新之约出来了。
贺新之最近略略得空,要处理的文书案卷没那么多了,欣然前往。
“上次和寄真一同吃饭,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酒足饭饱之后,贺新之起了点忆往昔的念头。
柳承明及时阻止了他:“今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
柳承明拍了拍手,柳玥推开包间门进去,把贺新之吓了一跳,“这不是侯夫人吗?你妹妹?”
柳玥行了个礼,“是我让哥哥约小贺大人出来的。”
贺新之看看兄妹俩,表情都挺严肃,不像是在耍他玩,也理了理衣衫调整了下坐姿,“侯夫人言重了,谢子谦有事要办的话捎个信来就行。”
柳玥盯着她哥哥看了会儿,柳承明不解其意,“我走?”他一拍桌子,“那不行,我不放心留我妹妹一个人在这。”
“哥哥,说好的。”
柳承明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好友,但是身为兄长的责任感和保护欲还是超出了他对贺新之的信任,又拗不过脾气更倔的妹妹,只能一边眼神警告贺新之,一边踱步出去,在门口蹲着,如果里间有什么大动静他肯定立马冲进去。
贺新之更惊慌一点,“侯夫人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小贺大人,接下来我说得每一句话,都请您牢记在心,不要告诉其他人。”
从她的语气中嗅到了几分不妙的味道,贺新之点头承诺了。
柳玥把梳理之后的信息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贺新之的嘴越张越大。
“借我父亲的关系,通过御史台弹劾杨家,这不难。只是河台一事,没想到杨家参与了这么多,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
“不是隐藏得太好,而是被瞒了太久,牵涉到的人太多,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杨家倒了,其他人势必也难逃一死,自然会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替他们隐瞒。”
贺新之欣然同意她的说法。
他对柳玥的印象,原本只是在河台觉得她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如今看来,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谢易眼里的。
“不过吧……”贺新之露出为难的神色,“如果要走御史台那边,可能瞒不住二皇子。”
“御史台弹劾和他有什么关系?”
贺新之挠挠头,“这事儿我不能跟你说,反正先知会你一声。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僵,要是二殿下来找你说这个,你可别把我推出去。”
他们聊了半天,柳承明在外面等得心焦,叩了叩门催了几声。
柳玥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哥哥心急什么?”
“就是,我还能把你妹妹怎么不成?”
“贺新之,你可别让我上的第一道折子就是弹劾你言行不端。”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恭喜柳大少爷入翰林院。”贺新之倒了两杯酒,另一杯递给柳承明。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柳承明不怎么喝酒,几杯下肚有一点点醉醺醺的,这次出来避着人,也没多带几个小厮。柳玥放心不下,得亲自送着柳承明回去才行。
“你真的不能告诉哥哥,你找贺新之说什么吗?”
“不能。”
柳承明撇撇嘴,他这个妹妹从小心眼就多,嫁到侯府之后更是,什么话都不肯讲,问起来都是秘密。
不过她在侯府的日子总是笑颜更多些,不像做二皇子妃的时候,虽然空有个尊贵的皇子妃名头,却总是闷闷不乐的。他和孟姝几次三番想问她在皇子府过得如何,也是避而不答。直到出了事,才知道祁文卿怎么对她的。
只要他妹妹过得开心,管他是皇子妃还是镇北侯夫人,就算只是嫁一个平头百姓也行。他和他爹的俸禄不算很多,但是养柳玥一辈子还是足够的,能让她继续舒舒服服做个官家小姐。Χiυmъ.cοΜ
“哥哥,你入仕之后,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我知道,父亲提点过我。”
柳玥点点头,“你也别卷到各种事里,独善其身最好,圣人信任父亲也离不开父亲,但是你不一样。”
柳承明应下来了。
这段路不是很远,走着走着也到柳府了,孟姝得了消息出来迎他们,“小妹要不要留下用饭。”
柳玥摇头,“不了,侯府还有事情等我去处理。”
孟姝也不强留她,给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坐马车回去,别受着风。”说罢招手叫小厮去套车,非得看着柳玥上车才安心。
伴随御史台上书的,还有来自青州的捷报。
御史台那群老头唾沫横飞,大有一番要和杨尚书好好辩一辩的意思。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皇帝直皱眉头。
此时远远传来“青州捷报——”的声音,众人停下争论,一齐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送捷报的将士连过三道宫门,在殿前阶下翻身下马,呈上捷报。
皇帝扫了一眼,便让随侍大太监念出来。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朝中众人面色各异,皇帝观察着底下人的神情,也不想听他们争论不休,一句“散了”说完就走。
贺新之也想离开,被祁文卿叫住。
他自知是逃不过祁文卿的询问,垂着头等他发话。
“她还好吗?”
贺新之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柳玥。”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二皇子开口先问柳玥的情况,贺新之觉得不大妥当,但还是答了:“侯夫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祁文卿“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贺新之还以为问完柳玥就要问他私见她的事,没想到祁文卿直接终止了对话。
“你不……问点别的?”
祁文卿还没见过上赶着找他治罪的,有点好笑:“问什么?是问你为什么私见镇北侯夫人,还是问你为什么让御史台弹劾杨尚书?”
“你都知道你还……”贺新之目瞪口呆,他怎么能摸这么清楚?帝京怕不是到处布满了二皇子的眼线?
“我暂且不问这么多,她让你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办不成的事就来找我,不要告诉别人。”
这人是转了性儿吧?!贺新之回去的路上还浑浑噩噩的,想着是谁给二皇子下了蛊,还是找了个跟他外表声音一模一样的替身?
太子妃得知了今日朝上之事,私底下发了好大一通火。
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明白是什么事让太子妃大动干戈。
御史台弹劾她父亲收受贿赂,买卖官位,这些暂时都撼动不了杨尚书,更撼动不了杨家。但是太子妃明白,御史台这么做一定背后有人主事,今日弹劾的内容只是一部分,肯定还掌握了其他,才敢大庭广众之下指出来。
她想起来绿绮,借着她去郭洸宅子小住两天的时候,才有机会暗地里威逼利诱。她长大的那些个街坊邻居都不知道她养母究竟是谁的外室,其他知情人早已不在世间,只要绿绮把嘴闭紧。
只是,背后的人是谁?
她的贴身婢女胆大儿些,凑过去小声说了青州捷报的事。
太子妃的唇角缓缓上扬,“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青州那进展飞快,原就是北地人在休生养息,前一仗把他们打得元气大伤,此刻没什么回击的余力。
太子妃立即修书信,让太子可以准备动手了,三宝那边自有计策。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家完蛋了,那太子等着一起完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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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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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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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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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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